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恶犬驯养指南 第61节

  “是!”
  士兵们来不及多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朝马车奔去,疯了一样搬运麻袋与石块。
  有人将粗麻绳往姬阳腰间一勒,一边套一边喊:“都督,小心足下!”
  姬阳自己扯过绳头,往身上一缠,再反手一圈,另一边紧紧绑在了堤岸远处老树上。雨太大,绳子打滑,他咬牙将结死死扣住,手背瞬间磨破皮。
  杜孟秋冲他喊:“都督,这等事属下来就——”
  “闭嘴。”姬阳低声,“多一个人,宁陵就能少淹一尺。”
  说完,他已经提起一袋麻包,脚下陷进泥中,步步踏进暴雨与泥涌中。
  水流还在咆哮,堤口缺口越冲越大。
  东阳军排成一列,沿着狭窄堤道将沙袋一个个接力送入,最前线士兵几乎是整个人趴在水边,将袋子用肩扛住,再用身子往塌口一顶!
  “砸桩!快砸桩!”后方呼喝声不断,有人高举长木桩,三人抬着往下砸进泥水。
  “再拿桩来!缺了!”
  “绳子拉紧!那边有人掉下去了——”
  “快!去救人!”
  水声太大,命令在风里被冲散,但每个人都在跑、在喊、在搬、在顶。
  有士兵失足滑落,被急流卷走,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没入黑水。
  另一人跳下去想救,却也险些被卷走,是他同伴咬牙拉住绳索,三人一并摔进泥里才拉回来。
  有个年轻军士腿被压在石下,满腿是血,仍死咬着牙说:“先顶住坝……别管我!”
  东阳军,人人咬牙顶着,不退一步。
  他们的脚陷在泥水里,肩膀顶着风,手背被麻袋磨烂,嘴里全是泥和雨,但没有一个人后退。
  姬阳满身雨水和泥浆,甲胄早已脱落,双手一边搬沙袋,一边吩咐部署。
  “第一小队,往左边绕,那里也开始松动了!”
  “快去搬木排,把西口那边压上去。”
  他声音嘶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慌乱,哪怕他的心,其实已经没底。
  没人能预判这场雨会下多久,上游到底还要涨多少;没人能确定这道坝还能撑多久。
  他只知道,这一夜塌坝,全城就完了。
  雨还在下,水声轰鸣如雷。
  堤口这边刚被堵上一些,但水势不退,反而在持续咬噬堤岸两侧的泥石,塌口缓慢扩大。
  “快、快,右侧!再给我砸两根桩子!”
  “麻袋呢?那车麻袋还没送过来吗!”
  “人手不够了!”
  一连
  串喊声此起彼伏,堤前油灯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照出一道道泥水中搏命的身影。
  杜孟秋奔过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喊道:“都督,能换的都换了,剩下的是重伤未愈的,还有两个昨日发烧后才醒。”
  “再塌一丈,水就会从左岸拐弯进村,宁陵就真守不住了。”
  他抬头望去,只见河面上的水光一寸寸逼近堤顶,已将堤外几棵柳树的枝丫全部吞没。沙袋一袋袋扛上来,却也被湍急水流卷走。
  麻绳拉得笔直,士兵们像一只只蚂蚁死咬着命线,在湍流里拼命压住水头。
  一个东阳军士被一根浮木击中,头破血流,却死死抱着沙袋不放,他的同袍一边哭一边扛他上岸,嘴里喊着:“都督,人快没了,我们顶不住了啊!”
  姬阳站在原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哪怕东阳军再精锐,也不是神。
  堤坝已摇摇欲坠,堤下石桩尽数淹没,人力轮换已不及,沙袋供不上,锤子丢了、绳索断了,塌口却还在崩,一点点吞下他们的努力。
  他嗓音发哑,手指颤着按住胸膛,声音低得几乎嘶哑:“还剩多少人?”
  杜孟秋迟疑一下:“不到两百。”
  姬阳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那也给我死撑。”
  堤坝边的水声已几乎盖过了人声,而就在此刻,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油灯的光穿过风雨,像是夜中亮起的星星,却渐渐带出后方成列的火光与人影。
  姬阳猛然回头——
  雨幕中,一身蓑衣的姜辞正撑着灯,一步步踩着泥水走来。身后,是上百号村民,提着锄头、背着麻绳,还有人扛着木桩。
  他站在原地,眼眶竟一时被风雨灌得发涩。
  有人在他身侧低声道:“是……是夫人带人来了!”
  第49章
  百姓抵达后,堤前的乱象稍微收敛下来。
  姜辞只站在前方堤岸不远处,没有立刻走到姬阳面前,也没有与谁言语。
  她只是望了一眼堤口,任由雨打在她的身上和脸上,她在他身后默默陪着他。
  轰隆一声巨响,从堤坝底部炸裂而开。
  是水与土石撕扯的声音,是整个坝心彻底松垮的前兆。西坝口最中心的一段,在泥涌与暗水的交错侵蚀下,终究撑不住,轰然崩塌。
  那一瞬,天地都像颤了颤。
  “退开!”姬阳怒吼一声。
  可为时已晚。
  湍急如怒龙的洛渠之水猛然冲入缺口,带着上游积蓄整夜的洪势,卷着石块、枝木、腐叶、尸骸,撕裂般扑向堤坝内侧。
  前线几名正在扛沙袋的东阳军措手不及,整个人被水柱掀翻进水,连呼救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吞噬。
  “快!固坝!绳索拉紧!”
  姬阳抬手指挥,刚一转身,整条绳索砰地崩断,堤石碎飞而起,夹杂着水浪狠狠砸来。
  他被击中胸口,身体倒飞而出,重重摔在水中,腿部磕在石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有人冲来搀扶:“都督——!”
  “我没事,继续堵!”姬阳咬牙撑起身,眉眼间满是雨水与血痕,浑身被水浸泡的很沉,斗篷早不知所踪,手掌死死抠住泥地往上爬,双膝一寸寸蹭过碎石,眼中仍盯着那道缺口。
  但坝口裂得太快,泥石根本来不及回填。
  “来不及了!”杜孟秋扑上来,压低声音大吼:“都督,水压太大,再堵也止不住了——我们得撤!”
  “还有几处低洼的民宅!”姬阳吼回去。
  “人没了,就都完了!”杜孟秋一把将他扯起,厉声喝令:“所有人往高地撤退!护住后堤线,别让水蔓延进主街!”
  “受伤的先撤,能走的护着走,东阳军断后!”
  “是!”
  一声声嘶喊在风雨中传开,剩下的百姓也终于明白——堤坝,守不住了。
  一部分东阳兵仍在塌口苦撑,肩扛麻袋,腿埋泥水,强撑着不让水流冲出更远。但水势太猛,已有几人被卷入湍流。
  姜辞远远站在堤前,望见那一刻,手指攥紧,目光灼亮却无声。
  她看到姬阳踉跄着被拉起,又重新冲入水边,仿佛根本不知疲倦,哪怕腿部鲜血直流。
  百姓开始撤,士兵也撤,整条堤岸边风声、雨声、奔跑声混作一片。
  此时宁陵西南的低洼区已彻底沦陷。
  水浪呼啸涌入,民居接连被淹,墙体轰然垮塌,街巷中的油灯被冲灭,无数人扶老携幼在雨中惊慌奔逃,喊声、哭声响彻半个宁陵。
  这一夜,整个宁陵如临溃城之厄。
  ......
  直到黎明破晓,天边雨势终于歇下。
  风还在刮,水未退,泥泞的堤岸上,东阳军与百姓疲惫至极,或瘫坐、或趴地,有人双手满是血痕,此刻靠着树干和彼此沉沉睡去。
  姬阳独自一人,坐在断堤之上。
  他仅一身黑衣,浸着泥浆,脚边是坍塌的石堆,前方,是已经淹去半城的废墟与断瓦。
  他没有言语,也未动弹。
  风吹动他的发梢,眼中是死水一潭的暗色。
  这一夜,他调兵亲上前线,亲自筑坝,百姓也来了,东阳军无一退却——可终究,还是没能挡住这一场天命。
  “……对不起。”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说给城池,是说给百姓,是说给所有死在这一夜的士兵。
  姜辞缓步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静静坐了下来。
  她身上同样满是雨迹与泥污,神色看不出一丝情绪。
  姬阳偏头看她一眼。
  她望着那片废墟,说道:“你已经尽力了。”
  她语气轻,却沉得像山。
  那一刻,姬阳忽然低下头,眼眶发红,泪水悄然滑落,他像是终于撑不住了,在姜辞面前,第一次如此无助地哭了出来。
  他颤抖着肩膀,姜辞怔了一瞬,随即抬手将他抱住,轻轻拍着他的背。
  风渐渐小了些,堤岸上的水声却仍在耳边回荡,像是久久不肯散去的噩梦。
  姬阳伏在她肩头,声音低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他哑着嗓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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