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事情已经解决,陆凛沉着脸走出正厅,姜姝也不好多留,起身往外走。
“弟妹,留步!”她堪堪走到门口,就听到陆长稽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胡岚的话犹言在耳,姜姝心里发虚,一心只想避嫌。
她紧张得杵立在原地,急声道:“大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罢,田庄的李庄头还在欣春苑候着,我得快些回去处理庶务。”
一句话说完,陆长稽已行到她跟前,她这才发现陆长稽手中捏着一支湖蓝色蝴蝶掐丝发钿,也不知是她什么时候落下的。
陆长稽抬起手臂,认认真真把那支发钿簪到姜姝的发髻上,低下头,凑到姜姝耳边,低声道:“弟妹为何躲着我,莫不是做了什么不可为外人道的亏心事?”
温热的呼吸洒在姜姝的耳廓上,她的脸刷的一下就腾起了红云,神经也紧紧绷了起来。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陆长稽知道了什么,可那夜的事情她瞒得天衣无缝,陆长稽又如何会知道。
姜姝只当自己杯弓蛇影,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掩饰道:“大伯在开什么玩笑,我行得正坐得端,哪里会做亏心事?”
陆长稽也勾起了唇角,说道:“弟妹心怀坦荡就好,你还怀着胎儿,且勿多思多想,当然,想的多了也没什么用处。”
直到回到姜宅,姜姝都觉得陆长稽意有所指,可惜,他说话滴水不漏,她寻不出破绽。
“大姐姐!”姜姝尚在沉思,只见姜容进了门。
明日便是姜容大婚的日子,姜容满脸喜色,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腻到姜姝身边,低声嗔道:“大姐姐,天都黑了,您怎么才过来啊!”
姜姝不想把陆家的腌臜事告诉姜容,含糊道:“侯府这几日举行宴会,忙得脚不沾地,这才耽搁了。”
姜容不是较真的性子,把话说过去也就忘了,她把嫁衣穿到身上,轻快地在姜姝跟前旋了一圈:“大姐姐绣艺好,您看看这衣裳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若是有,您可要帮我改一改。”
姜容的嫁衣出自锦绣阁,锦绣阁的绣娘都是从苏州过来的,绣出来的凤凰栩栩如生,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姜姝凝着姜容,轻声笑道:“衣裳好看极了,绣工也好,你明日定会是最最标致的新娘子,林侍郎一定会欢喜的。”
想到林允之,姜容有些害羞,她低下头嗔道:“大姐姐不要乱说。”
看着姜容含羞带怯的模样,姜姝忽得就想起了赵氏,赵氏出嫁前夕应当也是姜容这般吧,面若傅粉,艳如桃李,对未来充满希冀。
赵氏成亲后也曾过过几年好日子,刚成亲的那几年,陆凛待她如珍似宝,即便她一直未孕,陆凛也不离不弃。
可惜,感情终究抵不过时光的磋磨,也敌不过陆凛日渐浑浊的心性,赵氏至纯至真的感情,被陆凛用一房又一房的妾室给玷辱了。
念及赵氏,姜姝悲从心来,看着姜容欣喜雀跃的神情,唯恐她日后也落得如赵氏一般。
姜姝几番纠结,最终把心里话咽了回去,天底下的男子也不是个个都如陆凛那般薄情。
林侍郎的皓洁自持是出了名的,只望他能保持初心,不要变得如陆凛那般污浊。
姜姝勾唇笑了笑,问姜容:“请了哪位长辈给你安床?”
婚嫁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女子出嫁时会请福禄双全的妇人给自己铺床,以求自己婚后如那妇人一般有福气。
姜容道:“我想请大姐姐给我安床。”
姜姝一怔,不由摸了摸她空空如也的肚子,低声道:“我是孀妇,最不……”
姜容打断姜姝的话:“我只知道大姐姐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想把大婚的喜气分给大姐姐,让大姐姐也快活一些。”
姜容神色笃定,姜姝轻轻点了点头。
到了就寝的时辰,姜姝并没有回自己的寝屋,像小时候一般,和姜容挤在一张小小的架子床上,相拥着进入梦乡。
天还未亮,姜家就喧闹起来,亲戚好友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喜娘给姜容梳洗打扮,姜姝给她熨烫衣裳,二人间或说一说贴心话,不知不觉就忙活到了黄昏。
林允之带着男傧相进入姜宅,前院里锣鼓喧天,喜气洋洋。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马上就到了姜容出嫁的时辰,姜姝面上镇定,身子却越绷越紧,手心里汗水涔涔,紧紧握着一包媚药。
第48章
姜宅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唯有正屋的寝房里一片凄风惨雨。
久未回家的姜然站在姜文焕榻前,阴阳怪气道:“父亲,您怎么病了,您乘着信阳侯府的东风升了官,合该春风得意,怎么就缠绵于病榻了。”
姜文焕看向姜然,只见她瘦得仿若一根竹竿,颤颤巍巍的,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下去。
姜然的神色更是不济,面颊发黄,眼下青黑,下巴也尖了很多,满面怨气。
姜然出言不逊,姜文焕原想训斥她,可瞧见她那副模样便心有不忍,他咳嗽了一声,转而说道:“今天是你三妹妹的好日子,你且安生些罢,莫要生事。”
姜然轻嗤,姜姝和姜容都是庶女,却都能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嫁人,凭什么她这个嫡女就要被人作践。
她姜然这辈子是彻底毁掉了,姜容也休想好过。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对姜文焕道:“父亲说的对,今个儿是三妹妹的好日子,我这个做姐姐的得去送一送她。”
话毕,转身出了寝屋。
姜文焕直觉不好,扬声唤道:“来人,快些来人。”
姜家原本也没几个下人,现下都在忙着招呼客人,姜文焕唤了好几声,周婆子才应声进屋。
姜文焕道:“你快些去寻太太,让她把二小姐看好了,大喜的日子,可千万不要惹事生非。”
周婆子道了一声是,大步跑到正厅寻杨氏。
姜然踏进厢房,屋内的大红帷幔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直勾勾看向姜容,轻声道:“三妹妹今个儿好生气派,瞧瞧这身凤凰于飞的红嫁衣,流光溢彩的,我这辈子是没机会穿了。”
姜然的眸中隐隐透出些古怪,姜姝唯恐她伤害姜容,上前一步,挡到姜容跟前,低声道:“二妹妹好容易才回一趟家,不如到花厅瞧瞧母亲罢,母亲一直念着你呢!”
姜容压根不理会姜姝,她仰头笑了笑,柔声道:“我没有机会做正妻,三妹妹也休想嫁人,我和三妹妹就一起烂到泥潭里罢!”
姜然从袖兜里拿出一把匕首,高高举起,直冲着自己的小腹刺了进去:“我倒想看看林侍郎对三妹妹是不是真的情比金坚,他若是不嫌晦气,就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娶三妹妹进门罢!”
姜然轰然倒地,鲜血从腹部喷涌而出,落到地上的大红色地毯上,和地毯融为一体,使地毯泛出妖冶的色彩。
恐惧从四肢百骸衍生出来,刺激着姜容的神经,姜容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倏得断裂开来。
她眼前一黑,直直向一侧歪去。姜姝眼疾手快扶住她,急声道:“三妹妹,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你要撑住。你若倒下去,就真的称了姜然的心意了。”
片刻间,姜容的眼眶里就蓄满了泪水,她跌坐到床榻上,双手环着姜
姝的腰,把脑袋伏在姜姝小腹上,低声说:“大姐姐,我这亲事还成得了吗?”
姜姝心里也没有底,大好的日子,姜家发生血光之灾,显见是坏了意头。林家若是介意,这亲事便成不了了。
姜家是过错方,亲事成与不成,全看林允之的意思。
男子对感情的重视程度,是远远及不上女子的。
姜姝对男子总持有悲观态度,她自觉这亲事是成不了了,却又不想打击姜容,只温声安慰。
这时,周婆子带着杨氏推门而入,看到血泊中的姜然,杨氏脸色变得煞白,身子也不由颤抖起来。
到底做过二十多年的掌家主母,杨氏即便心如刀割,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她低声斥责屋内的侍女:“你们慌慌张张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二小姐抬到后罩房里去。”
姜然胸口淌着鲜血,脸上血色尽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侍女们都是临时到杨家支应亲事的,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哆哆嗦嗦缩在一起,呆若木鸡。
杨氏又训斥了几句,侍女们才慢吞吞凑到姜然身旁,像抬瘟神一样把姜然抬了起来。
侍女们颤颤巍巍抬着姜然往门口走,好容易行到檐下,只见身穿大红婚服的林允之带着男傧相进了院子。
两厢走了个顶头,林允之停下脚步,把目光投到姜然身上。
林允之倒是没说话,位于他左侧的男傧相却开了口:“大好的日子,姜家怎么见了血,这可是大凶之兆。今日这亲还怎么成?”
他一面说话一面向花厅行去,想去寻长辈讨一讨主意。
姜姝看到外面的情形,整颗心都吊了起来,她三步做两步行到廊下,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红口白牙说胡话:“二妹妹不胜酒力醉晕了,倒是让各位看了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