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志异 第76节
“现在可以种下天魔藤了,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种多久?”陈淮生喃喃自语。
寇箐把这块神壤借给自己一年,自己自然要把这块神壤效力用足,除了天魔藤可以先种植一枚之外,自己是不是该再找找熊壮,看看他那里还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灵植种子,好一并播下,弄个好收成出来。
时光如梭,一晃就是三个月。
期间也有不少事情发生,但是陈淮生沉湎于修行中,两耳不闻外事。
霍州天寨一战,虽然也有受伤,但是不重,但还是让自己的修行进度有了一些变化。
给陈淮生一种感觉,那就是似乎每一次受伤,都能刺激自己身体内的灵元爆发出蓬勃生机,让自己的进境有所加快,而一当这段时间拖长,那么进境又会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
期间吴天恩正式卸任执法院执事,转任长老,而原长老许暮阳转任执法院执事。
“看样子你的进境不错?”招呼着陈淮生,吴天恩的气色看上去相当好,示意旁边的弟子送上一盏灵茶。
吴天恩的洞府在蟠山这边,陈淮生也还是第一次到这边来,四下打量着这一处山明水秀的所在。
“承蒙师伯关心,这三个月弟子一直苦心修行,自觉颇有进境。”陈淮生在吴天恩面前并没有隐瞒什么,“弟子选修的阴冥箭、合气连击斩都已经达到炼气一重的极致,天罗法盾也颇有进境,所以有意在选一项法术修行。”
“合气连击斩是纯灵力催动的法术,对道器要求很高,尤其是如果能剑修与道器达到灵契阶段最佳,你现在不但距离这种状态还差得很远,而且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剑器,你当初选修有些失误,……”
吴天恩毫不客气地指出了陈淮生的失误,陈淮生也点头承认。
当初选合气连击斩时就以为这是一门相对单纯的灵力催发剑修之术,而且感觉修炼很顺利,还觉得自己选对了。
但越到后来才发现这一门名字普通的法术其实并不简单,对剑修之器要求极高,不但要求剑器品相高,而且更为关键是要求剑器与剑主人达成灵契,即所谓的剑意合一,才能让这种剑修之术达到最佳状态,这基本上对神器的要求了。
如果没有这些特殊条件要求,那合气连击斩修行容易,但是其威力就很有限了,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感觉,所以连郭崇道当初都觉得陈淮生选修这一门法术有些平庸了。
“所以弟子才打算重新选择一门法术修行,好在这合气连击斩用寻常法剑也勉强能用,只是鸡肋了一些。”陈淮生苦笑着道。
“嗯,技多不压身,日后也许伱能遇到合适机缘,未必就不能派上用场。”吴天恩宽慰道:“那你现在怎么考虑?先尝尝我这里的茶,一般人可喝不到。”
陈淮生赶紧起身道谢,这才双手接过茶,品了一口,果然不凡:“师伯这茶很不一般啊,馥郁滋养,入腹竟有一重暖意,而且灵透元髓,……”
吴天恩也忍不住扬眉,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有这般见识,微微颔首:“龟山白肠茶,是我一名朋友送来的,……”
吴天恩很欣赏陈淮生,这种茶是他私人珍藏,便是门中长老执事来,也未必喝得到,但陈淮生来,却破例上了。
连他洞府中的伺候弟子都感到震惊,一介炼气一重,还二十岁了,为何吴长老却这般青眼相加?
陈淮生微微动容。
龟山白肠茶乃是茶中圣品,只产于天龟山,乃是九莲宗中妖莲宗的道山祖庭。
据说山上茶树树干呈现出一种银白色的霜雾状,所产茶不但灵力十足,而且有净化身体浊气的效果,尤为难得。
没想到吴天恩居然能用来待客,看样子应该是和九莲宗的某些重要人物有交情。
这等茶,寻常人是绝对喝不到的,陈淮生赶紧牛饮了两口,细细品味。
不得不说这种珍品的确对体内经脉元髓都有涤清之效,难怪都想当大人物。
单单是人家能每日喝这种茶,在涤尘祛浊上天然就有优势了,不像你这些中下阶的穷修们还得每日早晚课花不少精力来涤荡体内浊尘。
心里这么想,但陈淮生却还是很感激吴天恩,起码人家能拿出这种茶来待自己,那就是一种态度。
“……,我听说霍州天寨一战之后,传功院弟子有些怨气,下边也有怨言,……”
吴天恩的问话让陈淮生沉吟了一下,许久才回答道:“方师姐兄长被杀,方师姐肯定是希望要找出幕后元凶的,另外甄师兄的道侣是中堂的唐师姐,肯定也是不甘心的,加上易师兄与唐师兄、石师兄都是炼气三重中的佼佼者,可一下子易师兄罹难,唐师兄和石师兄重创,至今尚未痊愈,这派中却对此事压下不提,没有一个明确解释,虽说在战利品上予以了一些补偿,但是这肯定对派内弟子们的心气打击很大,这还没有说龙岩坊市这边郑长老他们这些人的罹难,……”
“你是说传功院的弟子们都有怀疑?”吴天恩忍不住皱眉。
“师伯,这等事情,可以遮掩一时,如何能遮瞒长久?”陈淮生苦笑着道:“赵师兄这些识大体顾大局,或许还好一些,但是像方师姐和唐师姐,一个失去了兄长,一个失去了道侣,这如何能善罢甘休?派中这样不给一个解释说法,她们自然就有怨言,……”
吴天恩踌躇不语。
陈淮生也默然。
“淮生,你是不是也对门派这般做感到很失望?”良久,吴天恩才缓缓问道:“你是猜到一些什么了?”
“师伯,弟子能猜到的,师姐她们多半也是能猜到的,就算猜不到,但现在派中还有一名筑基长老在义阳府帮助凌云宗,可咱们龙岩坊市遇袭如此大的事情,尚有多名疑凶尚未查清的情况下,为何却按兵不动了?这很难让人释怀啊。”
吴天恩再度陷入沉默。
陈淮生也不再说话,只是端起茶来,细细品味,先前的馥郁滋润,似乎又有些苦涩了。
好一阵后,吴天恩才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来了没头没脑地一句:“我也投了赞成票。”
陈淮生迟疑了一下,才问道:“师伯,真的只能忍气吞声?我们没有半点机会?九莲宗呢?洛邑宓家呢?”
“洛邑宓家?不提也罢,呵呵,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吴天恩脸上也满是苦涩,“九莲宗那边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掌院师兄专门去汴京交涉,但……”
摇了摇头,吴天恩没有再说下去。
“那我们怎么办?”陈淮生第一次有些为重华派的生存担心了,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果重华派真的要完蛋,自己难道躲得过?
就算逃得性命,那又该何去何从?
如此大的宗门居然也要面临生存危机,这未免让人有点儿难以接受了。
“你担心的倒还不至于,对手也有顾忌所在,派中也非没有应对之策,但是在九莲宗现在被其他事务羁绊难以给予我们足够支持情况下,要让门中现在主动出击,风险太大了,没谁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吴天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陈淮生这样一个炼气一重弟子说这么多,哪怕还是藏着掖着一些,但也太多了。
也许是这个家伙自始至终都给自己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五节 鼓气,佳人
沉吟良久,陈淮生没有问吴天恩没头没脑的话是指谁。
但他基本上能猜测得出来,无外乎就是南楚紫金派,又或者霍州白石门,大概率两家也有勾连,甚至背后还有其他宗门。
但目的呢?
重华派并不是那种白石门那种处于疯狂扩张期的宗门,也没有四处寻衅的姿态。
如果说是挡了意图南下扩张势力的白石门的路,那南楚紫金派又为何针对重华派?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关键是你如何应对。
“师伯,弟子说一句冒昧之语,若是一味这样隐忍,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恐怕都非好事。”陈淮生没能忍住,还是说了。
“哦?你说。”吴天恩讶异地看了对方一眼,自己隐约透露了派中苦衷,难道陈淮生没听明白?
“不作出强硬一些的反应,只会被对方视为软弱,或许他们有师伯所说的顾忌,不敢太过放肆,但像袭击龙岩坊市这样的举动,还不算放肆么?非要等到直袭我们山门?”
陈淮生沉声道:“我们应当予以反击,一来让对方明白,一旦开战,他们也会付出代价,而不是只损失一些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的散修,让他们真正有所忌惮,……”
“二来,也让我们的盟友明白,我们无法再忍,哪怕破釜沉舟,也要一战,否则这些盟友就会觉得我们还可以忍耐,甚至会因为他们自身的缘故,舍弃我们的利益,……”
陈淮生的话让吴天恩大为触动。
第一条倒是中规中矩,当初执事会议事的时候也提出来过,要反击,让对方感到痛,但第二条却有些别出心裁,针对的就是九莲宗。
不能让这些盟友任意牺牲重华派利益来维系所谓和平,你九莲宗不愿出手,我们自己干,打烂了,都感到肉痛了,大家再来谈,若是九莲宗伱无法承担起这个盟主身份,那就别怪我另寻出路。
赌的就是对方还没有做好彻底全面开战的准备。
“师伯,弟子以为,如果不这样作,也许派中弟子心气就先要散乱了,弟子觉得不管我们结果如何,起码这是宗门的一个态度,这比什么都重要,……”
陈淮生离开的时候,感觉到吴天恩还有些神思恍惚。
陈淮生觉得自己给出的建议没有错。
宗门凝聚人心靠什么?
还不是大家觉得宗门是依靠,可性命、利益都得不到宗门庇护,那这个宗门还值得呆下去么?
当然,自己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决定是大佬们拿,责任是他们担,反正不管决策还是反击动作,都轮不到自己这种小虾米。
“你去小焰峰了?”陈淮生回到甲舍,就遇到了寇箐和佟童以及袁文博三人联袂来访,寇箐劈头问道。
“嗯,去吴师伯那边了一趟,怎么了?”陈淮生反问。
“郭师那里你去了么?”寇箐虽然冲动,但是也非一点儿世事不通,提醒道。
“我去郭师那里做什么?平时不都在去么?”陈淮生明白过来,“哦,我知道了,马上中秋了,是该去郭师那里拜会一下,佟师妹,袁师兄,一起?”
“你该先去郭师那里,再去吴师伯那里更合适。”袁文博也建议道。
经历了霍州天寨一战之后,一干人关系迅速拉近。
虽然还有着曹人本和郭崇道的缘故,但是随着龙岩坊市被袭击,整个重华派都紧张起来了,一些原来的意气龃龉都被暂时搁置或者说淡化了。
所以袁文博、佟童、赵无忧与陈淮生、寇箐关系也都大为改善,变得亲近起来了。
“我去吴师伯那里可不是因为过节,……”陈淮生也没多解释,岔开话题:“今儿个咱们突然想起一起来我这里了?”
“是她们俩,我是被她们拉夫拉过来的,……”袁文博摇摇头,“是方师姐要感谢你们几位,我大概是沾光了,要请你们用饭。”
“方师姐?”陈淮生讶异地问道:“她彻底恢复了?现在心情怎么样?”
“恢复了,但是情绪不太好。”寇箐脸色一黯,“我估计方师姐是想要离派了。”
佟童也点头,“前日里我遇到了唐师姐,唐师姐也在那里大骂派中长老执事一帮人胆小如鼠,畏敌如虎,说重华派迟早在这帮人手里烟消云散,……”
这个唐师姐就应该是甄云培的道侣,传功院中堂炼气四重的弟子。
袁文博也叹了一口气,“石师兄和唐师兄他们也都是一肚子怨气,听说郑长老的两个儿子都去执事会闹了两回了,要执事会给一个说法,现在派中人心惶惶,掌院也没在山门中,……”
“郑长老的儿子也是咱们派中人?”陈淮生随口问道:“哪儿高就?”
“一个是先天道种,但没能悟道,快八十了,差不多了,一个是炼气三重就卡住了,后来去了知客院外派在洛邑做联络,……”
袁文博对这些情况倒是有些了解。
“掌院不在,去哪儿了?那掌门呢?”陈淮生进了山门之后,几乎没有听到过谁提起掌门,忍不住问道。
袁文博一愣,“掌门都闭关快二十年了,中间据说就出来一回和几位长老、执事见过一面,又闭关了,那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在座众人没有一个见过掌门,都这位掌门极为陌生。
“群龙无首,咱们重华派这样子可不行。”陈淮生也说了一句废话,“这样拖下去,弟子们的心气都会被磨掉,再要凝聚起来,就得要花大力气了。”
袁文博深以为然,佟童和寇箐二女也是认可,但如何破局,他们却不知道。
“方师姐今日宴客,不去不好,咱们去了她若是说起这些事儿,该如何应对呢?”寇箐忍不住问道。
所有人目光都望向陈淮生,下意识地觉得陈淮生主意最多,应该有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