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 第170节
   
   
   
   
	  卢行歧倏然换手,将闫禀玉扯到自己胸前,双臂抱紧她,脚下蓄劲疾跃,利落地跳过另一道屋脊!
  “你说的不算,我缠你缠定了,无论是上天下地还是人世,今日我话就放在这了,你绝躲我不过!”火势追赶不及,他速度慢了下来,还挑眉带笑地望了望她。
  闫禀玉欲哭无泪地蹙眉,双眸却在漫天火光中熠熠生辉,故作腔调地哀哀嚷道:“苍天啊!以后因果报应请报在卢行歧身上,小女子是被迫的!”
  卢行歧倏尔停步,笑着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禀玉聪明能干,命格刚强,遇见什么事都会化险为夷。我们十八式才只试过两式,我断不能让你出事。”
  闫禀玉刚刚看到遣将,就在屋檐下,他如此肉麻,都被听了去。她抬手捂住他嘴,“要死了你,别乱说。”
  “我本就一孤魂,早已死透。”卢行歧瓮声说着,在她柔软的掌心舔舐一吻,“今夜是我疏忽,让你差点被火烧,待此间事了,回府让你把脾气发个够。”
  闫禀玉的心这才平衡。
  遣将在檐下听了个七七八八,这闫姑娘真不似一般的闺阁小姐,胆大心细,作风了得!又能训得作天作地的门君心悦诚服,遣将更是心服口服,收起之前的成见,再不敢有偏见。
  屋脊上,卢行歧带着闫禀玉跳落平地,向院落而去。
  时机成熟,遣将离开杂物房,高声呼喊:“着火了!走水啦!快来救火啊!”
  如群蜂出巢,云游庄的人都涌了出来,聚在庭院中,望着冲天火势,将将烧到住宅,皆后怕不止。
  随从婢子仆妇们全都撸袖上阵,齐心协力合作灭火。
  嬷嬷们则点起灯火,温声安抚自家女主人和小姐,从黎害怕地躲在从夫人怀中,萧良月反应迅速地清点现场人数。
  “火势如此大,不知有多少折损,物件倒没什么,可别伤了人。还有谁没出屋?大家各自确认下。”
  众人纷纷应道,目光扫射。
  刚刚一通逃亡疾跑,闫禀玉气还没顺下,默默地匀气,和其他人一般清算人数。
  “从敬兄呢?”卢谓无突然开口。
  从敬不在?闫禀玉心一紧,下意识看向卢行歧。暗夜中,他双目泛着幽幽寒光。
  从夫人在这时说:“他去检查火势,应该要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借口,卢行歧正要移步去杂物房方向查看。
  “那,来了。”
  众人闻声看去,见月色下有一人往庭院中走,面目逐渐暴露在灯火中,确为从敬无疑。
  闫禀玉都懵掉了,从敬待在别庄,那在下思文村加持邪术的是谁?
  卢行歧也微微愕然。
  萧良月目光来回,“贞鱼两口子呢?”
  话音刚落,背后有两人相扶而走,“婶婶,我们来迟了。”
  卢贞鱼可能犯病了,捂住胸口气喘吁吁,全靠幼闵搀扶住他。
  闫禀玉和卢行歧心中藏事,难免失落。
  “二爷呢?二爷怎么不在?”从黎说道。
  卢谓无和萧良月对视一眼,惊讶地发现卢庭呈确实不在。
  第134章 (小修) 龙穴借寿
  卢谓无直接闯进卢庭呈的卧房,见房内有桌椅有使用痕迹,杯盏还剩半茶水,就是不见人。
  “结翘!结翘!”
  结翘是卢庭呈的贴身侍从,卢行歧在屋子墙角发现鬼鬼祟祟的结翘,揪住他后脖子,将人给拖到卧房。
  “你鬼鬼祟祟躲藏做甚?你家二爷呢?”
  卢行歧话声斥问,再加上卢谓无严肃冰冷的脸色,结翘原先被拖拽就站不稳,忽然就哆哆嗦嗦地跪下,“我、我我!”
  卢谓无冷声:“我个什么!捋清楚舌头!”
  老门君向来是雷厉风行,奖惩严明,比年少轻狂的门君更不近人情。结翘心里头囫囵个来回,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措辞:“我晚间吃坏了肚子,一时半刻就要往茅房里跑,这不刚回,看到着火有点懵了……所以才愣在墙角,叫误会了……我这身子向来强健,我也不知怎地会……”
  结翘解释了前半句,卢行歧着急催促,“你家二爷去哪了?”
  这也是结翘犹豫的原因,不过既然都这样了,瞒也是瞒不住的。他拜低身子,脸额恭敬地触地,声音都带着惊慌,仿佛接下来的话十分严重。
  “二爷他……进后山找矿去了。”
  卢谓无:“你亲眼看见他进的后山?”
  结翘回答:“是,因我坏肚没法跟,二爷让我在庄里等。”
  主子夜晚进山,哪有仆役不跟从照顾之理?结翘从小侍奉二爷,二爷的事比他命重!如今因着自己私事弃主子不顾,实在罪大滔天!
  卢谓无紧张的神经松了松,只要不是在火里那就无碍,山里虽有野物,但卢庭呈的身手不至于会受伤。
  同馨醉心冶炼术,卢行歧是清楚的,他问:“是什么矿石值得他半夜进山?”
  卢谓无也奇怪,“这片山有何稀奇?值得他独自前往。”
  结翘不敢抬头,只从声音判断,老门君和门君并无盛怒。他矜矜业业回答:“是一种能放射光亮的荧石,二爷提过,假如能开挖出来,与金银嵌做装点,如此钗环首饰,定能在戎圩城盛行。而那荧石只有夜晚能明显区别,所以选择晚上进山,背着老门君和老夫人,也是因不想让家人担心。”
  “前日在山林狩猎,卢庭呈确实有捡走一些透质石块,当时我问他这石块有何稀奇,他说能够放光。”从黎也进屋来。
  紧随而来的萧良月总算放心了,“同馨有防身功夫,倒不用过于担心,现今人都齐了,只等火势扑灭就安生了。”
  但闫禀玉很失望,忙活一晚,差点搭上小命,什么都没试探出来。
  火很快扑灭,危机终于解除。
  庄里有从府里带的府医,从敬吩咐了,去给卢贞鱼瞧病。他自己则在失火地点盘查,看是何原因引起的走水。
  卢行歧让遣将去后山接应卢庭呈。
  众人被吵醒又等上个时辰灭火,早已困乏,就各自散去。
  次日早早集合,卢庭呈斯文优雅地出现在人前,只眼下微有青黑,精神不济的样子。昨夜进山找荧石,想来也是费体力的。
  离别之际,卢庭呈还送了一块剔透的荧石给从黎,感谢从氏招待。
  萧良月见此,大感欣慰,她这日渐寡淡的二儿有点春风草长的迹象。于是乎心里期望又死灰复燃起来,暗戳戳地要准备下次撮合。
  卢谓无问了从敬失火原因,从敬道:“气候干燥,兴许是厨房烧火的柴灰处理不妥而致。”
  柴灰有时看着灭了,但温度过高,处置不妥的话就容易生祸,城里每逢夏暑总因此烧几家。卢谓无宽慰几句,也替厨房的仆妇求情。
  卢行歧一旁听了,说从府里拨些人力过来修缮烧掉的房屋。
  卢谓无也赞同,从敬连连道谢。
  又是舟车劳顿,回府后闫禀玉歇了大半天,才缓过疲惫的身体。
  一同聚了几天,今晚卧松堂那里让各自安排,舟车劳累,就不循制到正堂吃饭了。
  晚餐前有嬷嬷询问口味,闫禀玉讲了两道清淡菜色,但送过来时有六菜一汤。因为不知道卢行歧几时回来,她就自己先吃。刚吃过饭,在天井的过道散步消食,卢行歧回来了,转步过去,拥抱了下她。
  闫禀玉仰脸看他,见他目色微暗,心情不佳。她泛起关心,问:“吃饭了吗?”
  卢行歧摇头。
  “那去吃吧!”闫禀玉抱拽他手臂,和他一同走进厅堂,“菜太多,我没吃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这样吃吧。要介意,就让嬷嬷重新给你准备。”
  卢行歧不拘小节,“无妨,我不饿,吃点即可。”
  他灭鬼欲百年,对人间五味早已失去兴趣,吃过几口便罢,然后婢子入来收拾残羹,筷箸盘碟击触,声响缤纷。之后,重归安静。
  厅堂里的桌椅正对两道门口,他们各居一边,在越暗的夜幕中静坐。
  时间不快不慢,在遁前生里,今天是第九日,对于周伏道的身份依旧没有收获。
  闫禀玉犹自思绪,忽被打断,卢行歧伸臂过来,摊开掌心问:“有糖吗?”
  当然有,卢贞鱼婚礼顺来的饴糖没吃完。闫禀玉拿了一颗给他,他捻了进嘴,唇抿紧化糖。
  “你去忙什么了?”闫禀玉适宜问道。
  “洞玄跟我汇报昨夜下思文村之事。”
  妖人肯定是没抓到,闫禀玉说:“有什么发现吗?”
  洞玄之言,都是些既知陈词,不过有两处尚算新鲜。卢行歧回道:“说是那人身穿夜行黑衣,身手猎奇,可撒豆成兵,驱役木头石头等傀儡脱身,不知派系。且身上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微微似焦味,可比之更重。”
  “比焦味更重,又刺鼻,是不是焦油味?”
  “什么是焦油味?”
  闫禀玉说的是做化学实验时,矿元素在烧杯几乎烧空的味道,她对这个气味记忆尤深,闻久了额窦晕眩。跟卢行歧讲这个他不懂,她举其他例子,“一般厨房不是有砂锅么,焦油味就像炖煮食物时,烧干食物成黑炭的油烟味道。”
  这样形容卢行歧有数了,“待明日我让厨房烧空砂锅,让洞玄去闻闻,看是否相同。”
  呃……倒没必要,火很危险的,就比如昨夜。不过闫禀玉未出声禁止,因她能理解他急迫的心情,想试便试吧。
  “昨夜被妖人逃脱,他有识破禁制吗?”
  “没有,我交待过洞玄,禁制和阵中阵为最后之计,他很小心,营造出撞见妖人为偶然之意。”
  至少还有最后一次机会,闫禀玉叹气,“没筛选出目标,你失望吧?”
  卢行歧摇头,“意料之中,有些事再重来一遍,还是改变不了太多。”
  他悲观了些,离十日后只剩一天了,闫禀玉一想起这凶恶的谶言,就有如被肆虐野兽追赶的紧迫。
  次日。
  戎圩城再次出现骨尸,因着是邪性事件,官府请卢氏去协助查案。府衙里的人日日在城中出入,未免识破闫禀玉借城东闫家身份,她不便抛头露面,卢行歧只带着洞玄前去。
  又是一日过去,卢行歧进府已是日暮时刻。
  遣将早等在府门,着急知道这次骨尸是否是借寿邪术所为。还没开口,门君便问他今日闫姑娘做了什么?
  本来遣将今日也要跟去探案,可门君让他留下侍奉闫姑娘,他不甘不愿,却也尽心尽力。
  “早上闫姑娘起来,便散步锻炼身体,然后拿饮霜刀一通瞎练招式,我看不过眼,教了她几招。午时老夫人来请,她便去卧松堂就餐,半下午补觉,再醒来就看书。只是奇怪,门君抄的术法书,为何闫姑娘看着呵呵直乐?”遣将如实禀告。
  那些书里,有卢行歧当下的趣言,紧绷了一天的心情,在此时松泛。他不由一笑,闫禀玉适应环境的能力极佳,善于使自己怡然自得。
  “那便好。”卢行歧脚下迈往卧松堂。
  门君有事,遣将退而求其次,拦住洞玄打听今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