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黑亮的眼瞳氤氲着一层水润湿雾,生理性的,展现出来的味道和本意大相径庭,但不妨碍封闻覺得很漂亮。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偏移了几寸,虛虚落在beta的耳尖,紅的。
“走了吗?”谢知之压着声音问。
封闻喉结一滚,哑声说:“没有。”
这是事实阐述,alpha的五感遠遠强过beta,落在谢知之耳朵里可能是静可闻针,但对他而言不一样。
脚步无所遁形。
封闻盯着耳尖几秒,突然很坏心眼地又往下俯了点儿距离,用讲悄悄话的音量和人咬耳朵:
“他要进来了啊,怎么办?”
谢知之下意識地贴紧了隔间小门,因为身高差薄薄的眼皮斜着上撩,里头赤裸裸地写满几个大字,色厉内荏地威胁“搞不定真的会弄死你”。
真的很可爱。
搭在腰间的大手蠢蠢欲动,自然到没法指摘地又蹭了一下,突然朝身后探去,毫无征兆的一声咔,淋浴被打开了。
水线顺着重力从顶部落下来,天罗地网一样,没给谢知之做任何心理准备的时间。
封闻把人往夹角处推,挡住了绝大部分水流,和他说:“没事的,小声点就不会被发现。”
急促的水线砸在地上,几乎把声音吞没,谢知之不自在地垂眼,干巴巴地嗯了一声,没什么焦距地看向水波涟漪的瓷白地面。
溅起的水花把皮肤慢慢濡湿,因为提前预知淋浴间的门会被推开,所以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收紧放輕,焦躁地等待审判时的来临。
但是门很久都没被推开。
久到谢知之怀疑感官出现了某种度秒如年的错觉,导致紧绷到疲惫的神经有了片秒懈怠,溜出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封闻,我的鞋是日本限定,很难买的。”
身前的人明显顿了一下,烟灰色的眼眸缓缓看下去,没忍住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这种时候还想着鞋,精贵。
“这样?”封闻挑眉,没诚意地说:“抱歉。”
耳朵里更衣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抬眼对上谢知之紧张里带着点不满的神情,短暂地思考了几秒,在门被打开前他稍微屈膝,忽略对方慌乱的挣扎,把人并腿抱了起来。
他笑笑,让已然半湿的鞋踩在自己大腿上,平稳地说:“这下可以了小少爷。”
砰——
门被打开了。
跑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强行咽了下去,beta憋的连眼尾都在飞紅,飞溅的水珠落到他眼皮上,alpha甚至有闲心余力用空余的手帮他抹掉。
越抹越湿,一点用都没有。
修长的手指紧张地攥着alpha的衣服,如果不是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有一墙之隔,谢知之应该会一巴掌拍上去。
“封闻”
是沈彻的声音。
谢知之眼瞳缩得像针尖,被攥在手里的球衣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人。
人前看着又乖又顺实际上又辣又凶,和猫一样溜手。现在安安分分地坐在手臂上,连眼睛都一错不错地盯着你,模样看上去可怜害怕到要死了,但是耳朵为什么一直那么红
让人想起车上那句渾渾噩噩的“封闻,再叫我一次甜心。”
——很漂亮,但是这样吓唬人的行为似乎真的很坏。
封闻错开眼神,终于回应:“怎么了”
语调自然到无懈可击,仿佛真的在冲凉。
门外,沈彻指尖微蜷,银链在灯光下泛出冷硬的微茫。
他目带探究地盯着隔间,有什么猜测在脑海中缓缓成型,淅沥水声却错乱地灌进耳朵,将蛛丝马迹一一掩盖。
他莫名还是觉得不对。
他故作輕松地问:“张哥还在等人齐做总结,这会儿你冲什么凉”
“嗯”封闻漫不经心地敷衍,“忘了,你先去吧,我一会儿来。”
怪异的沉默。
指腹摩挲银链,眼前回溯它原本戴在封闻脖颈上的画面。
——突然出现又突然掉在更衣室,按理来说应该还有一个戒指。
克罗心的小玩意封闻从来不戴这些,但是没有和银链一起掉在更衣室。
金黄色的瞳孔沉沉地盯着闭合的隔间门,右手上移。
——没有人会不上锁的。
但他还是輕轻推了一下,指腹识别到门板粗糙而冰冷的纹路。
没能推开,门板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微震响。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对自己的举动产生了一点儿自己都无法完全解剖的复杂思绪。
疑虑笃定怕是肥皂剧看多,怎么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猜测。
生气无所谓不对,这些好像都不应该出现在他脑子里。
一门之后,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却因为这几不可查的试探神经过敏。
洁白整齐的牙齿防备地咬住下唇,连呼吸都轻到不能再轻。
这么怕。
封闻扫过谢知之紧绷的下颌,他想alpha血液一定流动着低劣的兽性基因,不然他不会明知故犯地抬手,坏心眼地在人脸侧虚虚蹭过,最终拇指重重抵在对方下巴处,让本就无处可逃的人把下意识的惊呼死死咽下去,喉结脆弱地翻滚带起灵魂震颤失重,每一寸皮肤都要为他战栗。
短暂恐慌后,未婚妻艰难地把眼神从门板上撕下来,似带埋怨地剜向被踩着大腿的人。
封闻心跳失序。
湿热指尖堪堪擦过唇缘,封闻看见漂亮的、惊慌的、别人的未婚妻薄唇被他摁压到血色褪去泛出肉白,在某一个颤抖频率中终于无法承受,恨恨张开嘴露出水红舌尖,牙齿带着惩戒意味咬住他的手指。
——我讨厌你。
未婚妻眼睛闪着盈盈水光,白皙的肤色融着过分健康的热晕,这么对他做口型。
封闻唇角勾起锋利的弧度,指腹又在钝钝的牙尖上磨了磨。
不痛不痒,说的话倒是稍微利一些,不及格又讨厌你,真让人难办。
“好。”门外沈彻终于回应。
脚步声渐远。
封闻抬手关上淋浴,水声乍止,除了托着人屁股的手臂几乎浑身湿漉漉的。
小少爷和他的鞋倒是还行,看上去不是很狼狈。
他笑了一声,用空着的手随意捋了下额发,放人下来的时候,谢知之觉得有什么东西似有若无地蹭过左耳耳尖。
带起细细密密的痒。
可封闻已经退开了一小步,神色如常。
“对不起。”封闻俯身和他对视,“别这么气,现在可以好好呼吸了,张嘴……别气了,嗯你看我都湿透了。”
始作俑者开始卖一些没道理没立场的可怜。
谢知之眼尾还是红的,撩了撩眼皮看过去,想到简讯里躺着的那张照片。
虽然穿的一样多,但是现在应该比那张照片过分点。
大片水流把封闻淋得浇头湿,宽肩窄腰勾勒地清清楚楚,球衣紧紧贴在肌肉上,连呼吸起伏都清晰可见。
他生硬地别开脸,问:“……能走了吗。”
封闻轻轻帮他把碎发整理到耳后,侧耳听了一下:“嗯。戒指呢,拿到了”
在刚刚的冲击下这点儿事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了,这么一提谢知之才展开手,露出那枚三环戒指。
——因为攥得过分用力,这会手心被金属抵得发红。
“但是你的链子不小心掉了。”
本来就是临时搭的。
封闻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没事。”
错开身位,聊天似的随口问:“你很喜欢这枚戒指”
刚刚到手里没一天的小玩意,谈得上什么喜欢,不过是怕麻烦而已。
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
谢知之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把戒指放进口袋慢吞吞地说:“嗯,很喜欢。”
一字一顿,极其刻意的强调。
他抬头,和封闻对视,粲然一笑。
“张哥特意给我买的,我很喜欢。”
笑起来两眼弯弯,又乖又狡黠,明显是抱着坏心眼来的。
“谢谢你啊,封闻。”谢知之手指搭在门锁上,尾调微微上勾,像是真的在庆幸,“还以为找不回来了,差点打算飞香港买个新的啦。”
如愿看见alpha表情凝滞,唇线缓缓绷紧、坠落。
怎么又是他。
还喜欢到这个地步就一破克罗心
“啊,张思易。”封闻若有所思,目光落在他衣兜上,里面躺着的戒指被好好地物归原主了。
——早知道当初捡到直接扔远点。
他收回目光,突然不想就这么当算了。
翻过去的页再翻回来:“那我的链子呢”
谢知之想了想:“掉在更衣室了吧我一会找找。”
封闻稍微甩了甩水,说:“好啊。”
当然是没找到。
匆匆在更衣室扫了一圈,没看见熟悉的链子,又怕有人又来,谢知之没多呆,看了下情况就溜了。
而封闻浑身湿透,不得不真的冲了个凉,等擦着头发再出来外面早人去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