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 第181节

  祖林成在副驾驶探头过来,说一句:“这流域都到三江闫禀玉的老家了。”
  卢行歧昨夜整晚都在散发阴气,表面看着平静,但心绪波动大,导致控制不住阴力。好端端的,祖林成还在雪上加霜,冯渐微赶紧冲祖林成使眼色:别说了大姐!
  祖林成后知后觉,抿嘴噤声。
  “我们去三江。”卢行歧忽然说。
  冯渐微翻白眼,“不是,我说惠及兄,不带这么意气用事的,你现在去三江……”
  “看这里。”卢行歧葱段般的指尖挪到三江汇流之口,“这条山脊伏龙入江,左右抱水,但不见水来不见水去,是个贵局。”
  冯渐微:“这不写着蜈蚣岭吗?名字也不气派啊。”
  卢行歧:“成像不足,丈量过便知。”
  祖林成:“那就去三江?”
  最后活珠子驾车往三江水口去。
  到十点时,他们到了水口所在的老堡乡。
  近观蜈蚣岭,果然气势磅礴,山中常缭绕云雾,仙气飘飘。地形勘探,观星理气,皆要身临其境,于是几人拿上装备进山,活珠子就留下看车子。
  冯渐微他们不是内行,只能跟着卢行歧探山择脉。荒山野岭,手机信号时断时续,祖林成可以化妖飞,卢行歧不觉累,就苦了冯渐微的脚力,他坚持到中午便嚷嚷要休息。
  几人停下脚歇息。
  卢行歧撑着蓬山伞靠坐在一块巨石上,在思索蜈蚣岭来龙方向有些熟悉。耳边忽落飞蛾,他侧眸盯着,倏然伸出手接住,高兴的声,“这是闫禀玉的千里!”
  “啊?真的吗?”冯渐微兴致地跑过去,看清那只丑飞蛾,咦了声嫌弃道,“惠及兄,你怕不是认错了,这种蛾子山中多的是,我见滚氏蛊虫都奇形怪样,这也太……”
  卢行歧呵一声笑了,那笑容清隽暖绒,一扫此前阴郁。冯渐微心道,闫禀玉是你的太阳啊?太阳一露面,你就阳光了。
  祖林成也去凑热闹,听到了飞蛾在发声,“欸~它真的会说话!”
  “我怎么听不到?”冯渐微贴耳过去,只闻振翅嗡嗡声。
  祖林成:“我是妖,当然比你耳目清晰。”
  很快,冯渐微就听到了,确实是闫禀玉的声音。她说得很仔细,三江县山里,骑楼别墅,一公里内有风力发电。还有周伏道他们目前的行动,一些龙穴的信息。
  冯渐微赶紧拿出手机,趁现在有些信号,给活珠子打电话,让他帮忙一起查。
  活珠子那边信号好,他又常年混迹网络,很快确定好位置。
  卢行歧在蓬山伞下隐身,驱伞飞起,“我去找她。”
  千里的传话,也没让卢行歧去找啊,闫禀玉的意思,自己安全,还可再窃听情报,以及寻龙路线。有明确的线路,他们也省事,届时再里应外合,黄雀在后,打周伏道一个措手不及。
  冯渐微仰头冲空中大喊:“卢行歧!你要控制住,千万别打草惊蛇啊!”
  “算了,他就是想闫禀玉了,看看也好。”祖林成说。
  蓬山伞在山林中穿梭,飞走了,冯渐微嘀咕:“才一晚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没听过?”
  “我是担心他受不住,当场要把闫禀玉带走,被周伏道他们发现。”
  “拉倒吧你,卢行歧没那么恋爱脑。”
  “可是……祖林成,来的时候卢行歧带路,现在他撂屁股走了,深山野林的我们要怎么回去啊?”
  第144章 我们开始吧
  是呀,怎么回去呢?祖林成才想起这个问题。好在她是妖,展翅一飞,就掠出了山林。
  空中无阻碍,她飞得畅快,却忘记山路并非直道。于是冯渐微跟在后头跑,穿荆棘爬巨石,满山迂绕,狼狈到不行!
  “卢行歧!你不是我兄弟!你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愤慨的喊声惊起山林一片飞鸟,“嘎啊——”凄声不满。
  ……
  大白天的,一柄伞在路上飘,实在有够惊悚。好在山里隐蔽,人烟稀少,不过在荒山野岭碰到这么一柄无风自动的黑伞,更是恐怖惨绝。
  就比如此时,一位放牛上山顺带捡点干柴的老翁,已扎了一捆柴火往牛吃草的方向走,想着再扎一捆,牛也吃饱了,届时就可以回家了。
  一柄伞凭空出现,霍地从眼前飞过,老翁以为是飞蚊症,一片翳影而已。然后那伞过时,竟冒出“借过”一词,挺礼貌的,但……太诡异了!!
  他人老目盲,耳朵却好得很,这并不是错听。
  老翁瞠目惊恐,浑身僵硬,柴火落地,他哆嗦着嘴念:“鬼……见鬼了……”
  辛苦捡的柴也顾不上了,老翁木着身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去将牛拖走,心底发誓再也不来这处,尽管水草如何的丰沃!
  那伞一路飘到骑楼后山,整整花去两个小时,如果是在夜里,卢行歧闪现便到。但是等不及,也就如寻常人一般,为着见面花费数个小时,好在一路并不难熬。
  楼中无妖力波动,周伏道还未回,卢行歧在后山树林现身,目力逡巡,停在背墙一扇封闭的窗户上。距离近了,因为契约他能感知到闫禀玉的“气味”,就在那里。
  树林与窗户有小段距离,携伞近了容易被发现,直接穿墙会被阳光灼烧。卢行歧没有思考太久,在片刻的阴云遮蔽时,闪身直接穿墙而过!
  他并不知窗户下就是床,而闫禀玉此刻半卧在床上迷迷糊糊补午觉,身周温度骤降,身上覆压了重量。她疑惑睁道眼缝,隐约见到一张熟悉的俊脸,心想: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古言诚不欺我。
  以为是午睡梦魇,闫禀玉不顾压在身上的重量,再次闭上眼,以为睡睡就好了。不料身体越冷,向有人拿着一根冰棍在她身上滚,她不悦地睁开眼,清楚地看清一张脸,和一对充斥笑意的灿眸。因着俯首的姿势,长辫垂到她手臂边,发尾金钱在提醒她,这不是做梦!
  她惊讶地张口,卢行歧近身下来,先一步捂住她口,防止她叫出来,“禀玉,是我。”
  她呜呜摇头,又点头,拍打着他的手,想让他放开。
  既然给了缓冲的时间,她也认出自己,卢行歧便松了手。以为她会很欢喜,他扬起的笑容就在一句稍带质问的“你来做什么”中,慢慢僵住。
  “……我来带你走。”
  闫禀玉惊慌地瞥了眼门外,压着嗓音,“被发现了怎么办?”
  “你跟我走。”卢行歧重申,走了便威胁不到,管谁发不发现。
  他压住自己半边身子,闫禀玉又处在紧张中,几乎呼吸不动,就一把推开他,“我现在不能走。”
  这生分的动作,拒绝的语气,不悦的神态,无疑向卢行歧泼了一大盆凉水。才过一天一夜,他就有种被踹了的危机感。
  “为什么不走?周伏道是想拿你身上的共寿契约威胁我,你留在此地危险。”
  闫禀玉起了身,抬高颈项呼吸才顺畅,卢行歧因此瞧见她两侧颊颔的淤痕,是指力掐出来的。他目光瞬间充满戾气,声音从齿缝间发狠泄出来,“谁伤的你?”
  抬手触碰,手指却极小心的抚过淤痕,心疼、担忧的意味全柔在动作间。
  说来话长,闫禀玉本也不在乎这点伤,她握住他的手,耐心地说:“我没事,你先回去,这里耳目众多。我自己还安全,你这个人人喊打喊诛的鬼就不一定了,乖,听话啊!”
  她很怕外面突然来人,很怕卢行歧被周伏道发现,怕他们在证据不够对峙的情况下见面,怕他会不顾一切的冲动,所以才不希望他出现。明明她在千里只是将信息传递出去,丝毫未表露出自己困境和想走的意图,为什么他会不衡量时势的出现?
  在遁前生里,卢行歧就说过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还有曾经承诺过无数次的‘我不会让你出事’,何况她还受了伤,他不可能听她的,弃她于不顾,“不行,你跟我走。”
  态度坚决,眼神执拗,无视闫禀玉哀求的目光和放软的语气,反手强硬地抓住她手腕,就要带她闯出去。
  “小爷。”外面守门的声音。
  “嗯,她醒了吗?”
  是黄尔爻来了!糟糕!闫禀玉赶紧下床,抱住卢行歧抓她的手臂,强拉硬拽地将他推进卫生间,然后十分绝情地扯下他的手,门内门外地隔着两步远。
  卢行歧不明所以,欲上前来,被闫禀玉一根手指给指了回去,她飞快交代:“收敛你的阴气,别让人发现了,在里面别出声,等我开门你再出来。”
  外面那人是谁?卢行歧完全能够遁形不叫发现,为什么她如此慌张?他直觉不太对劲,还想问话,“外面……”
  闫禀玉突然踮脚亲了亲他的嘴,那些话随着扑面而来的柔软气息,自然而然地消散。既然他不听讲,她只能用偏招了,见他安静下来,立即铁面无私地将门关上,力道急重,以至于关门声有些震。
  面对还在颤颤抖动的门,卢行歧无声地气笑了,还不忘收敛阴气。
  这边刚关门,那边门打开,闫禀玉抬起脸,已经换上无懈可击的客气脸,心底却重重叹气——她此时像个夹心饼干,卫生间里像偷情的旧爱,外面的像殷勤的新欢,而她惴惴不安怕被“抓奸”。
  “黄先生。”她礼貌打招呼。
  “我给你送点吃的东西。”黄尔爻怀里抱着一个圆筒状的零食纸盒,很高,几乎挡住他的脸,所以他说话要伸脖子探脸。
  “送吃的?可我已经吃过了。”
  “是零食!”黄尔爻将零食放在桌面,声音立即轻松,“这里有饮料面包,待会你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放好,以防黄四旧再饿你肚子。”
  闫禀玉走过去看眼零食盒,还真的有牛奶饮料,怪不得这么重。为了能让黄尔爻快点离开,她只能装作开心地道谢。
  隔着一扇门而已,即便卢行歧耳力再不好,也能听到两人的对话。来人是黄尔爻,闫禀玉对他比见到自己开心,他似乎出现得不是时候。
  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插着一朵重瓣月季,嫣红花瓣甚是艳丽,衬着外面交谈的笑声,让卢行歧越发觉得刺眼。他伸指捻住一片花瓣,指尖不自觉用力,花瓣无损,是假花。无所谓,他有的是力气,一边听,一边将塑料花瓣撕下来。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药,你的脸和膝盖都能擦。”
  “哦,谢谢。”
  她膝盖还有伤?黄尔爻……还看过?又一片花瓣被暴力撕碎。
  “黄四旧今天不在,你可以安心歇息。”
  “嗯,我知道,那明天呢?”
  “明天就……会忙了。”
  闫禀玉明白了,明天可能要进山,或者有其他的什么行动。再多的她不能问,不然意图显得太强。
  卢行歧的思绪,被外面和睦的相处氛围牵着走,已经分辨不出闫禀玉是在探话。
  黄尔爻只待片刻,就提出要走了。
  “那再见。”虽然了解的不多,但他的确是个单纯的人,闫禀玉利用了他,出于心虚,所以说了那么一句客套话。
  在卢行歧的耳里,生生将话意扭曲,他甚至觉得,闫禀玉不想走,有一部分是因为黄尔爻——这是个长相异域的男人,诚言,绰然异姿。
  闫禀玉曾说他的脸能引诱他,那其他漂亮的脸呢?
  低眼望着损坏殆尽的花瓣,卢行歧心底有着莫名的舒坦,以至于某个疯狂的念头疯长——如果黄尔爻那张异姿绰约的脸,如这朵残败月季一般……
  担心一天一夜,又被名为妒忌的火烧着,卢行歧已经有点不知身处何地的恍惚。门倏被拉开,他看到站在门外的闫禀玉,罪魁祸首是她!
  “卢……”
  卢行歧忽一步上前,双臂箍住她腰肢将人提了起来,侧抱在自己手臂上。
  好在闫禀玉心里够强大,愣是忍住一声不吭,圈住他脖颈保持平衡。因她坐在他手臂上,视线高,就看见洗手台惨不忍睹的花瓣,“你怎么把那花给蹂躏成这样?”
  他没答,把她抱到床上,然后半跪下来,高大的身体蜷低在她的视线里。脱掉她的鞋袜,手指从裤脚开始,折卷,上翻,一点点将她的小腿裸露出来。手上动作很轻,仿若她是什么易碎物,十指修直干净,头颈微低,体位屈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虔诚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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