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 第152节
场景换好几回,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段记忆,他们等待着,消化这些讯息。
冯流远转变态度的原因已明,将阴阳玦交与卢行歧,并用约定约束,为的是阴阳玦不落入不轨者手中。
当年招魂卢氏无魂是真,只是背后延伸出的猜想并未外传,所以流派内只知一半。
还有,抢夺阴阳玦牵扯的另一方人马到底是谁?
“会不会另外一方是为卢行歧而来?”闫禀玉猜测着,“你们术士能靠八字、自然、天象算运数推天命,有没有可能,有人通过那夜的异象,算出卢行歧破世,所以才紧接着来抢夺阴阳玦,为的是阻断他的后路。”
冯渐微顺着思考,“这一方人也很了解阴阳玦,像上帝视角,知道卢行歧的心思和计策,知道冯氏宝器不为人知的效用。再跟蓝雁书能准确预知卢行歧会用九魂锁天杀恶魂联系起来,那可真太神通广大了!令人毛骨悚然!”
冯渐微的话,让闫禀玉有种随时被人监控的感觉,脊背发毛,“假设推理成真,那背后的人从二十八年前就开始行动了,对卢氏熟悉,对流派内熟知,会是谁?真是那个周伏道吗?”
冯渐微也不确定,“未有直接证据证明。”
卢行歧没有他们急切,气定神闲地道:“冯流远既然用了追息蛊,应该会留下线索,卦境记忆未完。”
第119章 郁林州完
话音刚落,又一场景浮现。
这回是在一片树林,暗夜下的林子里闪烁着些微灯火,细瞧,树林里伫立着一间独屋。
闫禀玉打量陌生环境,“这是哪?”
“黄家的花园。”冯渐微曾在这里偷听黄尔爻和黄四旧说话。
卢行歧已经穿过树林,走向屋子,在侧边的矮窗发现一个蹲低的身影。门口那边有两个瑶奴把守,追息蛊就停在其中一名瑶奴的肩上。
冯渐微和闫禀玉随后到,夜色被枝叶遮挡,两人困难地辨别着那个鬼鬼祟祟趴墙角的人。
“是冯流远。”卢行歧说。
推算时间,现在还没到七大流派聚会的时候,阿公在这里做什么?冯渐微突然想起一个可能,“难道追息蛊追到这里了?”
“是的,在门口把守的人身上。”闫禀玉走近窗户去听。
屋内有两个声音,她分不太清楚,恰好发现窗缝不严实,就顺道弯腰扒看。
冯渐微也加入,一人扒一边窗缝偷窥。
卢行歧则穿墙而过,到现场去看。
屋里是两位老人,都挺年迈,站着的皮肤略饱满,眼珠子麻木无神,像盲人;坐轮椅里的骨架格格棱棱,瘦得恐怖,只剩下把干瘪骨头。饱满老头向干瘪老头行了个揖手礼,尊称为“周公”,闫禀玉猜想干瘪老头就是周伏道,那饱满老头可能是黄家的黄登池。
“年轻点的是黄登池,老的就是周伏道。”冯渐微出声解释。
周伏道现在就跟枯枝似的,二十八年后不是更可怕,怪不得黄尔爻恐惧成那怂样。
其实他们两人和冯流远一起偷听,画面很诡异,不过在冯流远的视角里,他们不存在。
屋内黄登池问:“你突然来,是因为什么?”
“他应该破世了。”
“他?……卢氏?”
“唔,卢行歧。”周伏道慢声回。
想不到一来就听到个大的,周伏道果然一直在关注卢行歧,闫禀玉和冯渐微默契对视,太过震惊,汗毛都竖起来了。
然后,更加全神贯注地地探听情报。
黄登池皱眉,“周公的消息自是比我们快,那他知道些什么?有动作了吗?”
“他心思缜密,查清是迟早的事。”周伏道说,“按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四天了还未有动静,也许是在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能一举歼灭敌人的时机。”
黄登池胆颤了下,“他真有那么厉害,能以一敌百?”
“何止!”周伏道冷笑,“他修正道,但心邪性,别说以一敌百,就算下地狱,也要拉够陪衬。”
黄登池默声,已经开始想对策。
“不过……”有把握的声音。
“周公有办法对付他?”
周伏道说:“他初破世就召唤了拘魂幡,不知是实力雄厚,还是心太急切。目前未有动作,那便等些时日,再做定夺。”
“那周公倾向哪个可能?”黄登池问。
周伏道凉凉的笑声,“他破世在郁林州,心思很明显了,定是野心太大,阴身难以承受,才打起阴阳玦的主意。”
听意思,不足为患,黄登池放心了些。
之后两人没再说什么重点,各自分开。
趴墙角的冯流远用符掩藏气息,赶忙离开。出了黄家之后,他在邕江边上和随从会合,大感幸运。
“听对话,黄登池和姓周的不常见面,如果今天单查到姓周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要抢阴阳玦。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是为了压制卢氏实力,不让他复仇。这个黄家平日里谦恭仁厚,实则背地里搞这么些勾当,黄家跟姓周的勾结,那一百多年前卢氏全族覆灭,真可能是他们的手笔了,究竟是为什么呢?那么心狠手辣甚至灭魂……”
冯流远今天身穿蓝褂,重复好几次这段话,让阴息更清晰地记录。
之后望着苍渺绿水的邕江,叹了声气,人心最是难测。他不免想起许多,与冯守慈冰封的父子关系,早逝的刘显致,失去家庭和睦的冯渐微,以及自己时日不多,各有遗憾。
“世道如何,吞恨者多。”
至此,卦境记忆结束。
——
坐车回去之时,闫禀玉破天荒换到驾驶座,阴恻恻地盯着开车的冯渐微。
“闫禀玉,你有话就直说了吧。”冯渐微被盯得受不了。
闫禀玉冷哼了声,“原来冯流远什么都清楚,却瞒得死死的,让我们白查了这么久。冯渐微你说实话,你也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冯渐微激动地抗议,“我要提前知道就能卖关子了,还能跟你们出生入死去冒险啊?”
闫禀玉眼睛像有把公正的尺,打量了冯渐微的脸好片刻,勉强信了,“还有,你冯氏也禁止提卢氏,是不是以前做过什么心虚事?”
“这我哪能知道,你现在不也是猜测吗?可不兴直接用意念给我定罪啊!”
被他说出理了,闫禀玉只好歇火,又不服地讽刺两句,“你阿公真是好谋算,非得让卢行歧平定了鬼门关口,才给露消息。”
冯渐微不敢反驳,嘿嘿笑了两声,在卢行歧那儿吃的瘪,阿公给他讨回来了。
活珠子坐在后座,跟卢行歧一排,这位门君平日不苟言笑,他也没话搭,太有压力了,只能一直低头装做玩游戏。好在闫禀玉转过身来说话,缓解了僵硬的气氛。
“卢行歧,你觉得那个周伏道是人还是妖?”
“是人。”
闫禀玉:“都干瘪了,得活了多少岁啊?”
冯渐微:“干得像枯树皮怎么可能是人?”
这两人都不太相信。
卢行歧自有见解,“周伏道身上无鬼气煞气,非诡物妖邪,他是人身,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延长寿命。”
冯渐微打方向盘转过一道弯,插嘴道:“那他真可能是跟你同一时期的人啰?”
卢行歧:“或许吧。”
闫禀玉扶着靠背,头歪探,看着卢行歧,“他称玉林为郁林州,这是流派内的称法,应该是流派内之人或者日常有接触。并且听他所言,很了解你的样子,他对你的评价正确吗?”
“正确。”卢行歧回。
不止正确,可以说是十分贴切,但他对外收敛,名声算好,没几个人能真正了解他。看来真得好好回忆,这个周伏道究竟是何方神圣。
很快回到围垅屋,在等桥板时,冯渐微突然回过头说:“黄登池害怕你破世复仇,卢氏灭族真跟黄家有关,一切又回到怀疑的起点。其中还有个狼狈为奸的周伏道,目前看地位,姓周的占主导。且不论这个老妖的真实身份,我心里有个疑问一直没说,不愿在你的伤口上撒盐,现在想想应该要摆开来。”
“卢行歧,”他郑重地叫名字,慎重的语气,“你有没有想过,能够同时灭掉那么多魂魄,只有起阴卦能做到。周伏道对卢氏的了解,已经达到恐怖如斯的地步,我想他一定是卢氏极亲近之人。”
卢行歧没有回话。
但闫禀玉看得出,他在思考这个问题。
活珠子没进卦境,冯渐微也还没空跟他解释太多,听他们一来一往话语,似乎明白了,那个周伏道好像是幕后大boss。
桥板放下来,车开进内宅,停车熄火。
冯渐微下车,将钥匙交给泊车的人。
分开前,他叫住闫禀玉,“闫禀玉,滚衣荣从冯氏回柳州后,也在致力查寻龙失败的事,她的失踪可能跟黄家和周伏道也脱不了干系。冯氏事了,下一趟去哪,你和卢行歧决定吧。”
闫禀玉说:“知道了。”
再回头,卢行歧不见了。
回到院子,已经九点多。
刚下过墓,身上带着腐败气息,闫禀玉好好地洗个澡,清洗干净衣物。
客房浴室有洗衣机,但她没用过,一直手洗。在台盆里搓洗衣服,有时会慢下动作发呆,忽儿瞧见浴室镜里的自己,又回过神来继续清洗衣物。
心底有事,反反复复出神,两件衣服费了好些时候才洗完。晾衣服时,余光见浴室门口立了道身影。
“回来了?”她依旧忙碌自己的活。
“嗯。”
听声音,轻松了些许,闫禀玉没再多问,将衣服晾完。衣沿聚集的水滴成线,珠玉般落地,又碎成星点,溅上脚背小腿,凉丝丝的。
同样凉丝丝的还有卢行歧的怀抱,他不知几时黏了过来,双臂从后抱住她腰身,手掌顺着包裹住她双手,微低了背,将脑袋轻搁在她颈弯。像累了,在她身上休息。
“我出去想清楚一些事。”他主动解释去处。
有点主动报备的意思,闫禀玉笑意问:“想好了么?”
“想好了,才回来。”
“其实,哪里都能想的。”她的意思是,她愿意接纳他,不需要在她面前掩藏负面情绪。
卢行歧也听出来了,亲昵地用唇蹭了她耳垂,轻声道:“我阿爹一直这样,外院的事,不会带回内院让我阿娘担心。”
这就是不要将情绪带给家人,卢行歧的原生家庭肯定很美满,同样的,失去的伤痛也深。因为没和滚衣荣真正相处过,“妈妈”于她只是从他人口中听到的名词,她甚至无法去定义,心情的影响也是由于她在思考卦境里牵扯出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