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 第5节

  冯渐微喝着豆浆,还剩最后一口顾不上解决,扔开忙道:“在哪?”
  “在三火身上。”因为三火鼎盛,活珠子就这样给闫禀玉现取了代号。
  “闫禀玉?”冯渐微算出她撞阴,未想撞的是这阴,这之中细枝末梢,定有关联。
  原还愁‘起阴卦’一事如何进展呢,果然水到穷处,自然而然。冯渐微当即决定,“晚上跟着她!”
  活珠子说:“那黄家那边?”
  “哪还管他呢!”冯渐微一撂手。
  广西八桂大地1风俗神秘各异,其中以八大流派2为势,在八个州府地界沿袭至今。因为母亲刘显致的缘故,冯渐微早前拜访过钦州府3,钦州府刘家一脉精通命理,擅避劫改命,多有逆天之为而遭反噬,家族已无能力过盛之人。
  母亲早已身逝,刘家即便有意也助力不了冯渐微夺掌家之位。
  而这南宁府黄家居高声远,确实有威望压制冯式微盘踞郁林州4多年的母家势力,但黄家也不定能推冯渐微重掌冯家,如能,那也是要付出比对等更高的代价。
  因为如今声名富裕的黄家,这世上也没什么稀奇能让他们掌眼了,况且冯渐微也付不起如此酬劳。
  现在,相对于去高攀黄家,冯渐微已有更适宜的打算,去筹谋家主之位。
  对面活珠子询问: “那追息蛊呢?还放龙胤花园吗?”
  “不放,我另有重要用处。”
  活珠子明了。
  ——
  靠着工作宗旨的信念,闫禀玉坚持到晚上七点。
  也幸好另一位同事早了一个小时来接班,应该是陈婷张罗的,闫禀玉跟她们道谢,出酒店再次去了北宁路。
  冯渐微和活珠子在闫禀玉后脚也出了酒店。
  而闫禀玉身后,有一拃长纸片人,腾飞追随。
  白事铺灯火朦胧,还在扎纸人。
  铺里纸人落满地,闫禀玉瞧着连下脚地都没有,她在门口喊一声:“我来找道公。”
  老板头一抬,视线对上,把手一点,言简意赅地说:“楼上。”
  “哦好。”闫禀玉进了白事铺,从白到发惨的纸人跟前过。这些纸人皆未点睛,所以少了点活气,恐怖谷效应大大减低。
  开后门,爬楼梯,上去见到道公醒着,盘腿坐在桌前,正用研钵研磨红色的朱砂。
  闫禀玉急奔几步,向桌子扑过去,“道公救我!”
  道公撩起眼皮,惊愕一秒,颤颤声:“鬼呀!”
  他指尖速速结印,桌上黄符飘起,袭向已经到跟前的闫禀玉面门。符遮视线,闫禀玉只听到连连几声:
  “退!退!退!”
  闫禀玉伸手扯下符,心绪复杂。说道公没本事吧,却能威胁到鬼魂,说他有本事吧,却错拿她当鬼。
  手顺道摸了把脸,闫禀玉寻思,还是自己脸色太差了,比鬼还鬼?
  少顷,道公也意识到错眼,解印收符,“抱歉啦靓女,灯暗我眼神又不好……你这发生什么事了?脸色跟死人一样。”
  唉~闫禀玉叹气,手臂压在桌面靠近,“那符和桃木剑都没用。”
  “什么?可别乱说,那符和法器都是请示过天尊真神,有加持的……”
  “符被烧了,还有桃木剑。”
  道公神神叨叨,闻声惊愕,“什么烧了?什么?”
  从闫禀玉凝重的眼神里,道公支支吾吾的确认,“是那鬼烧了符和桃木剑?”
  闫禀玉点头。
  “那不得了了!”道公激动拍桌,鬼能不惧真神加持灭了法器,这得是什么来路的鬼?
  “不得了了!那鬼……那鬼没伤你吧?”
  只是冻她,倒没其他的,闫禀玉摇头。
  道公可算松了口气,“这样吧,那鬼虽然本事大,但这几日并未伤人,想是只遵循天道法规的鬼。你就问他想要什么,好声好气满足了他,自然就走了。”
  “为什么要好声好气,你道行不够赶他走吗?”闫禀玉执着地问。
  道公见她这副模样,好心劝道:“不是道行够不够的原因,是不可无故杀生,只能驱赶。”
  闫禀玉抓住言语漏洞,“可你也没驱啊,还有你不是说那剑可以杀鬼吗?怎么又不能杀生?”
  “那鬼伤不到你,可不是起了驱赶作用吗?还有……”道公忙摆手,“我可没说过杀鬼啊!”
  闫禀玉眼睛坚定,“你做劈砍的手势了。”
  “一个无言的手势,我没那意思。”道公干脆扯皮。
  闫禀玉咧咧嘴,没法子了,手在桌上慢慢收回。
  道公再好声建议,“你去跟他交涉,看他想要什么,满足他,他就自行离去了。和平解决,彼此都好。”
  从白事铺出来,闫禀玉胸口堵着一口气。
  骑电瓶车回家,她想了很多。
  真的只能和气地满足他,才能送走吗?可是这样闫禀玉的心气不顺!
  要不要去弄点黑狗血?……不行,洒翻了,退房不干净要扣押金。那就柚子树枝叶?挑带刺的,能去秽也能打鬼吧,并且鲜枝条不易燃,但不知道能不能将其赶走。
  再想想,还有什么可行的法子呢……
  进入万秀村,路过一幢种有柚子树的楼房,鲜嫩的枝条伸出围墙。闫禀玉果断停车翻墙,去折了一支柚子树树枝。
  柚子树树枝软而韧,末梢带尖刺,打不散鬼魂也能让鬼疼吧。
  折完枝凌空站在墙上,闫禀玉擎枝条在空中比划两下,“咻咻”的破空声听起来十分带劲,搞得她跟使剑高手一样燃了起来。
  不想楼房小屋突起狗吠:“汪汪!汪汪!”
  就见一道矫捷的狗影朝闫禀玉狂奔过来!错眼功夫,狗子已追到墙根,龇牙咧嘴,前掌登墙,恨不能飞上去咬私闯民宅的贼。
  闫禀玉位处高地,倒不惊慌,双手合掌地低语声“抱歉抱歉”,便咬住枝条,利落地爬下围墙。
  路灯拓下的人影离开,狗子便也呜呜地转回屋檐下,蜷缩起身体,警惕地竖耳瞪眼,以防再有贼闯入。
  骑车离开,回到租房门前,闫禀玉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再推开门进入。
  屋里黑黢黢的,只有窗户投进的光亮。关上门,外面声源隔绝,房间彻底安静。
  但闫禀玉清楚,租房的隔音并没有这么好,这个点正是夜间活跃时间,楼板之间也会传递动静。屋内的静谧,只能是鬼的特意为之。
  没多会儿,她感觉到凉飕飕的阴冷。
  他来了。
  闫禀玉捉紧柚子枝,反手朝右侧劈下,再是后方,前方,上方……枝条虎虎生风,她听着也倍有力气。
  可那阴气变幻极快,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闫禀玉胳膊都给抡圆了!忽下那一阵,她失误给自己小腿来了一鞭,夏衫薄,肯定刺皮透肉,出血了。
  柚子叶抽散在房间各处,醒神的青气蔓延开来。
  闫禀玉不动了。
  黑影凝结在她正前方,似是在揣测她的下步动作。
  跟一团不明物体较劲,偏偏形态飘忽,又不作声,闫禀玉现在就像疯子一般,独自群魔乱舞。
  “啊——!”
  闫禀玉突然暴吼一声,真是又气又怄!她扔掉柚子树枝条,赤手空拳挥击空气,“我看不见你,但是我知道你的存在,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出来吧你!”
  “住我的房子,还要吓我,你有礼貌吗?经过我同意了吗?a我房租了吗?”
  “快给我滚出来!”
  这一吼,泄了闫禀玉所有心力,泪花也挤了出来。
  猛然间,后背贴上一脉凉气,透衣入肤,游走时如一双保养得宜的秀手抚摸在闫禀玉背脊。寒意激发,她不忍战栗。
  耳后气息渡来:“我不喜柚叶青气。”
  声音压抑着,却能听其飞扬,犹如少年志满,意气风发。
  第5章 梧州府卢氏门君
  阴气贴背的瞬间,闫禀玉的手摸向口袋,她想反驳:你喜不喜欢关我屁事!
  张口却不能言,想要出手时,更加发现身无法动。
  后背凉气游动,向闫禀玉右臂移去,原本不能动作的右手被凭空抬起。随着手臂抬高,赤红色粉末从指缝中落下,纷纷扬扬。
  “我未害你,你却想灭我。”鬼声带笑,却含着锱铢必较的讥诮。
  闫禀玉身不能动,侧眸盯着朱砂洒落,更加气急。
  那是她从白事铺里顺来的,想着说等鬼出来,再一把撒向他,伤了也好,只要离开她的租房,届时再在屋子各处贴符箓,使其不能近。出师未捷,计划败露,闫禀玉怒意涨胸, “浑蛋!”
  骂声冷不防冲出,闫禀玉还愣了一下,她能说话了?
  “呵!”
  凉气离开,一团黑雾聚在闫禀玉眼前,距离不足一丈。等型187的高度,俯视睥睨。
  就见阴气似手拂起,闫禀玉脚边的朱砂粒被吸引一般,飞悬而起,浮在空中。砂砾飘扬烁金,散在两人身影之间,映得此时此景有些不合时宜的氛围感。
  “你失算了,朱砂可伤不得我。”
  话音刚落,像是证明言语不假,朱砂粒齐齐飞撞向黑雾!
  一时光色飞闪,闫禀玉眼花缭乱,惊讶到忘了呼吸。却见朱砂撞透黑雾,再聚于阴气形廓,仿佛叫他塑了层金身。
  这鬼,是丝毫没有受影响。
  金身自古与佛挂钩,却被闫禀玉形容在阴鬼,她自己都觉得不伦不类。可是……朱砂至阳,制不了阴物,她还能怎么对抗?
  思及此,闫禀玉的心顿时拔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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