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 第91节
   
   
   
   
	  “只要你信,便成。”
  ……
  ——
  “喂,惠及兄,你在吗?”
  有人在窗外喊,卢行歧看眼睡熟的闫禀玉,穿墙而出。
  冯渐微见到现形的卢行歧,刚想说什么,被他一声“嘘”,给闭了嘴。
  “远些讲。”卢行歧引路,带冯渐微到走廊的另一边,“什么事?”
  “就聊聊天,那么紧张干嘛?”冯渐微背靠围栏,手展开搭上面,一副放松姿态,“你也别整天端个体态,像我这样歪一下靠一下的姿势,很能让身体轻松。”
  自己行不正坐不端,还要怂恿他人如此,卢行歧斜他一眼,“你作为冯氏家主时,也这样的作风?”
  冯渐微耸耸肩,“那哪能啊,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该端着端着,放下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是豁达。”卢行歧淡声。
  说到这,得亏前两年发生的事,冯渐微侃侃而谈,“也就表面,人都是说起来一套套的,做起来东歪西倒,知行合一哪那么容易?你说对吧,惠及兄,但也不能碰到事就一蹶不振,不是爷们作为……”
  “冯渐微,有事便说。”越扯越远了,卢行歧打断道。要真没事他就不会专程在半夜喊人,而是等到明天。
  既然人家都看透了,冯渐微也不藏了,身子靠近,秘密的声:“惠及兄,你觉得今晚的事,滚氏有份吗?”
  “你为什么如此觉得?就凭目冢吗?”
  “那当然不止!”冯渐微说,“你还记得地宫里牙天婃放出的噬魂虫子吗?那个叫沉冥蛊,是滚氏家主滚衣荣新培育出的蛊虫,专噬魂灵。”
  新的蛊毒,怪不得卢行歧不识。初破世时,他起过阴卦,得知滚氏家主早在二十四年前就失踪了,论年纪,今年也七十有余,冯渐微差着辈,是如何得知的?
  “你怎知那是滚衣荣培育的蛊虫?”
  冯渐微将滚衣荣用追息蛊换取阴阳土的事,里里外外告诉给卢行歧,“当时给到我阿公的那只沉冥蛊还是半死不活的未完成品,牙天婃手里的完全品沉冥蛊,她一给就给出数十只,这么大方,会不会滚氏跟牙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合作?不然谁没事到处送人蛊虫玩吗?”
  原来这便是冯渐微手里追息蛊的由来,滚氏跟牙氏有无合作,卢行歧不知,但就送蛊一事他有所耳闻,“滚氏在以前,确实常有赠蛊行为,我卢氏也收到过滚氏的蛊虫,目冢、追息蛊皆有。”
  “追息蛊?能存活几年份,送了多少只?”冯渐微好奇。
  “能作为百蛊之主,养出的蛊不会短命,数年十数年皆有。我曾记得我府中曾收到过十数只追息蛊。”
  “十数只?!”冯渐微惊讶,第一念头是他阿公被骗了!他酸酸地说,“看来到处送蛊是滚氏的传统了。”
  听冯渐微所言,沉冥蛊以及闻着味儿来的目冢,卢行歧也觉得,滚氏确实有嫌疑,可是……
  冯渐微:“还有就是关于闫禀玉的。”
  思绪被打断,卢行歧看过去,“闫禀玉怎么了?”
  “我话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冯渐微顿了顿,见卢行歧全神贯注,他接着讲,“沉冥蛊这种一代蛊虫,未经过他人手培养,按理说不会畏惧其他养蛊人,但闫禀玉却能驱退沉冥蛊。所以我猜想,闫禀玉可能与初代养蛊人血脉相连,她母家极可能是滚氏的人,并且跟掌家一脉很亲。”
  推理到这,冯渐微有个疑点,“可是滚衣荣是独生,并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我就这点想不通,不知道跟闫禀玉血脉相连的是滚氏哪位。”
  卢行歧低眉沉思。
  冯渐微又说:“假设啊,假设闫禀玉母家真是滚氏,那目冢一事就蹊跷了,我们跟闫禀玉一伙儿,滚氏没必要害我们啊,有什么事需要大义灭亲的,说不通呀!”
  卢行歧依旧不吭声。
  冯渐微奇怪地喊:“惠及兄?惠及兄?你有在听吗?”
  “呃,有。”卢行歧回神,“滚氏跟牙氏到底有无密谋,去到滚氏府中一探便知。”
  也是,反正都到柳州了,临门一脚的事。冯渐微又想起什么,道:“牙氏鸡鬼一事,已经尘埃落定,话说你几时把起阴卦的事告诉我?虽然你阴力耗损,得有个确切时间,我好有心理准备。”
  隐昼符的鸡鬼阴息保存不了多久,明日卢行歧要再次起阴卦,恰好利用卦象可以让冯渐微回溯过去。他说:“明日。”
  “那行,我等着。”冯渐微话也说完,打着哈欠,准备回去睡觉,忽而瞧见卢行歧发辫上的白发,一二三四共四缕。
  “你怎么回事?怎么鬼还能长白头发,是不是阴气损耗太严重,要不要我给你备点香火?明日还得起阴卦,要补补魂体吧。”冯渐微伸手,想去捋白发给卢行歧看。
  卢行歧一把拍掉他的手,挑眉冷觑,“别动手动脚。”
  冯渐微悻悻摸着被打的手背,“干嘛,关心你不行啊?”
  卢行歧反问:“你觉得我就这点能耐?”
  被他一呛,冯渐微不说了,摆摆手回屋睡觉。
  卢行歧也回到闫禀玉的卧室,想到什么,准备离开。
  床上闫禀玉忽翻个身,踢掉了被子,呓语着“好热”。
  卢行歧留下了,坐到床尾边上。
  直到闫禀玉感觉到冷,无意识地摸被子,摸了几下没摸到,被子却依然盖到了身上。她拥着被,再次安稳睡去。
  她猜想过滚氏是她母家,也只是怨言他们为什么不找她,未曾想过滚氏的目冢也害了她。
  真傻。
  卢行歧心想。
  第69章 (加字) 妖一旦被呼真名,便会“……
  第二天一早,楼下开始呯呤哐啷忙活。
  活珠子被吵醒,出门趴栏杆一看,底下已经拉起遮阳篷布,在杀鸡宰鸭,菜也备了一碟又一碟。
  忙碌的村民里多是叔姨辈,有个年轻女生穿梭其中,洗菜端菜动作干脆利落,活珠子就多注意了眼:女生一头长发,扎着低马尾,上身穿大版t恤,下身一条紧身牛仔裤,脚蹬帆布鞋。从上往下看,看不到整张脸,只知道女生皮肤很白,短袖露出的两条手臂在阳光底下晃得花眼。
  女生对视线似有所感,抬头撞见活珠子,冲他爽朗一笑。
  就这一下,活珠子认出她是谁,“家主,家主……”
  活珠子喊着跑进房间。
  冯渐微抱着枕头睡得迷迷糊糊,闭着眼应:“怎么了……”
  “家主你猜我看到了谁?”
  “……谁呀?”
  “是祖林成!”
  听到这个名字,冯渐微一时反应不过来,半睁开眼,想了几秒,“祖林成?她不是,不是在龙州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活珠子蹲在床边,手臂交叠在床沿,确定地说:“她到柳州来了,原本的短发也变成了长发。”
  他讲得真真的,冯渐微醒神几分,起身伸懒腰,“我去看看。”
  搓一把脸,拈掉眼角的眼屎,冯渐微出了门。此时日上三竿,太阳晃眼,他在二楼探头望下,村民花花绿绿的围裙里头,真混杂了个穿白t轻快的身影,帮忙切洗摆台,好不认真。
  女生抱着一颗大白菜去洗,走着走着抬了视线,充冯渐微一笑,并招呼:“你好呀,冲我撒辣椒粉的臭小子!”
  哎哟我去!面皮水嫩的一女生,喊冯渐微臭小子,这不就是那老妖祖林成吗?她到这干嘛?跟踪他们吗?
  冯渐微只能想到这个可能,这山旮旯的地,不闻名,也不是旅游景点,谁没事能找到这来。短短几秒钟,他琢磨个遍,表面不动声色地回祖林成一笑。
  之前在车马关是误会,现在未知,场面礼貌该有得有,见机行事。冯渐微如此想着,回屋刷牙洗脸换衫。
  活珠子起得早,自己收拾过了,他跟在冯渐微后头问:“家主,你见到祖林成了吧?”
  “嗯。”
  “她在跟踪我们吗?”
  “或许吧。”
  柳州一行,本就开头难,现在掺和个妖,活珠子担忧:“那怎么办?”
  冯渐微穿上标志性的中式装,整理细节,“阿渺,别想太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安啦。”
  “好吧。”活珠子喜忧皆去得快。
  冯渐微捞住他肩膀,一起出门, “走了,我们去找闫禀玉。”
  闫禀玉也刚出门,她今天穿了件新中式盘扣的无袖粉色上衣,底下是白色九分棉麻裤,裸脚穿着一双圆头绊带碎花单鞋。高马尾编单辫,眼下微有青黑,估计也是被楼下动静吵醒的。
  “闫禀玉,我们俩今天挺搭。”冯渐微扯扯自己身上精良的中装,热络地打招呼。
  冯渐微长得挺端正,又有身材,穿简单服饰就很可以了,平日老穿中式装深沉,就很土。说她俩搭,那就是污蔑闫禀玉的眼光,虽然这是用他的钱买的衣服。
  白日妖魔鬼怪隐踪,闫禀玉心态轻松许多,就不计较了,越过冯渐微跟活珠子问好,“早啊阿渺。”
  “早,三火姐。”
  冯渐微还没提醒祖林成的存在,闫禀玉就快步下了楼。
  莫二家里还没来人,莫二本人倒是清醒了,在老支书家客厅等着。
  老支书见冯渐微人齐了,请他们进客厅坐一起谈,自己则关上门到外面。
  因为冯渐微的道公身份,莫二主要跟他沟通,闫禀玉和活珠子被晾在一旁,吃着茶几上的果脯花生。
  莫二是个老实的山里人,不过平时跑山锻炼出一身腱子肉,皮又黑,看起来凶神恶煞。听他一说话就露底了,因为那把嗓子真柔。
  “几位哥,真不好意思,昨夜我做的那些事,都听我姑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浑浑噩噩,像堕了无边深渊一样,脑子深深地被压了下去,都没有完整的意识。我姑说,这是……中蛊啦?”
  莫二回想着,抖了抖身子,感到阴冷和恐惧,“各位有多少损失,我照赔,村里的事也不用大家烦神,我会留下处理的。实在对不起,各位还那么大量救了我,我真是一时发昏,不知道走的什么邪,太感谢你们了,我嘴笨,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然也不会帮你拔蛊。”莫二翻来覆去地没个重点,冯渐微打断他的话。他们留下也不是要追责,或是被感谢,只想搞清蛊的来历。
  莫二太过意不去了,“我姑她准备了饭菜,说要好好招待各位恩人,一顿饭,确实寒酸……或许你们想要什么感谢?”
  冯渐微说:“我们什么都不需要,你只要如实告诉我们,中蛊前都去了什么地方?”
  “我前天去了柳州挖山货,然后昨天带回来宾倒卖,本来计划是卖完晚上到家的,后面就出了这些事。”莫二生活两点一线,两句话就道完了。
  闫禀玉听到柳州地名,心提了起来。
  冯渐微再问:“去了柳州哪座山?”
  莫二:“是石门岭,那边少人去,有货。”
  “你明确只去过石门岭?那旁边狭关呢?”
  “没有,我真的只在石门岭挖山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