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我吃饱了。”阿明放下筷子,起身进屋里去了。
张运顺挂断电话,搓着自己的胳膊招呼他的俩外甥:“吃、吃饭。”
陈怡静:“舅舅,你手上的伤口是哪儿来的?”
张运顺一边匆匆干饭一边道:“前几天干活擦伤的,碍不着的。”
黄玉琴从屋里出来了,坐在了阿明的位置上:“小磊、小瑶,我收拾好了屋子给你俩歇,这几天委屈一下。村里条件不比你们城里哩。”
陈怡静:“有的住就行了,辛苦舅妈。”
“舅妈,我听你口音,和我舅不太一样?”陆登川倒是意外得敏锐。
黄玉琴笑笑:“我是从隔壁村嫁过来哩。”
陆登川:“为什么会选择到这儿来?”
他这样问,难道是怀疑黄玉琴就是那个“再生人”吗?
陆登川的效率还真是高。要是换作陈怡静,她怎么也得摆一天再开始想谜题的事。
黄玉琴:“哪有什么选择的,我爹妈让我嫁我就嫁了哩。一晃都十五年了。”
“喔唷,吃着呢!”一个两鬓斑白的男村民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这是小磊和夭吧?”
“马师傅,吃了吗?要不一块儿搁这吃点?”
“吃了吃了。”马老头径自拉过一个塑料凳子坐下,“老爷子咋样了?”
黄玉琴:“刚喂了点饭又吐出来,现在睡着哩。”
张运顺放下碗筷,一抹嘴:“马师傅,你跟两个小辈讲下’收假尸‘那事吧。”
黄玉琴闻言对阿慧道:“阿慧,跟妈回屋去,留大人说事。”
阿慧突然一把抓住了陈怡静的手,瞪得过分夸张的眼珠凑到她跟前:“嘻嘻嘻……”
陈怡静:“呵呵呵?”
“走了阿慧。”黄玉琴硬扒开阿慧,牢牢抓着她回屋。
一旁马老头接过张运顺递去的烟,一支别在耳朵,一支点着了:“是这样啊。咱们村有个习俗,拿病人穿过的衣裳来做一个假人,让一个小辈在夜子时背到山里头埋了,另一个小辈在旁哭丧,这叫’收假尸‘。’收假尸‘了,人也就’假死‘了一回,霉气、病气自然就去掉了。”
陈怡静:“相信这个我老了可能得买10000瓶保健品。”
马老头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你们年轻人不懂,这我们叶苗村传下来的好法子,有用得很!我经手好几个收假尸的病人,现在都活得可好!就比如那个——”
“今晚就办。”陆登川淡淡打断了他,显然是没有耐性听他往下讲。
第91章 芒种自由赌场4 她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的……
马老头欣赏他的积极:“今晚日子不错的, 也合适办。我跟你舅把收假尸做法事的东西准备好了,晚上你就带着你妹进山走一趟。老爷子过几天就好起来了。”
饭后,她们把李瑶和李磊的生辰八字写下来交给马老头, 陆登川和陈怡静总算是进屋,看见了那位躺在床榻上病入膏肓的外公张兴旺。
老人家那张脸上布满褐斑,面骨凹陷得像是贴了张蜡黄人皮, 眼球浑浊,嘴唇青紫。树皮般褶皱的脖子向前伸着, 呼气时有严重的湿啰音。病榻边摆着大半碗冷掉的饭, 还有一个漂着浅红色泡沫痰液的痰盂。
见到两人,老人的喉咙“嗬”得发出一些声音,腐水的味道从他的身体里漫出来。
陆登川稍微弯身, 侧耳倾听。
陈怡静以为他是想听张兴旺在说什么,没想到他直起身时说:“初步判断是抽烟抽死的。”
张兴旺:“……”
陈怡静:“人家还没死呢。”
陆登川:“慢阻肺末期都这样,活不了。”
陈怡静:“你一个日专生也懂医学?”
陆登川:“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陈怡静:“哦, 那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陆登川:“……”
两人离开张兴旺的屋子遇见拿着把锄头的黄玉琴, 一问才知她正准备下地去干活。
“就你一人去吗?”陈怡静问。
黄玉琴把头巾系好:“你舅还忙法事呢——哎, 他这几日为你们外公的事, 又是睡不着、又是头疼,都好几天了。我下午抓紧去把草割了, 晚上再来给你们做饭。”
陈怡静:“我俩陪你去吧, 反正我们下午没事干。”
陆登川睨她一眼:“你会么?”
陈怡静:“……不会我可以学。”
“哎呀,我一个人就好哩。”黄玉琴说, “我干活可麻利了。你俩在家歇着吧啊。”
黄玉琴说着便走出门去, 走起路来却比刚才轻快利索得多。
两人注视着她出门,陈怡静说:“再生人要么是她要么就是阿慧吧。”
陆登川:“为什么?”
“罗盼娣一听就是个女名。”陈怡静说,“我认为在这场游戏里, ’再生‘之后性别也不会改变。”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陆登川道,“没必要把你的线索和我共享。我们是敌对关系。”
陈怡静浅浅叹了口气:“你为什么非得和我打这个赌?既然攒到车票钱了,去第二象限不好吗?”
陆登川沉沉地看她,眼中落了一层阴翳:“如果是在淘金浪,我可以直接杀了你。这样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陈怡静:“想杀我你可能还得排队……”
哦嚯。真没想到有一天这话会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
“哎呀!真晦气!”
“这死畜生怎么偏在老张家门口?人家还要做法事呢!”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陈怡静跟着声音往外走,原来是进村时看见的那只土狗死在了门口。
“这是谁家的狗?”她问。
几个村民互相瞅了眼,有一个妇女欲言又止,道:“这是我妹子家的狗。”
另一个摇摇头,小声说:“吴有光家养的狗偏偏死在老张家门口,说不好是那个……”
陆登川:“是哪个?”
那几个村民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连忙散开去了。
只有那妇女没走,抱着手在那啧了一声:“说起来,张老爷子一病不起这事也邪门得很。”
“啊,”陈怡静恍然大悟说,“我就说肯定是中邪了。她们都不信。”
妇女赞同地直点头,大门牙像马嚼草一样八卦起来:“张老爷子年轻时体格多好?他媳妇死了都二十年,他还一直好好的。今年忽然就不行了。我看还是做那缺德事遭了报应。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吗?现在他这时候啊,啧啧,看来就是到了。”
陈怡静对她口中的事一无所知,但还是点头开始完形填空:“婶,你说的就是……罗盼娣那事吧?”
“嘘。”妇女挥了下手压低声,“谁跟你讲的这事?”
陈怡静:“我妈我爸我舅妈我舅舅。”
陆登川:“……”
“喔唷。这种事也跟你们小辈讲哦?”
陈怡静:“我舅找我们俩来给外公收假尸,所以跟我们讲了这事。”
妇女从口袋掏出一把瓜子:“真不是我背后嚼人舌根哈,但要我说,你们这外公也确实不是人,哪有人把自己亲娘送到山里活活饿死的?他自己缺德就算了,还撺掇别人一块儿干,他不遭报应,谁遭的?”
“那罗盼娣就是被他害死的?”陆登川问。
妇女拿门牙嗑开瓜子把皮往地上吐:“是啊。本来她儿子没这个打算,就是被这张兴旺一劝给说动了,夜里背着他娘就进山了。开头还知道每天去送一回饭,送了几天就不去了,老人家死得可怜。这可不是被张兴旺祸害的吗?”
听着妇女的话,陈怡静的脑海中当即冒出一个词。
瓦罐坟。
这是旧时的陋习。孩子提前挖好一个形似瓦罐的墓穴,将家中的老母亲送进去。每日送一顿饭,并在墓上加砌一块砖。直至坟墓完全封闭后,就留老人在黑暗的墓中活活饿死。
由此看来,罗盼娣便是被她的儿子送进了这样一个瓦罐坟。
而向她儿子提出这个建议的便是张兴旺。
张兴旺不仅建议别人这么做,自己也这么做了。
所以罗盼娣的再生人,是否会找来撺掇她儿子害死她的张兴旺一家复仇呢?
陈怡静适时质疑:“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外公没这么坏吧?”
妇女卡嚓卡嚓又嗑了一把瓜子:“喔唷,我是从来不说假话的唷,吴有光告诉我妹,我妹又告诉我了——那罗盼娣就是他奶啊。那吴有光还有你舅,这俩人小时候都是亲眼看着他爸跟张兴旺两个人把罗盼娣送走的唷。要我说呢,这两家子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桂香——!”
泥路那边传来喊声,“喊你咋还不去割草?”
“喔唷!来了哇!”妇女把剩下的瓜子揣回兜里,拍去手上的污灰赶忙走去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