夜半尸语 第173节
或许还会避开戎圩城,去往外地,届时他们想再抓人,就更困难了。
“门君,借寿邪术这事,是不是就无疾而终了?”遣将懊丧道。
洞玄这次没阻止遣将直来直往的嘴,看着卢行歧走在前面的背影,好奇他如何想法。
“洞玄,明日依旧监视下思文村。”卢行歧身影一转,迈入四宣堂。
闫禀玉跟随在后。
洞玄拦住要追随的遣将,说:“门君已经将话说完了,没我们的事了。”
遣将不太懂,“只是没将下思文村的监视撤走,今晚三爷的出现还没说法呢。”
洞玄拖走遣将,语重心长道:“弟啊,话不要听半截就是半截,动脑子揣测,就知道完整句意了。”
“我动脑筋了啊,我也揣测了啊,可我还是不懂……”
夜深人静,闫禀玉依旧贪凉地卧在窗边矮榻,卢行歧循上榻后,她终于找到机会跟他交谈。
她侧了身子,稍稍靠近说:“你让洞玄继续关注下思文村,是不愿放弃,还是觉得妖人还会再出现?”
烛火已灭,溶溶月色透入轩窗,将闫禀玉半边面庞照得苍白荏弱。卢行歧看她一眼后,抬手帮她整理披散的长发。
“如果我们放弃,那他便计谋成功了,就可顺利收获其余两处生基。”
他以指梳发,闫禀玉时有压住,就配合地挪身,边说:“今夜已经暴露,妖人术法厉害,另择地方种生基就是,你从哪里断定他就愿意冒险再出现?”
“他很是急切。”卢行歧简单一言。
不顾城中对骨尸的传言以及衙门的关注,连种五处生基,妖人确实着急。闫禀玉略有赞同,“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策?”
他无声地替她捋好头发,再轻轻抱住她,只叹息:“禀玉,明天是贞鱼逝日。”
今夜卢贞鱼出现在下思文村,他的解释牵强,但幼闵又在,以及他即将死亡的现实,嫌疑似乎也不存在了。
也因此,闫禀玉歇了再提及的念头,回应卢行歧的怀抱,无言地入眠。
翌日。
在一道嚎啕哭喊之中,阖府惊慌。
卢贞鱼逝世的消息由照顾他的嬷嬷带来,因为幼闵已哭晕过去,隔壁府都乱透了,嬷嬷也顾不上礼仪,一路哭丧到卢府。
卢谓无和萧良月得知时,皆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好片刻后,才手忙脚乱地带领卢氏去打点卢贞鱼的葬礼。
因着天热,丧葬仪式的停灵七天便作减少,三日后封棺下葬。
闫禀玉是外人,只在封棺这天出现在灵堂。诺大的白幡布置的场地,一座黑色的漆木棺材高垫在脚凳上,棺盖半开着,卢行歧手握一把暗紫色的棺锤,站在棺木旁。
因为要守灵,卢行歧没回府,闫禀玉已经几天未见他。他此时低着眉眼,目光落在棺内,寻常角度瞧着像不舍,但她窥到他目中的疑色。
幼闵抱住棺木不肯撒手,卢行歧迟迟无法封钉,最后萧良月和卢庭呈强行扶她离开。她嗓子因痛哭嘶哑,破锣一般喧嚷灵堂,令众人闻之悲恸。
卢谓无最后看一眼卢贞鱼音容,推合棺盖,按习俗念《进钉吉谶》。
卢行歧摆正镇钉,重重落下棺锤。
一共七钉,每一锤都像钉在幼闵心头,她承受不住,又晕了过去。
葬礼结束,遁前生已经过去十九天。
因卢贞鱼无长无后,家财由幼闵获得。府里有太多快乐回忆,越衬得如今凄冷,她待不下去,就在二十天时搬离。
闫禀玉随萧良月去送别,正厅内一个叠一个的箱笼,奴仆在整理,她看到不少属于卢贞鱼的衣物用品。
流派内对于遗物的处理,约定俗成是陪葬,幼闵私自留着这些做什么,思念夫君吗?其实闫禀玉思想冷血,她觉得幼闵既然继承了一笔庞大的财产,往后是衣食无忧的寡妇,即便深爱卢贞鱼,也不免被有心人惦记去接近,意动再恋爱也是难免。父母见其年轻,也会促使再嫁。
何况岁月能抚平伤疤,再深的感情也会在汪洋时光淡去,前路是平坦大道,守着这些旧物做甚?平添忧愁罢了,还把自己框住了,过不痛快。
忙碌数日,尘埃落定的当晚,闫禀玉将这个发现告诉卢行歧,包括这段评判想法。
卢行歧深沉几日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笑,“你是真豁达。”
她说:“豁达不好么?反正也不可能跟着去死,不如让自己好过点,日子痛苦是一天,快乐也是一天,有得选的。”
“好。”卢行歧由衷道,“凡人之身多有限制,假若我某天烟消云散,你转身投入他人怀抱,我也不会怪你。你可以开始新生活,但不准忘记我!”
他们常窝在这张矮榻上,盘腿相坐,相视而言。闫禀玉听着这些话,凝望他那张俊美若妖的脸,以及认同的神情,忽而生出一丝割裂的伤痛。她没表现出,仍坚持己见,“我都投身其他人怀抱了,肯定对你的感情不深刻了。即便当时忘不掉,在多年以后,也会忘记你。”
卢行歧默了默,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忧伤,就在闫禀玉以为自己太过冷情,而心软时。他忽而恶劣一笑,眼睛闪烁着凌虐的趣兴,“那就让你忘不掉!”
闫禀玉猛的被他扑倒,纱衣一扯便落,他手法极快,在她完全掉进榻面时,早将她肚兜丝线解开。
卢行歧埋首,在她身上索吻,每一处皮肤重重吻舐,直到烙印上熟透的红色印记,才露出满意的神态。既而再轻轻舔舐,微风拂过般,又接着狂风暴雨来袭,阴晴不定。
她抱住他游移不定的脑袋,十指深深陷进他的发中,在他直奔主题地潜身时,发出一声娇柔的曼吟。
卢行歧没有在按部就班地试房中术,而是依靠本能地掠取,毫无章程,甚至暴虐。但恰是如此的渴望汲取,轻易将闫禀玉点燃。
他耳目清晰,听到她忍耐的低喘,听到她呼吸的停顿,以及细微的放松和紧致,他不知疲倦地揣摩着她的身体,每个细微之处。他捕捉到她身体反馈的回应,无不恶劣地低声:“就让你记住跟我做的感觉,让你跟其他男人在一起时,只能想起我!”
“混蛋!”这都说的什么,闫禀玉动起绵软的拳头,去锤他的胸口。他根本不理,如龙卷风般疯狂侵袭,叫她散尽意识,随之飘荡。
可某个灵魂深处在呐喊的瞬间,闫禀玉却又直接地触摸到他压抑的情绪,知道他远没有表现的这般轻松。极至之时,他好像在恐惧害怕,只能以痴狂的情态去掩盖。
快到天亮时,闫禀玉精疲力尽,昏睡过去前,她想,他做到了。做到她灵魂深处,叫她每每忘情,便会浮现出他忍欲深重的玉面,如潭中染墨,纠缠一池春水。
虽然昨晚被打断,但第二日闫禀玉撞见卢行歧派人跟踪幼闵。他早就怀疑卢贞鱼的死,所以当时不惊讶,兴许在找证据。
闫禀玉心里却有其他的计较,在卢贞鱼的葬礼过后,她就有意无意跟门倌套话。并且找到日渐熟悉的遣将,让他去衙门帮自己打听些事。
门倌说:半月前二爷出门都是往大坡镇的矿地去。
遣将打探到:大坡镇的矿是黄铜矿,量极少,没有开发意义,早在半月前就停止探寻了。
大坡镇离下思文村很近,就三公里路程,卢庭呈为什么假借寻矿之名,频繁去往那里?
第137章 桂林府完
闫禀玉在暗中调查,没有给遣将解释,更没有告诉卢行歧。她私下把手套拿出来检查,更加确信绿色物质是铜锈,卢庭呈好冶炼术喜酸食,只有黄铜和酸才能反应出这种物质。
怀疑归怀疑,可她想不通,假如真是卢庭呈在施邪术,又是因为什么?卢贞鱼出现在下思文村,是为了转移视线吗?幕后那人还想做些什么?
想不通的,还有她无法容忍人性的恶能到如此地步,说到底,怀疑归怀疑,她不敢断定卢庭呈是寻龙事件的幕后黑手。
思考一通,闫禀玉隐约觉得,卢行歧的安排没错,妖人或许不舍放弃下思文村的生基,还会再去。
卢行歧说五日后生基还会再起效用,只是肇庆平息怨魂之行到来,他只能将蹲守下思文村的任务交与他人。结果当然是失败,因为那人再无消息传来。
与此同时,还有密令的下达。
这是第二十五日,离回到现实还剩五日。
在四宣堂的天井院,闫禀玉漫无目的地踱步,与站在厅堂门口的卢行歧说话。
“既然我是变数,那我们可不可以推迟去肇庆的行程?即便一日半天的也好,先将下思文村的事处理了再说。”
卢行歧背手而立,夜幕缓缓而降,给他面庞笼上一层阴翳,“肇庆求助的尹氏曾于祖父有恩,祖父为报恩情留下约定,若遇困难卢氏当竭尽全力襄助。如今数十年过去,尹氏才以约定求助,怕是已到万不得已之时。”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闫禀玉停下脚步,怔然叹气。她这几日总如此,陷入杂乱的思绪中,理不清破不出,以至于频频怔愣。
卢行歧也没好到哪儿去,时常相对无言,直到卢谓无唤人来请他去正厅。
闫禀玉目送他的背影出了四宣堂,在猝然而临的夜色中,像只独自上路的孤兽。这一去,无非就是商议龙脉密令之事,他在走向既定的结局,不无凄凉。
卧松堂书房。
卢谓无坐在书案后,面前摆开一封密函,上书简单笃定的一句话——今命卢氏寻出南方真龙地脉。
密函就是密函,没有一大堆前缀,只有最尾一枚代表权利的私印。
卢行歧即便心知肚明,仍旧问:“阿爹唤我何事?”
卢谓无又摆出另一封密信,说:“这寻龙密令终是落到我们卢氏头上,明日便要启程。但肇庆尹氏也遇到了困难,恳请我们襄助,这是你祖父留下的因果,替他了结,阴德簿上才能消去一笔。”
“既然两方耽搁不得,阿爹欲如何?”
“真龙地脉不是说寻就寻,需要其他流派协助,我想让你随我上路召集众人,肇庆那边就交给同馨。”
卢行歧却说:“肇庆虽近,但怨魂难对付,同馨的身体不好,沾染鬼气会生阴病。就由我去一趟肇庆吧,我会速速处理好返回。”
他过去也是如此跟阿爹说:心想还要纠集其他流派,寻龙行动不会那么快,届时他再从肇庆赶回去就行。然而最后却是那样的结局。
卢谓无也知他心疼同馨,以他的本领,区区怨魂而已。何况自己本欲打算给同馨借寿,同馨一同上路也可。
“好,就依你所言。你回去准备吧,我等会见见同馨。”
卢行歧退出书房后,萧良月让嬷嬷去唤卢庭呈。
卢庭呈很快来到卧松堂,刚踏入正厅就听见爹娘在喁喁私语。
“此去寻龙凶险,真让同馨随你上路吗?惠及不是更合适?”
“你毋需担忧,同馨不至于如此脆弱。”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怎能宽心?自贞鱼去世后,同馨的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金铺都少去了。”
“惠及被我吩咐去肇庆,只能由同馨陪同我去一趟百色厅。”
“肇庆有何紧要的?即便那尹氏对家翁有恩,那也是过去了,随便找个术士亦能处理,何苦非要惠及出面?”
“你都说有恩了,尹氏数十年未挟恩以令,如今有难又岂能坐视不理?我卢氏不是那等忘本负义之人!”
“卢谓无你——”
眼见里面要吵起来,卢庭呈加快脚步进书房,一声“阿爹阿娘”止住了这老两口之间的剑拔弩张。
萧良月望了眼卢谓无,愤然抖袖离去。
寻龙凶险不在峡关险要,而在政局动荡,卢谓无不想让妻子过多担心,所以未解释太多,只能咽下她的不满。
“同馨,坐吧。”
卢庭呈低眼瞟了下旁侧的圈椅,未动,“大哥受你训诫时,也是如此站着的,我就不坐了。”
卢谓无也不强求,问:“适才你都听到了?”
卢庭呈恭身点头。
“听到多少?”
“听到阿爹让我陪同寻龙点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