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最后他脱下屈黎的外套,将里面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了村长的身上。将其移到了环形水道外的,一处被植被掩盖的角落里藏好。
确保一切都不再被干扰,长青才回到屈黎身边。
猝不及防的,屈黎被抱住了。
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怀里人身体瘦得惊人。
分明好似用力便能将这副骨架按散,可此人骨子里的脾气却固执得离奇。
屈黎僵住了,他高兴不起来。
眼下绝不是一个适合拥抱的时间,这行为也不符合长青的处事逻辑。
他不免有些害怕:“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却仍旧遵从本心地搂住长青,柔力拍着长青的背,企图安抚。
“没事。”这个拥抱并未持续多久,长青很快松开了手。
他面色如常,就像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屈黎心里顿时有些空落落的。
“我知道后面怎么走了。”
长青扭过头,盯着那台座下的《长家村训》,边说,边蹲下伸手在一旁的植被丛里拨弄着。
屈黎看到长青伸出的左手里正攥着枚玉佩,而这只手方才正覆在他的后背上。
什么时候拿的?
这个疑问短暂的从屈黎脑中划过,而后他的注意力就被长青的动作夺走,福至心灵般看向那琼巽元君底座。
果然,在《长家村训》旁边,有一个浅显的凹槽。
瞧起来大小形状正好与长青手上那玉佩相符。
随着玉佩严丝合缝的按入那凹槽,一道清脆的机关声顿时响起。
很快,琼巽元君底座上那一圈圈的石雕蛇活灵活现地动了起来,盘着转着,直直钻入地底。
又一个漆黑幽深的下行洞,就如此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第74章
屈黎探了探洞中氧气,手扣着岩墙正准备下去时,长青突然将他拉起。
不待他问话,手臂忽地一沉,多了件仍有余温的外套。
“我运动过来已经完全不冷了。”长青低头整理好自己的里衣,随手摸了把自己的脖子,递外套的动作自然而亲昵。
他歉意一笑,语气略微拉长,眼底的笑意很亮:“有点重,你拿着好吗?”
登时,屈黎心尖尖像是被羽毛轻飘飘地挠了下,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长青弄完这一切顺势走到了屈黎前面,半个身子已经探入洞中又突然回头叮嘱道:“但我有挺重要的东西还放在你那兜里,你别碰掉了它。”
屈黎穿上外套,正欲插兜的手一紧,站直点头应了声好。
又是一路向下。
甬道愈发宽敞,最后宽度居然大到长青打横手臂都触不到边的地步。
出发点的光已经照不到这里,屈黎再度亮起头灯。
明亮的光线却没有带来暖意,反倒照亮了身侧一双精亮的眸子。
瞬间,长青生出股被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但随着灯光将那处完全照亮,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壁画。
古老脱皮的墙壁上画着潦草却又鲜活的生物,随着灯火拉长,脚步推移,一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壁画长廊徐徐展现在两人面前。
仔细瞧,壁画风格非常鲜明,同长青烂熟于心的画册和玉佩上的纹样一样。
这种同属一源,古今交映的奇妙感觉,更构建出此刻长青心底难以言喻的情绪。
黑底上白色石刻着的,模糊绵延的线条是群山,其间豆粒大的黑点是劳作的农民。
这支传教队伍进入华国后已然融入了传统农耕体系,在此安居乐业。
而沿着一条蜿蜒的河流指引,画面由农田进入村庄,简笔画房屋紧密地围绕着一棵巨树,熙攘的人群被卡在房与树之间。他们有人跪拜在地,也有人挥舞着手脚。
继续往后,画面推进一堆燃烧的篝火。
原来这些人们载歌载舞,是在祭祀。
而篝火之上,烟灰被画作蛇纹,古怪而奇异地与巨树相连。
此刻画面完全变成特写,定格在架于巨树枝杈上的一个平台,无数根大小不一,细密如丝的蛇纹像是无数条血管,正源源不断地朝那个平台上,它们的“心脏”处传输“血液”。
那颗“心脏”正是平台中央供奉着的琼巽元君像。
这样的造像,画幅已经占据这一整面的石壁。哪怕石壁被岁月啃食斑驳,神像的细节也仍旧清晰可见。
而巨树繁盛,不由得让长青想起村中心那棵树。
或许就是同一棵。
但难以忽视的是,除开自然风化外,这上面还有利器留下的线性划痕或点状凿坑。
有人进来过,还企图挖过这些壁画。
是谁?
长青想着有些出神,再度回神,是被身后的屈黎拽了一把。
不知为何,屈黎的手劲使得有些大,有些抖,像是在害怕什么。
长青盯着面前的漆黑,这才意识到身边的壁画消失了。
他们走到尽头了吗?
长青正欲往前一步,屈黎硬生生将他拉在了原地,劲大得他手骨剧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屈黎的声音猛地响起:
“我没关头灯。”
……没关灯?
那光呢?
光只为他镀了一层绒光,却完全没有投射到他面前的黑暗上。
长青唰的一下,屏住了呼吸,瞪大双眼,望着眼前。
这黑暗犹如深渊,吞噬掉了一切光线。
顷刻间,空气静得出奇,只剩几声温吞的喘息声。
但下一刻,长青伸出另一只没被屈黎拉住的手,径直探向那片漆黑。
一切发生得太快,屈黎完全没来得及去扣住那只苍白到几近透明的手,那手便扣在了黑暗上。
颜色最极致的反差,带来巨大的视觉冲击。
屈黎的心脏随之猛烈跳动,呼吸沉重,神经也被拉直成线——
“没事。”
长青轻声道:“只是面墙。”
手下冰凉而粗糙的触感与一路而来身侧的石壁如出一辙,但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吞光严重的石料才会如此吓人一跳。
而没有光,长青只能双手都附着到石壁上摸索,企图寻出这面墙的全貌。
“咔噔。”一声突然响起,他的指节按到一个凸起明显的机关。
眼前的石门又开始运转,新的空间出现了。
一环套一环,一层又一层。
整个甬道漫长到模糊时空感知,重重机关隔门让这里仿佛没有尽头。
但长青明显能感觉到,他们在不断深入。
至于深入到何处……仍旧未知。
长青咽了口唾沫,喉口的黏稠翻滚的血腥更重也更难以忽视。
但更令他忧心的是,他的脖子处出现瘙痒了。
鳞在生长。
过往鳞生长产生的不适都消融于日常中,从未像现在这般明显,甚至都汇聚成一股难耐的瘙痒。
时间真的不多了。
至于最后若是没能找到解药,会面临的后果于此刻也无法阻止他前进的步伐了。
因为门后不再是黑暗,而是刺眼的光。
眼前的一幕,足以让人震撼。
那是一棵树,一棵参天巨树,顶破了天顶,枝繁叶茂,辽无边际。叶冠分割光线,地面落满零碎天光,目之所及皆明媚而温暖。
站在这,仿佛能蒸发掉身上由于长时间在甬道内行走积攒的霉湿气。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木香,浓厚到长青都有些反胃。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因为这棵树生长在这里完全颠覆常理。
这样零碎的日照怎么能够生产出足够这大树生长的养料?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会认为这树只可能出现在故事绘本里。
就像方才在墙上看到的那壁画一般。
长青仰头望,遥遥顺着树干一直往上,试图寻找一个东西——
找到了。
他眼睛一亮,视线定在那悬在半空中的平台上。
像是有人长时间来此修剪一般,那琼巽元君造像静置如壁画上画着的模样。完全没有被枝叶遮挡。
而结合壁画上屋舍的位置,长青转头,顺利在周围瞧见了些残垣。它们大部分被侵蚀成土包,又被植被覆盖,只剩下些凸起。底下大概率存在大量的须臾人生活生产用品,又是一批宝藏。
至此,内容都对上了。
现在这里的景观和壁画上结尾的画面完全一致,他直觉这石窟他们已经走到结尾了。
收获众多,不虚此行。
接下来他只剩下最后一步——提取这里的土壤,植被给廖亚的实验室,找出鳞真正的致病原因。
之后既能将长家村人从这片土地上解脱下来,也能为后续进来做研究的人提供保障。
长青从怀里拿出数个小瓶子,说干就干。
屈黎也想要参与进来,但是被长青拒绝了。对方头也不回的一句“活简单”,就把他的话完全堵在嘴里,最后只好寸步不离地跟在长青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