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民国养弟弟 第30节

  「申时初刻来寻你——锦」
  旁边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跟林时作业本上那个一模一样。
  林烬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字条折好,藏进贴身的内袋里,指尖在“锦”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这才转身去整理书架。
  他动作利落地将新到的书籍分类上架,时不时偷瞄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申时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午后阳光透过橱窗洒在柜台上,林烬正低头拨弄着算盘珠子记账,门前的铜铃突然清脆地响了起来。
  “哟,林先生~”左南箫挽着宣雨青的手臂,笑盈盈地跨进店门。她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旗袍,发间别着支珍珠发卡,活脱脱一副来听八卦的架势。
  宣雨青则故作正经地翻阅着柜台上的书目,眼睛却不住地往林烬身上瞟:“林先生今日这身...很精神啊。”她意有所指地摸了摸林烬的袖口,“这料子,像是程家常用的苏州缎。”
  林烬装傻充愣地拨着算盘:“宣小姐好眼力,这是新到的《欧洲文学史》,要给您包起来吗?”
  左南箫噗嗤一笑,胳膊肘捅了捅宣雨青:“你看,我就说他现在学精了。”她凑近柜台,眨巴着眼睛,“林先生,听说昨儿个程教授家的厨子做了玫瑰酥?”
  “啊?”林烬一脸茫然地抬头,“左小姐怎么知道我们书店新进了《玫瑰栽培手册》?”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宣雨青突然从手袋里取出个小纸包:“真巧,我们刚在沧浪阁也买了玫瑰酥。”她慢条斯理地拆开油纸,“就是不知道,和程公馆的比哪个更甜些?”
  林烬看着那油纸上熟悉的沧浪阁印记,突然想起今早程添锦给他打包的点心。他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两位小姐若是喜欢甜食,后街王记的桂花糕更胜一筹。”
  左南箫夸张地叹了口气,转头对宣雨青说:“完了,咱们林先生现在跟着程教授,连打太极都学会了。”
  宣雨青忽然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牡丹亭》,意味深长地念道:“‘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她抬眼看向林烬,“林先生觉得,这‘生者可以死’后面一句是什么来着?”
  林烬面不改色地接过书,随手翻到另一页:“宣小姐记错了,这句后面是‘死者可以生’。”他故意顿了顿,“不过我觉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更有意思。”
  两个姑娘顿时眼睛一亮,左南箫刚要乘胜追击,林烬却突然指着门外:“哎呀,那不是程教授的车吗?”
  就在她们转头张望的瞬间,林烬迅速从柜台下摸出两本早就准备好的书:“两位小姐,这是程教授特意嘱咐留给你们的新书。”
  他笑眯眯地递过去,“左小姐的是《妇女时报》最新合集,宣小姐的是您一直想要的英文原版《呼啸山庄》。”
  这一招果然奏效。
  宣雨青捧着书爱不释手,左南箫也暂时忘了八卦,两人凑在一起翻看起来。林烬趁机溜到书架后面,捂着嘴偷乐——逗这些大小姐玩,可比应付张冠清那个老油条有趣多了。
  阳光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林烬摸了摸怀里的字条,听着外间姑娘们渐行渐远的说笑声,忽然觉得这时光,甜得就像程添锦今早塞给他的那块玫瑰酥。
  申时的钟声刚刚敲响,明德书店的门扉便被轻轻推开。程添锦一袭靛青色长衫立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润如常,手里还捧着几本新装订的线装书。
  “杜老先生。”他微微颔首,声音不疾不徐,“前日说的《昭明文选》找到了,特意给您送来。”
  林烬正在柜台后整理账本,闻言抬起头,故作镇定地打招呼:“程教授来了。”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今日天气。
  张冠清靠在书架旁,眼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两人之间扫射。他夸张地清了清嗓子:“咳咳,程教授今日气色不错啊~”尾音拖得老长。
  程添锦面不改色,将书递给杜老先生:“张先生也是,今日这身很精神。”
  林烬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从柜台后走出来:“程教授要喝什么茶?龙井还是...”
  “不必麻烦。”程添锦客气地摆手,“我稍后还有课。”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个纸包,“这是上次借的《词综》,已经批注好了。”
  两人一来一往,客气得仿佛初相识的君子之交。张冠清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忍不住又“咳咳”两声。
  杜老头捧着紫砂壶,悠悠地啜了口茶:“年轻人啊...”目光在装模作样的两人身上转了转,“这戏演得比天蟾舞台还精彩。”
  林烬耳根微热,假装没听见,低头翻看程添锦还回来的书。书页间忽然滑落一张字条,他迅速用袖子掩住,只见上面写着:
  「酉时三刻老地方今日有玫瑰酥新方」
  字迹工整,右下角画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跟早上那张如出一辙。
  “林先生?”程添锦突然唤他,声音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关于《词综》第七卷的校勘...”
  “啊?哦!”林烬慌忙把字条塞进袖口,“程教授说的是‘绿肥红瘦’那处异文吧?”
  张冠清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拽过身旁的鸡毛掸子使劲拍打书架,灰尘扬得老高:“哎哟喂!这书架怎么突然这么多灰!”他边拍边斜眼瞅着两人,“啧啧,某些人啊,表面装得跟什么似的...”
  程添锦推了推眼镜,突然从袖中取出个小纸包:“张先生,沧浪阁新出的薄荷糖,听说对嗓子好。”
  张冠清一时语塞,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林烬趁机溜到书架后,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这酸秀才,连堵人嘴都这么文绉绉的。
  夕阳西斜,将书店里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程添锦告辞时,指尖在柜台上轻轻叩了三下,林烬低着头记账,却在无人处悄悄翘起了嘴角。
  张冠清望着程添锦远去的背影,又看看假装专心算账的林烬,终于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装吧!你就装吧!”他一把抢过林烬手中的毛笔,“这账本都写串行了!”
  杜老头在角落里悠悠地添了句:“年轻人啊...这戏文里的‘假凤虚凰’,哪有真的假得了的?”
  门外,程添锦的背影渐渐融进暮色里,唯有衣袂翻飞处,隐约可见月白色的内衬一闪而过——正是今早他亲手为林烬穿上的那件同款。
  第36章 日常2
  戏园子里,红灯笼高悬,檀板轻敲。程添锦订的是二楼雅座,珠帘半卷,既看得清台上的《游园惊梦》,又避开了楼下拥挤的人潮。
  “这位置...”林烬新奇地摸着雕花栏杆,“得花不少钱吧?”他话音刚落,程添锦的指尖就悄悄覆上了他的手背,在昏暗的光线下轻轻一握。
  “嘘——”程添锦凑近他耳边,“杜丽娘要出场了。”
  台上正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林烬却突然走神了。
  他望着楼下乌压压的观众席,不少都是拖家带口来看戏的。前排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骑在父亲肩头咯咯笑——像极了林时第一次吃到糖葫芦时的模样。
  林烬猛地坐直身子,差点打翻茶盏。
  他这才惊觉,自从和程添锦在一起后,已经快半个月没陪林时吃晚饭了。昨天那小子来书店送饭,自己居然只顾着看程添锦写的字条,连弟弟新剪的头发都没注意。
  程添锦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没、没事。”林烬勉强扯出个笑容,却忍不住瞥向楼下一家老小其乐融融的场景。
  他突然想起穿越之初,自己在码头扛包扛到双手流血,就为了给林时凑学费。现在呢?居然连弟弟哪天考试都记不清了。
  台上杜丽娘唱到“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林烬却觉得这词儿像是在骂自己。
  他心不在焉地摩挲着茶盏边缘,眼前浮现出林时蹲在巷口等他的身影——那小子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林烬。”程添锦突然塞过来一块玫瑰酥,“尝尝,新调的馅儿。”
  甜腻的香气钻进鼻腔,林烬却突然没了胃口。他想起昨天带给林时的点心,好像也是随手往桌上一丢...
  “程添锦。”他猛地抓住对方的手,“明天...明天我们带林时和沫沫一起来看戏好不好?”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就那个《三打白骨精》,林时念叨好久了。”
  程添锦怔了怔,随即失笑。
  他反手握住林烬微微发抖的手指:“早该如此。”从怀中取出个小本子,“我已经订了后天的包厢,本想给你个惊喜。”翻开内页,上面工整记着「林时喜武戏,沫沫爱丑角,秦母好昆腔」。
  林烬眼眶一热。
  台上正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他却觉得此刻最该珍惜的,是那个会默默记下他家人口味的傻子。
  “喂...”,他撞了下程添锦的肩膀,“我是不是...最近太忽略他们了?”
  程添锦摘下半边眼镜,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论语》有云,‘爱之,能勿劳乎’。”顿了顿,“但我也忘了提醒你,林时前天作文拿了甲等。”
  林烬呆住了。
  他这才明白,原来程添锦早就在用自己的方式,替他看着那个小小的家。
  散场时,他主动勾住程添锦的小指:“明天...先陪我去趟百货公司吧?”声音闷闷的,“那小子一直想要个新书包。”
  微风拂过程添锦含笑的眼尾,他紧了紧两人交缠的手指:“好。”
  远处传来卖馄饨的梆子声,林烬突然觉得,这乱世里的日子,就像戏台上的折子戏——有才子佳人,更得有烟火人间。
  戏园子外,青石板路上还残留着未干的雨水。程添锦刚开口说了个“晚上”,林烬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毛了:
  “不行!”
  这声拒绝来得又快又急,把两个人都震住了。
  林烬自己先红了耳根,支支吾吾地找补:“我是说...林时那小子...”他踢着路边的石子,“都念叨半个月了,说哥哥好久没陪他睡觉...”
  程添锦的金丝眼镜片上掠过一缕日光,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那我呢?”这语气活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跟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程教授判若两人。
  林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程添锦!你...”他四下张望确认没人,才压低声音道,“你跟个小孩抢什么抢!”
  “《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程添锦推了推眼镜,突然话锋一转,“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他凑近半步,“所以林时是‘吾幼’,我自然也该...”
  “停停停!”林烬一把捂住他的嘴,掌心触到温热的唇瓣,又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来,“你这歪理怎么一套一套的!”
  程添锦趁机捉住他缩回的手,指腹在腕间轻轻一蹭:“那...子时?”声音压得极低,“等林时睡着了,我来接你。”
  林烬的耳垂红得能滴血,脑子里突然闪过昨晚程添锦书房里那张软塌——铺着苏州绣的锦被,还熏了淡淡的沉水香。
  他慌忙甩头把这画面赶出去:“不行!那小子睡觉轻得很...”
  “辰时?”程添锦不死心,“我让厨房准备蟹黄包。”
  “我是那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林烬瞪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等等,你刚说蟹黄包?”
  程添锦的嘴角微微上扬,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摸出个油纸包。揭开一角,浓郁的蟹香顿时飘了出来——正是沧浪阁限量供应的那款。
  “......”
  林烬天人交战了三秒钟,终于咬牙切齿地妥协:“...最多一个时辰!”他恶狠狠地抢过油纸包,“而且我得先哄睡林时!”
  程添锦得逞似的笑了,顺手替他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战国策》有云,‘君子之交淡若水’...”突然贴近他耳畔,“我们这算不算‘小人之交甘若醴’?”
  “算你个头!”林烬踹了他一脚,却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他忽然想起什么,拽住程添锦的袖子:“喂,后天...真带他们来看《三打白骨精》?”
  程添锦变戏法似的又摸出四张戏票:“包厢,最好的位置。”顿了顿,“还给秦家婶子备了软垫,她腰不好。”
  林烬眼疾手快地抓过那叠戏票,趁着四下无人注意,突然踮起脚在程添锦脸颊上“啾”地亲了一口,还故意捏着嗓子来了句:“感谢榜一大哥打赏~”
  程添锦整个人僵在原地,金丝眼镜都歪了半截:“......?”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活像只被雷劈中的猫头鹰。
  “怎么了?”林烬憋着笑,故意用胳膊肘捅他,“程教授不是学贯中西吗?这都听不懂?”
  程添锦机械地扶正眼镜,嘴唇开合了几次才发出声音:“榜...什么?”
  “就是...”
  林烬突然卡壳,这才想起1930年哪有直播打赏这回事。他急中生智,随手往路边卖唱的盲艺人铜锣里扔了个铜板:“喏,就像这样!给唱得好的赏钱!”
  盲艺人恰好唱到“月儿弯弯照九州”,破锣嗓子一拐三个弯。程添锦看看铜锣,又看看林烬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福至心灵:“所以我是...卖唱的?”
  “噗——”林烬笑喷了,“程教授要是去卖唱...”他学着程添锦平日吟诗的腔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怕是能赚得盆满钵满!”
  程添锦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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