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涟昙樾头也不抬,“以前住的地方,邻居老奶奶教过。她说编手链要用心,线才会听话。”
用心。
华誉逢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是值得涟昙樾用心的人。
周围的鼓点声越来越响,戴骷髅面具的人们举着万寿菊环走过,花瓣落在他们脚边。
“喏,试试这个结。” 涟昙樾把一根红线塞进华誉逢手里,握着他的手指穿过线圈,“慢慢来,别拽太狠。”
他的掌心贴着华誉逢的手背,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渗进来,比刚才的牵手更烫。
华誉逢喉结滚动,盯着交缠的丝线,忽然觉得这比握紧方向盘难多了 。
方向盘不会让他心慌,不会让他想把时间拆成飞秒来数。
线还是打了死结。华誉逢懊恼地皱眉,刚要扯断,涟昙樾已经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他的手腕,用牙齿轻轻咬开缠乱的地方。
温热的呼吸扫过皮肤,华誉逢猛地僵住,连周围的欢笑声都听不见了,只剩两人交缠的呼吸,和丝线摩擦的细碎声响。
“好了。” 涟昙樾松开嘴,舌尖还沾着点线头的棉絮,把修好的手链往他腕上一套,“看,能戴了。”
蓝色的线在他手腕上绕了三圈,末端坠着颗小小的银色骷髅头,是亡灵节的样式。
华誉逢反手抢过涟昙樾手里的线,“该我了。” 他学得慢,线在指间打滑,好几次戳到涟昙樾的手背。涟昙樾没躲,只是安静地看着。
最后编完的手链歪歪扭扭,红色的线松垮垮地绕着,坠子是颗歪掉的星星。华誉逢往涟昙樾腕上戴时,手都在抖:“丑是丑了点……”
涟昙樾抬手看了看,“挺好的。比我那个好看。”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有点没憋住。
老妇人笑着拍手:“这叫牵绊结,戴了就拆不开咯。”
“牵绊结…”涟昙樾看着手链喃喃道。
华誉逢望着涟昙樾低垂的眉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柔和的阴影,连专注时微微蹙起的眉峰都透着安静的吸引力。心底那股莫名的冲动像野草般疯长,让他几乎没来得及思考,掌心已先一步覆上对方的手。
涟昙樾指尖微颤,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目光撞进华誉逢滚烫的眼眸里,带着茫然错愕。
这短暂的对视里,华誉逢将掌心的触感描摹得无比清晰。
初触时是细腻的柔软,可指尖摩挲间,却能摸到指节上那层薄薄的茧,是常年握笔留下的印记,带着纸张与颜料的温度。指腹的纹路早已在反复绘画中磨得浅淡,褪去了尖锐的棱角。
这双手,将世间万千风景凝成永恒,却独独不肯书写自己。
他忽然很想成为这人笔下的痕迹,被郑重地揉进纸页里,永远留在这双温柔的手触碰过的地方,永不褪色。
“怎么了?”涟昙樾不解。
华誉逢没有回答,只是慢慢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拂过涟昙樾的手背。他先是轻轻吻上对方的指腹,那处的薄茧蹭着唇瓣,带着奇异的安心感;而后唇瓣缓缓游移,最终停留在掌心,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我爱你。”三个字从齿间溢出,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涟昙樾的脸颊瞬间染上薄红,他望着掌心中的男人,眼底的错愕渐渐被温柔取代,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莎士比亚曾说过,真正的爱情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行为才是忠心的最好说明。”
话音未落,他主动凑近华誉逢。华誉逢鬼使神差地倾身向前,唇间的距离只剩最后半寸星光。
就在这时,身后的夜空突然被点亮。绚烂的烟花带着呼啸声腾空而起,在墨蓝的天幕上炸开,化作一朵朵巨大的花火,绚烂光点如雨般坠落,将两人交叠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唇瓣相触的温度,掌心传来的心跳,还有头顶炸开的璀璨烟火,都成了这一刻最温柔的注脚。有些爱意无需千言万语,只需在某个心跳失序的瞬间,便胜过人间无数。
周围有人唱起亡灵节的歌谣,歌词里说 “今夜的相遇,是亡灵也偷不走的馈赠”。
涟昙樾忽然拉起他,往人群更深处走,手链在两人手腕间晃悠,红与蓝的线偶尔缠在一起,在悄悄打新的结。
经过祭坛时,烛火映着一张张泛黄的照片。涟昙樾停下脚步,看着照片里笑靥如花的人们,轻声说:“你看,被记住的人,永远活着。”
华誉逢握紧他的手,腕上的骷髅头坠子硌着掌心:“那我们……”
“别想明天。” 涟昙樾转头,眼里有烟花在明灭,“现在,我们活着。”
华誉逢闻到他身上万寿菊的香,混着自己手腕上的线香,忽然觉得这一天或许不是命运的施舍,而是他们自己,终于敢伸手接住的糖。
手链在人群里晃啊晃,红的像心跳,蓝的像潮汐,缠缠绕绕,没入无边的灯火里。
……
涟昙樾轻轻拈起一块"死亡面包",糖霜在他指尖拉出细长的银丝。他故意放慢动作,将面包举到唇边,舌尖先探出来舔了舔糖霜。
"太甜了。"他眯起眼睛。
华誉逢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看着他嘴唇微启,咬下一小块面包。
"这是墨西哥传统甜点,"他嗓音低沉,"叫pan de muerto。"
涟昙樾轻笑一声,歪着头看着他:"死亡面包?”
华誉逢指节微微发白,微微直起身子,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他面前,贴着他的耳朵。
涟昙樾仰起脸,"那你要不要...尝尝看?"他将咬过的面包递到他嘴边。
华誉逢眸色一暗,突然握住他的手腕。他低头,却不是去咬面包,而是直接舔上他沾满糖霜的指尖。
"确实很甜。"他声音沙哑,舌尖缓缓扫过他的指缝。"墨西哥人相信,吃下这块面包,就能与死者对话。"
华誉逢笑着,手指抚上他的颈侧,感受着他加速的脉搏。涟昙樾的呼吸骤然被掠夺,华誉逢的舌尖撬开他的齿关,贪婪地品尝着残留的糖霜甜味。
细微的呜咽从纠缠的唇齿间溢出,涟昙樾的后腰抵在桌子边缘,华誉逢的手掌顺着他的脊椎下滑,隔着单薄的衬衫布料摩挲着腰窝的凹陷。
当华誉逢的犬齿不轻不重地咬住他的下唇时,涟昙樾突然偏头挣脱了这个吻。“你能不能轻点?”
涟昙樾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双腿便不由自主地被分开,华誉逢强势而又不容抗拒地挤入其间。刹那间,两人的身躯紧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没有一丝罅隙。
涟昙樾清晰无比地感受到华誉逢那紧实而富有力量的肌肉线条,隔着薄薄的衣物传递而来的热度,还有某个难以忽视、正散发着灼热温度的存在。
“很轻了。”华誉逢的呼吸喷在他耳后敏感的皮肤上。
“华…华……”涟昙樾努力地想要喊出对方完整的名字,然而此刻,他的大脑早已一片混乱,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只能艰难地吐出破碎的音节。
“花花?”华誉逢故意曲解,眼神全是是戏谑。
“谁……谁叫你花花!”涟昙樾用力推搡着华誉逢的肩膀。
华誉逢顺势握住涟昙樾不安分的双手,将它们按在身侧,微微低头,“那你倒是把我的名字叫完整啊,嗯?”他的声音愈发低沉沙哑,尾音轻轻上挑,带着十足的蛊惑。
涟昙樾呼吸急促,不由自主地回到华誉逢那双深邃炽热的眼眸上。“华……华誉逢……”
好不容易完整叫出对方名字。华誉逢嘴角笑意加深,“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多喊几声好不好?”
第一次,在飞机上听到他的声音。
第一次,看到他穿着那身笔挺的白衬衫。
第一次,被这个人温柔的目光注视。
第一次,与这人的呼吸如此之近。
“华……华誉逢。”
这一次,涟昙樾的声音清晰无比。
他清晰地瞧见,在那双仿若深邃夜空般的眸中,自己的倒影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曾经,他还记得对方说过,自己就像是他的太阳。
“华…华…”涟昙樾嘴唇微颤,话语似乎被某种情绪哽在喉间。
“誉逢。”华誉逢适时补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涟昙樾。
和华誉逢在克罗地亚的时候,他很青涩,他会一遍遍询问着自己喜欢的点。
现在,他很满意,挑不出华誉逢的毛病。
刹那间,涟昙樾只觉心跳陡然加快,不知道,怎么有种错觉,华誉逢乖乖的,不哭不闹,有点可怜。
华誉逢其实一直记着,涟昙樾喜欢温柔的触碰,喜欢说话时放轻的语调,喜欢像对待易碎品那样小心翼翼的珍视。可他天生就不是这类人,那些细腻的温柔像握不住的流沙,他学不会,只能把满腔汹涌的爱意揉成更粗粝的形状。
“誉逢…你…?”涟昙樾望着他眼底燃着的野火,那是从未见过的疯狂与灼热,让他喉咙发紧,后半句 “怎么了” 卡在齿间,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一个带着侵略性的吻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