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那人的容貌，同张墨亦有几分相似，不过少了些英气，多了几分阴柔。
他虽然恐惧，可语气中依旧有着一份不甘，一分骄傲。
这样的态度，李思再熟悉不过。她上的是最好的军校，这也意味着周遭都是这样的货色。
曾经，面对歧视，她只是以沉默应对。
而今日，她却觉得这份歧视来得格外可笑。
可悲的地堡贵族，分明已经站在了死亡的边缘，却还要用地堡可悲的等级制度说事。
李思冷笑一声：“对，我不过是一个奴隶。”
李思说完这话，周遭静得可怕。
在场的人，皆是地堡的核心权力层，堡主的七个儿子今日参会的就有三个，一个已经被堡主扇红了脸，躲在一旁不敢说话。
而另一个，就是方才说话的男子。
李思的表情不屑，甚至带着玩味。
这才让人更觉得恐惧……
那人捉摸不透李思的心意，他瞥了眼一旁不帮他说一句的老七：“七弟，我还不是为了帮你，你倒是说句话啊。”
老七低着头，低声回了句：“六哥，你就别多话了……”
张墨皱着眉头：“我说过，李思是地表来的贵客，代表的亦是地表。而今日谈的，恰是地表同地堡的合作。”
李思却毫不在意：“不论是客人，还是奴隶，今日这会，我一定要参加。”
李思的话不容置疑。
她早已摸清，这里的战甲总共十副，都是a级的水准，没有s级别……
对付这些人，李思一人足矣。
堡主瞥了眼张墨，见他是默认的态度，便转身道：“回会议室继续吧。”
堡主甚至贴心地让侍从准备了一套合身的新衣服给一身狼狈的张墨换上。
张墨平静地接受了父亲的恩待，正如他方才也平静地接受了那场不对等的对战一样。
按照往常的惯例，给了重重的一巴掌后，他后面几天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不少。
他相信老七和老六没有他父亲的准许，是不敢在会议上当众挑唆闹事，要用新的a级战甲对战他。
虽然事先说好了点到为止，可战局的后半段，在他明显落于下风，配备的枪支都已经被损毁的情况下，战斗依旧持续了下去。
甚至在李思到场后，依旧有偷袭他的人。他不知道最后的暗算，究竟是两位好兄弟的顺水推舟，还是父亲的有意指示。
毕竟他那两位不成器的兄弟，在军方靠着堡主的关系，依旧晋升困难。他们想将他拉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对他的父亲虽然还有价值，可这次地表的任务他风头太大，这次见面被收拾也是正常的。
可最后那一击暗算，显然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承受的范围。
如果是他父亲授意的，那试探的目的，一定是李思。
可若是李思没有挡住，那他可真的一命呜呼了。寻常的父亲应该会在意孩子的生死，可他的堡主父亲应该最多挤出几滴眼泪，毕竟，孩子他有七个。
除了早早战死的老大，也还有六个……
他不知道自己父亲那巴掌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如今他也不在意……
李思对会议的内容本就毫无兴趣，他们假模假样地给她在张墨身旁安排了一个座位。
她今日本就是来给张墨当保镖的，查完整个大厅内没有任何不安全因素，李思便松懈下来。
她百无聊赖，几次打起了瞌睡。
张墨替她要了茶水和甜点，让她在一旁吃喝解闷。
李思原本对地堡的美食不抱希望，可一口蛋糕，就让她对地堡的食物改观……
原来，地堡的贵族，享用的是这么高端的食物。
李思吃遍了地表的知名餐厅，很少有能达到这个水准的。
张墨瞥了眼李思，见她吃得高兴，一直冰冷的脸庞，也难得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而他对面，两位弟弟，时刻注意着李思和张墨这边的动静。
二人见到张墨脸上的笑，都如同见鬼一般……
张墨是出了名的面冷，话少，竟然在经历了刚才的屈辱后，还能笑得出来……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张墨抬眼望向两位弟弟，笑道：“弟弟们，也想吃点？”
“不，不，不用，我们吃饱了。”
原本在前方讲话的堡主，也顿了顿，将目光投向了张墨和李思的位置。
张墨的脸上展露的笑，是从不曾对他这位父亲展露的。
他只在问他要资源，要钱财，要机会的时候，才会笑。
可他演技不佳，即便是笑，亦很敷衍，皮笑肉不笑。
不过他也大度，从不在意这些细节。
他只需要自己的儿子有价值。
古时候的帝王家就没有温情和忠诚这一套。
权衡、利益导向，才是这个位置上的人该有的情绪。
他不曾从自己的父亲那边得到过的东西，也不屑给到他的孩子们。
张墨因局势朝他低下高贵的头颅，甘心受他驱使，这便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同样的，他的儿子也应当以这种态度对待世界。
可他望着李思的眼神，太过纯粹……
李思是一把好刀，可他那愚蠢的儿子却不会驾驭……
张墨这劣等的脾性，简直同他那愚蠢的母亲一样。他的母亲如此强大，却依旧在这个冰冷的生存规则里寻找爱。
爱？连他也没有的东西，又如何给到她？
感情，只会让人变得愚蠢，看不清局势，分不清利弊。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更加烦闷。堡主皱了皱眉，快速结束了会议。
待到众人散去，他站在窗口，望着外头的草坪出神。
残破的战甲已经被清理干净，着火的树林火焰也已经熄灭。
可空气中依旧弥散着战斗过后的焦臭味，他厌恶地掩了掩鼻，转过身来。
桌上的糕点吃得潦草，纯黑的石质桌面上散落着细屑。
星星点点，很是碍眼。
他甚至注意到李思离去时，张墨用手帕悉心将她吃剩的饼干打包带走。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情绪被站在一旁的元帅捕捉到。
堡主遣散了所有人，唯留下了老元帅。
他看着很老了，可堡主的记忆力，他就是这般苍老的状态，这么多年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
“老师。”他低声唤了句。
他不单教导过张墨，也曾是他的私人教师。
“你讨厌那孩子？”老元帅开口道。
他的脸上带着他独有的温和。
他的温和是没有情绪的，似乎他只是所有事件的旁观者，而在恰当的时候，他只需出言几句，便可逆转局势。就如同方才在外头，他能适时地组织一场没有对错的争端。
“对。”堡主低沉回应。
“你同她的生母确实有过节，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老元帅平静道。
听了老元帅这话，堡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不要再提那些事了……”
“好好好，我不提。”老元帅笑着摆手。
每次他提到那女人，总能让堡主动怒。
“可她够强，就跟她的母亲一样……甚至，更胜……也许，她真的能帮我们拿到那东西。”老元帅沉声道。
“坏脾气也随了她。既然老师觉得她有机会拿到那东西，那就有劳老师做好安排了。”堡主冷声道。
“之言今日怎么没有来参会？”堡主继续问道。
“神主大人似乎最近状态不对，整个月的告解活动他都取消了。”老元帅皱眉道。
堡主一愣：“什么？一个月？他从来没有……”
随即他继续追问：“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他最近可有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没有，寸步不离神主大楼。”老元帅回复道。
“那孩子，从来都是最叫人省心的。怎么如今也……”堡主低声喃喃。
随即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你随我一起去看看他。”
“好。”老元帅笑着应道。
李思和张墨二人笑盈盈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张墨遣退了军部给他安排的司机，两人一路漫步回去。
他的手帕里还包着李思来不及吃完的三块饼干，李思顺势从张墨掌心内拿了一块：“真没想到，地堡也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也是地堡同地表的不同之处，地表做饭最好的厨子都在各大城邦的有名餐厅内，而地堡内的好厨子，都是贵族们的私有物。中下层，根本没有享受的资格。”张墨平静道。
李思叹了口气：“我刚才下手应该更狠一些，好好教训教训那群霸道的贵族们。”
说完李思忽然意识到，张墨亦是上民。
她擦了擦嘴边的碎屑，尴尬道：“你不算霸道的范围内。”
张墨笑着替她擦去左边嘴角她没照顾到的地方：“你怎么吃个东西，还跟小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