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家的醒酒汤最是神效,二妹妹喝一碗汤,便什么事都没有了。各位无需挂念她,快些进门去罢。”
  话说的圆融,姜姝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她紧张地看着林允之,唯恐他会像那个男傧相一样转身离去。
  林允之在原地顿了片刻,继而把目光从姜然身上移开,微笑着道:“大喜之日,有人喝醉也属常事,大家不要看热闹了,快快随我去接新娘。”
  姜姝提着的心倏然放松,原来男子并不都如陆凛和陆长易一般薄情。
  林允之进入新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架子床上的姜容,虽有团扇遮面,他依然能察觉到她的紧张。
  林允之走到姜容身边,弯下腰,低声道:“旁人的事和我们无干,你不要紧张,只管高高兴兴当新娘子就好。”
  他的话如春风一般吹到姜容心里,把姜容的紧张无措一点一点抚平。
  姜容的嘴角弯了弯,把手放到林允之的掌心。二人还未行出房门,适才那个到花厅寻长辈问话的男傧相便进了门。
  男傧相走到林允之身边,压低声音道:“允之,林詹事有话和你说。”
  林詹事是林允之本家的伯父。林詹事在这个关口找林允之说话,无非是想阻挠他成亲。
  左右是姜家出了差错,便是林家反悔也无可厚非。
  林允之仿若没听懂男傧相的言外之意,他把姜容横抱到怀里,温声对男傧相道:“接新娘子进门要紧,有什么事,回林府以后再说吧。”
  男傧相顿了顿,终究没有再多言。
  前院人多口杂,侍女们合力把姜然抬到了后罩房。
  杨氏泣不成声,她直勾勾看着大夫,问道:“大夫,姐儿怎么样了,可有性命之忧?”
  大夫把一团血淋淋的棉花扔到地上,低声道:“二小姐伤势甚重,老朽只能尽力,不敢妄言。”
  他一面给姜然止血,一面让侍女把参片压到姜然舌根底下。
  屋子里乱成一团麻,大夫累得流了满头汗。所幸姜然命大,没有刺到要害,保住了性命。
  杨氏守在姜然身旁,拉着姜然的手啜泣:“崔娘子名声在外,娘知道你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不易,可不管怎样,你总不能枉顾自己的性命呀。”
  说起崔娘子,姜姝本就苍白的脸颊愈发萎靡。眸中的光亮也黯淡下去。
  崔娘子是郑祖和明媒正娶的主母,她手段强硬,又有婆母做靠山,把郑祖和管得死死的。
  郑祖和心里憋屈,又不敢对着崔娘子发作,每每等崔娘子出门的时候,便会到妾室房里发泄。
  他在勾栏里混得多,沾染了很多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每到姜然房中宿一夜,姜然得有五六日起不了床。
  姜然有苦不能说,还得遭受崔娘子的迁怒。
  姜然是官眷,崔娘子若有什么意外,后院那群妾室里唯有她可以扶正,是以崔娘子格外针对她。
  缺衣少食是常事,崔娘子还时常让姜然在院子罚跪,把姜然的里子面子碾得碎碎的。便是郑家的仆人见了她,都要踩她两脚。
  目之所望皆是灰暗,姜然看不到希望,只能一点一点捱日子。
  好容易熬到姜容大婚,她总算有借口回姜家了。
  是姜姝害得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便是拼了她这条命,也不能让姜姝和姜姝的至亲痛快。
  她原以为拼着一死能阻挡姜容的亲事,总没有人愿意踏着尸身,踩着鲜血成亲,只她没想到林允之对姜容那样情深义重,竟毫无芥蒂的把姜容抱上了花轿。
  姜然苦笑一声,哑着声音道:“母亲,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只要踏进郑府,就要被人凌辱,还不如死了痛快。”
  杨氏看着姜然,满眼都是疼惜,她知道姜然过得不痛快,没想到姜然竟落魄到了这般地步。
  与其让她的女儿苟且而活,倒不如放手一搏。
  杨氏犹豫片刻,从袖兜里拿出一个牌符塞到姜然手中,低声道:“然姐儿,趁着郑家不注意,你赶紧逃吧,逃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她一面说话,一面叫来两个丫鬟,温声道:“这个个头高一些的丫鬟叫红梅,矮一些的叫绿竹,是我从官市买来的,官市的女仆价格虽高一些,却都在官府备着案,莫说活着,便是死了,尸身也归我所有。”
  杨氏看着那两个丫鬟,沉声道:“今日我把你们赠给二小姐,你们定要以命相护,好生伺候。
  你们若伺候的好,将来我会备一份厚厚的嫁妆把你们打发出去。若是伺候的不好,便是卖到勾栏里也不在话下。”
  杨氏恩威并施,把两个丫鬟震慑的俯首帖耳。
  参加婚礼的人渐次离开,杨氏趁着这个间隙,让侍女把姜然从后门抬了出去。
  她登上马车,把一张面值两千两的银票交给姜然,低声交待:“你把这钱收好了,到了外面,要使碎银子购置物品。
  财不外露,你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有多少银钱,有银钱傍身,你总不会过的太差。”
  杨氏说完话,深深看了姜然一眼,大步跨出马车。
  姜然身受重伤,车夫把车赶得十分平稳,姜然躺在马车上,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去思考杨氏为何会有牌符,为何会有两千两银票,为何早就准备好了逃走的马车。
  她只暗暗庆幸自己终于能摆脱掉郑祖和,能摆脱掉崔氏的折磨了。
  她终于能堂堂正正做一个人了。
  姜姝随着姜容来到林家,新房里张灯结彩,红帐高悬,便连椅凳都换成了红木的,显见花了一番心思。妹妹被人珍视,姜姝十分高兴。
  没一会儿,就有一群女眷进了新房,那些女眷有林允之的长辈,也有他本家的堂妹们,俱都十分和善,笑闹着和姜容说话。
  屋子里挤满了陌生人,姜容有些不适应,她心里紧张,却强制自己佯装镇定,笑着和屋内的人寒暄。
  林家诗书传家,家里的女眷行事很有分寸,知道新娘子脸皮薄,和姜容打了个照面,就到花厅支应宾客去了。
  喜房很快恢复安静,屋内只余下姜姝和姜容,姜姝坐到姜容身边,笑盈盈道:“林家果真是个好人家,林侍郎的温雅自不用提,家里的女眷也都进退有度,处处迁就着你。”
  姜容也十分高兴,她羞涩的笑了笑,脸颊上浮起一层红云。
  姐妹二人正在说窝心话,房门被人推开,林允之端着一碟子点心进了屋。
  他没料到姜姝也在屋内,微微顿了一下,继而把点心放到屋子中间的八仙
  桌上,温声道:“长姐陪着容儿劳累了一路,用些点心垫一垫肚子。”
  姜姝抿唇一笑,识趣地站起身,对二人道:“点心虽好,却不及席面丰盛,我还是到花厅吃席面最适宜。”
  姜容也不虚留,任姜姝出了屋子。
  姜姝出门以后,林允之端着点心坐到姜容身边,把点心掰成小块儿,递到姜容唇边。
  姜容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接那点心,低声道:“我自己来,这等小事儿就不劳烦您来了。”
  林允之不依,低声道:“你我从今天起就是夫妻了,我喂自己的妻子吃点心天经地义,何故这样生疏?”
  他言之凿凿,姜容不好再多说什么,就着林允之的手把点心抿到口中。
  花厅里坐满了宾客,姜姝和几个闺中好友围坐到一起吃席面,吃喜席讲究喜庆热闹,几人也不拘束,一面用饭一面说笑,十分欢畅,正聊得起劲,忽觉花厅安静下来。
  转眸一瞧,只见一群人簇拥着陆长稽进了大门,因着今日是林允之大喜的日子,陆长稽换了一件浅色衣衫应景。
  鸩羽色圆领长袍虚虚拢在他身上,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美无俦,便是潘安在世,怕也不过如此。
  坐在姜姝身旁的万家小娘子最是跳脱,她悄悄拉了拉姜姝衣袖,低声问道:“姜家姐姐,进来的这人便是陆首辅罢?”
  姜姝点了点头,听那万小姐接着道:“我就说嘛,除了陆首辅,又有哪个大员出行能有这么大的阵仗。”
  她一面说话一面感叹:“听说陆首辅已二十又六,分明已不算年青,怎得还这样俊雅?
  一个男子,内外兼修,权利和样貌并驾齐驱,完美至极,毫无瑕疵。怕是只有天上的仙子能配得上。”
  这话姜姝就不能接了,身份所限,她总不能和旁人一起议论自己的大伯。
  陆长稽缓步进入花厅,女眷们倒是不用起身,厅内凡是在朝为官的男子皆起身向他作揖打招呼。
  陆长稽微微颔首,以做回礼,由林允之陪着行到主位上。他就坐以后,管家才示意侍女上菜。
  热腾腾的佳肴摆满饭桌,侍女拿起酒壶给陆长稽斟酒,这时,只听林允之道:“把酒撤下去,换一壶六安瓜片。”
  但凡跟陆长稽一起用过膳的人都知道,陆长稽从不饮酒。
  侍女脸色微霁,都怪她大意,雇主分明叮嘱了要把药下到茶水之中,她忙糊涂了,慌里慌张把媚药洒到了酒中。她拘束地拎着酒壶,露出为难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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