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又朝喻兰舟撒娇般喊道:“妈妈,可以吧?”
  “可以。”
  陈燃惊奇地瞟了喻兰舟一眼,对方神色如常。
  原来让自己住家里这件事,并不是喻昼先提出来的。
  是喻兰舟。
  陈燃心中有些漂浮起来的雾,她回答了喻昼前两个问题,先回避了之后问题:“我还好,应该会出院。你身体最近怎么样?”
  “没什么事儿的,姐你不要担心。”
  “嗯。”
  “别转移话题呀姐,你会在家里等着我的,对吧?”
  陈燃极为不自然地应着:“好,会,会的。”
  “那好啊,你说的啊。到时候我回家看不见你就哭给你看。”
  “威胁的手段没有杀伤力。”
  “姐!”喻昼吼她,“你怎么这样啊。”
  “好好好,我会的,会的,”
  挂断电话后,病房内又安静了下来。
  刚才好像是两个人一起骗了喻昼一样。陈燃手心起了一层汗,又心虚地看了一眼喻兰舟。
  对方则是看了眼腕表,问:“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徐婉去买。”
  “还不怎么饿,您如果饿的话可以先点着。”话一出口,陈燃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在刚才又宕机了。
  喻兰舟这样问,当然是要离开医院了的意思啊,怎么还会点自己的饭。
  正懊丧着呢,又听喻兰舟问:“那,走一趟鬼门关后,有什么想做的吗?”
  陈燃又不知道她这句问话的用意了,想了三秒后回答:“想去看海。”
  “海?”
  “对。临熙的大海。”
  喻兰舟眉头轻皱,觉得陈燃好像对临熙的大海有一股执念感在。综艺采访中也说过两次,想去看海。
  “嗯,等伤好差不多的时候就去吧,喻昼应该有时间,你俩一块儿,临熙也有房子,去好好休养一下也可以。”
  陈燃心里揣了万分之一的希望,转瞬间就破灭掉了。
  喻兰舟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问。”
  “您当时怎么找到我的?”
  关于这个问题,喻兰舟可以有完美的其它解释:说是有人拍下了你鲜血淋漓的照片,发的抖音上带着定位。
  但这个问题,的确是不可用谎言逃避的。
  喻兰舟重新坐回沙发上,手臂搁在扶手上,思索片刻后又坐端正了,语气正式地说:“这件事情,我需要跟你道个歉。”
  “我所有的电子设备上都装有另外的定位系统,当初赔给你的那部是新的,我以为没有装,但在找你的那天,我试着去看了下,已经装上了。”
  “我只看过那一次,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之后那部手机,就不要再用了。”
  陈燃心里一惊,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做。
  但刚才喻兰舟说的是“我以为没有装”,是不是说明装定位的,并不是她,而是其她人?
  其她想要知道喻兰舟行踪的人?
  喻寄枝吗?
  钟鸣鼎食之家的秘密,无人能真正探寻。
  陈燃看向喻兰舟的目光里忽然蒙上了一层幽深的光泽。
  那她,应该很累吧。
  被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盯着,喻兰舟很不自在,“为什么忽然这样看我,感觉我奇怪吗。”
  “不是。”陈燃的声音里又有了哭腔。
  喻兰舟语气无奈极了,“我已经说了,我真的只看过那一次。”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陈燃不回答了。
  喻兰舟忽然反应过来,难道陈燃是在心疼她?
  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声线,得离开了,“再见。”
  “再见。”
  -
  出院那天,是陈燃第四次乘喻兰舟开的车。
  又换了辆白色的宾利飞驰,陈燃坐在副驾驶上左看看右看看。
  两个人干坐着不说话好像有些尴尬,喻兰舟按着车辆按键,问:“要听歌吗?”
  陈燃点点头。
  “连上你的蓝牙自己放吧。”喻兰舟想听一听她的歌单。
  “嗯,好。”
  陈燃选了一首自己睡前经常听的《云上村》,旋律和歌词都不错,歌声里仿佛有袅袅炊烟和潺潺流水,听起来非常助眠。
  然后是一首粤语歌,喻兰舟听着咬字轻缓缓的,但情绪很浓重,问:“什么歌?”
  “《夜雨记》。”
  “哪三个字?”
  陈燃回答:“《夜雨寄北》的夜雨,笔记的记。”
  但又觉得喻兰舟不单是在问她歌名,换句话说,她又感觉到了喻兰舟主动伸出的飘摇摇的藤蔓。
  于是她要抓住这藤蔓,说:“我回头把我的歌单分享给您。”
  喻兰舟神情平淡,“嗯。”
  直到第六首依然是首流行曲,喻兰舟疑惑着问:“为什么不是摇滚。”
  “怕你会感觉吵。”
  喻兰舟隐隐感觉陈燃这话好像把自己隔开了,她抬眼去看后视镜,超完一辆车后,唇角抿着浅淡的笑,说:“是吗。”
  陈燃翻着自己列的歌单,低头仔细挑选着,“那我找一些平和一点的。”
  “嗯。”
  歌声先由一段男声引入,然后是带着故事感的女声:
  我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你身上灼烧/我把我前世今生的心脏叠加在你的身上。
  正唱到副歌处,有电话进来。
  陈燃正看向窗外。
  喻兰舟看了一眼来电人,滑动屏幕接听。
  “她怎么样了?”
  电话那端的人的声音一出来陈燃霎时间就转回头来,然后又扭头看着窗外,假装没有听见一样。
  又是周镜汀。
  喻兰舟直视着前方路况,温声答:“现在没事了。在我车上呢。”
  “好,那我晚上再回拨。”
  这些天,陈燃一次又一次咽下那个疑问:为什么救我?
  此刻答案依旧明晰,是怜悯。
  陈燃的手在车窗上绕了一圈,然后无力地垂下,拨弄着手机重新播放音乐。
  最后一首音乐的前段是诗人般的吟诵,还没等听到副歌部分,就被陈燃切过去了,然后按了暂停键。
  到达喻兰舟的别墅后,陈燃下车。
  喻兰舟翻着屏幕去看刚才被陈燃切过去的歌曲歌名:我不愿再有来生。
  第20章
  进屋后,林妈接过陈燃手中的行李,领着她上楼介绍房间。
  “陈燃。”喻兰舟喊了她一声。
  陈燃回过头,身体站在那里,重重嗯了一声。
  “整理好之后来书房一趟。”
  “好,喻阿姨。”
  半个小时后,陈燃站在书房门口,踌躇了一阵儿,她不知道喻兰舟会对自己说什么,心绪乱乱的,
  碰上来送茶的林妈问她,“怎么不进去啊?”
  “哦,好。”陈燃跟在她身后进去。
  林妈把茶放在会客桌上,“喻老师,茶我放这儿了啊。”
  喻兰舟从乐谱中抬头,“嗯,你出去吧。”
  又对陈燃道:“坐。”
  陈燃在离喻兰舟几米远的沙发上坐下。
  喻兰舟的书房也有两扇落地窗,一面正对着屋外郁郁葱葱的树木,一面是远山。
  陈燃如今就坐在远山的青和树木的绿映衬下,整个人像只小精灵,只是神情有些缓滞。
  喻兰舟在沙发另一端坐下,身体放松了向后仰着,“尝尝茶。”
  桌上的茶只有一杯,喻兰舟不喝茶,陈燃便自然端起,抿了一口。
  还没来得及品出些什么,便听到喻兰舟问:“蔺阿姨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蔺这个姓很少见,所以陈燃很快反应过来。蔺静,就是一直抚养照顾陈燃长大的姆妈。
  陈燃把茶搁下,身体坐正后,双手端放在大腿上不自然摩挲着,说:“那年的7月7号。”
  喻兰舟又问:“你考上稷民大学了,是吗。”平京的985大学。
  “是。”
  喻兰舟的胸腔里生出一股烦躁的闷,像雾一样朦胧地笼罩在心头。
  蔺兰是突发意外疾病走的,走之前甚至还在福利院门前挂起了宣传横幅,庆祝陈燃考取稷民大学。
  这些事你是怎么一个人吞下的呢?
  吞的时候该和了多少泪水呢。
  “为什么发生了这些事后不找我?那人家里人要一百万,那不是你能解决的事。”
  陈燃咽下从心脏里渗出的酸涩的泪,声音虚弱地说:“那时候,算是我一点点残存的自尊吧。”
  “有什么自尊不自尊的,不知道当时你面临的处境吗?就那几句话,换来一年的牢狱。”喻兰舟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问,“陈燃,你是想让我感觉到愧疚吗?”
  还没等陈燃回答,喻兰舟便继续说:“可是陈燃,我并不后悔我说出的那些话。所以如果你觉得我有亏欠你的话,抱歉,我并不会对此有任何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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