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 第34节
好吧,闫禀玉放心了,对他不爽的眼神视若无睹。
船行片刻后。
闫禀玉眼尖地发现风水耗子的船,就在他们船的左侧,离着二三十米远,好像是往另一方向驶去。估计在别人地盘,这些耗子也忌讳,不敢再嚣张。
闫禀玉指那两艘船,“你看,他们怎么也在?”
卢行歧不意外,“我们进入伏波渡时,他们紧追不舍,也一同进入了。”
那船行得稳当,闫禀玉问:“阵势对他们没影响吗?”
“会术数之人大多修炼过心志,魂魄不易撼动。”
伏波渡里有穴成,倒让他们歪打正着了,闫禀玉恨道:“真是便宜他们了!”
“急甚,总不过冤家路窄。”卢行歧轻松哼道。
话意似是而非,闫禀玉疑惑转脸,却见卢行歧笑望远处,眼中映了森森月色,凉得邪异。
他视线之外,悠然矗立着一座灯火通明的庞大宅院,白墙青瓦,有竹摇曳,极具中式韵味。
——
宅院所在的岛不大,却满布建筑,处处灯火,点亮大片夜空。
明明那么亮的灯光,怎么一点端倪不露,说出现就出现?
近了,闫禀玉先看到码头,以及停靠的一艘轮渡。连接码头的是一条宽道,宽道左边还延伸出一条道路,直达一处空地,上面停着十几辆汽车,应该是停车场。
宽道右边直行便是宅院大门,大门两侧围墙包裹,将内宅圈得密不透风。从外看,只能看到屋顶和些微墙体,根本看不清内里概况,因为围墙实在太高。
“这就是刘宅吗?”闫禀玉喃喃道。
“嗯~”卢行歧应声。
他话音尾调上扬。
听着,似乎是有雀跃,但给闫禀玉的感觉又不止,像是又有着一些意义不明的期待。
船靠岸,韩伯也能活动了,但还不太能说话。
卢行歧先行上岸,闫禀玉扶着韩伯下船,跟随在后。
由码头上岛,宽道是带斜坡的,闫禀玉向上走,却一点也不觉累,相反身体感到轻松,夜风吹着,携带青竹香,闻着神清气爽。
这座岛没有特别势险的地方,平缓有致,给人第一视觉是舒服。这就是磁场,也就是风水。
只是奇怪的是,灯火通明,有大轮渡,有十几辆车,刘家应该人员不少,但却不闻一点人为的动静。
走了几分钟,到达院门,不出意外,门扉紧扣。这大半夜的,要敲门吗?
门前有石阶,闫禀玉安置韩伯坐下休息,再问卢行歧,“现在怎么办?要敲门吗?这么晚了,怪打扰人的。”
卢行歧负手四望,只说:“且等着,会有人来迎我们。”
那闫禀玉就不操心了,以为他事先联络过旧友,就也在台阶坐下,陪韩伯一起休息。
没过两分钟,背后院门发出响动。
果然,来人了。
闫禀玉心想,今晚终于有地方落脚了,于是起来,摆出笑脸转身,“你……”
“好”字未脱口,脖子被架上甩棍,凉滋滋的。
韩伯也没能避免,肩膀被甩棍抵着。
“你们是谁?到这做什么?”来人是两名成年男性,身高体飙,面色肃穆,眼神满满警惕。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来找人。”闫禀玉连忙解释一句,再哀怨地瞪眼卢行歧,这就是他所说的会有人来迎吗?用棍棒迎吗?
那两人本就不信,再察觉闫禀玉行为有异,对视一眼,皆并指在眼前划过。再一睁眼,大惊失色,随即怒目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掌风拍向卢行歧!
“好大的鬼胆!竟敢闯入伏波渡!”
那诀只是起震慑鬼物之用,作用最普通,卢行歧一个挥袖便化了回去。
两方交手,闫禀玉得了自由,赶忙携韩伯躲远,在三米外观战。
五雷驱鬼诀竟对其无用,两人再次换掌风,拧动手腕让暗弩,齐齐袭向卢行歧。
弩箭发射,卢行歧躲也未躲,阴力一放,箭矢如击石般掉落。他双手绕转两人掌风,再反扣其肘,一拍一震,将两人打飞出去!
“砰!”
“砰!”
两人双双撞在院门上,将门撞得大开,甩棍也掉了。
“好威武的刘家,这便是刘争先传下的待客之道吗?”卢行歧叱喝道。
两人手肘被阴气击震,麻而无力,一时起不了身,但也逞能不让,“凭你鬼身,也配称我们刘家老祖名讳!”
卢行歧冷笑,口气盛气凌人,“你老祖现今不也是鬼身,谁又比谁位高?”
遭此奚落,两人怒从中来,正欲挣扎起身再战。
这时,码头传来喊声:“刘三子刘四子,怎可对客人如此无礼?”
两人是刘家的家生子,所以承刘姓,父亲刘德允侍奉过两任家主,共有四孩,大姐二姐之下,他们被称为三子四子。只有与刘家渊源之人才知晓这些,再一细看,来人是已逝姑奶奶的独子冯渐微,和其跟班。
那身着清装的鬼,暂时没有下步动作。同行的两人,只是旁观着,无插手意思。
刘三子刘四子起身后,走几步路向冯渐微迎去,恭声:“冯大爷。”
然后再行告状:“今晚家主叫我们多加小心巡逻,发现那鬼擅闯伏波渡,来者不善,我们动手师出有名。”
冯渐微行走有风,不消半分便到刘三子刘四子面前,他抖手指责:“你们两个没见识的,认不得身份,还认不出乾隆十二金钱吗?那是梧州府卢氏门君!”
乾隆十二金钱,梧州府卢氏门君?两人相视一眼,想起什么。
刘家避世,鲜少再接改生道的生意,家主便另谋路子,做起了古玩收藏。家主曾慨叹十二金钱价值之高,未现世的两枚,成了梧州府卢氏的陪葬。
刘三子年长些,冲着卢行歧不服道:“梧州府秘门家传起阴卦,他施展不出,我们就有理由不信!”
冯渐微两眼一翻,真是厌蠢!死脑筋的两个蠢货,和他们家主一般!
“他若真施展起阴卦,你们家主的敕令纸人就要全部化为乌有。”冯渐微意味深长地看眼卢行歧。
卢行歧对冯渐微的出场不感意外,但不免些微讶异,追息蛊失效后,他竟然只用了三天就追到行踪。
刘三子刘四子犹豫之际,有脚步声从院门传出,两人如获大赦,齐齐喊:“家主!”
“冯渐微,你又在恫吓三子四子什么?”声音起,人从门后踏步而出。
适才听到声音,闫禀玉就认出了冯渐微,心想真是冤家路窄。现在又有新人物出场,她看向那名刘家家主:三十岁年纪,穿polo衫休闲裤,清风瘦骨,五官寡淡,一副无欲无求相。
但那双眼睛异常矍铄,像把利器,视人如剥骨。
他眼神从冯渐微身上扫过,再到卢行歧,最后停留在闫禀玉身上。
闫禀玉侧身避开那道令她不舒服的目光。
扫一眼现场,凭三言两语断局势,刘凤来大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三子四子巡逻发现人鬼为伙闯进伏波渡,出手阻止;冯渐微恰巧到了,和事佬地说明对方身份。
但是,是什么身份呢?
凭那鬼的周身气度,和躲过阵势入伏波渡的本事,再到压辫的金钱,刘凤来猜到他是百余年前协助刘家清理伏波渡怨魂的卢谓无的长子——卢氏最后一任门君卢行歧。
七大家曾入郁林州鬼门招魂,梧州府卢氏满门,不是一息未存吗?怎么卢氏这位门君,却全须全尾地突然出现?刘凤来瞥眼作壁上观的冯渐微,压下疑问,上前拱手,“来者可是卢氏门君?”
对方无礼在先,卢行歧自是不必客气,扬着目光回:“梧州府卢氏,卢行歧是也。”
刘凤来再次致歉,“我是刘家家主刘凤来,抱歉,家里人不识,怠慢了。”
既然家主已有决断,刘三子刘四子也上前拱手赔罪。
冯渐微见状拍手暖场,“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活珠子见状附和:“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
真是不嫌乱套,刘凤来眉角跳动。冯渐微一贯地不靠谱,不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丢了家主之位,也不知道这次请他来帮忙,是对是错。
来者善恶不辨,又是紧要关头,先将局势控制在自己主场再说。刘凤来便先邀请众人入宅,坐下喝茶慢慢聊。
闫禀玉瞧眼卢行歧,他坦然同意,她自然跟随。只是她心里琢磨,几经波折才到刘家,初次见面的场景跟她想象中不同,不禁留了个心眼。
由刘凤来领道,一行人先后踏入刘宅。
进门先见影壁,一转视线,才见宅院内部。
过门而入的区域是一条长院,简洁干净铺着青砖石。靠墙有一排倒座房,嵌小木窗,应该是给男工住的,方便巡逻和看守大门。
闫禀玉瞧着,有点像四合院格局的外院。
再过一牌楼门,就见到正院了。正院宽敞,中央挖了人工湖,湖中有连连荷叶,各色锦鲤,湖上曲廊亭阁。
外观有中式韵味,内观也足具中式意境。
两侧则是东西厢房,厢房边还有垂门,不知道通往哪里。
经过湖上曲廊,就到正房,刘四子带路众人进明堂——也就是大厅,刘家惯常招待客人的地方。
刘凤来是主家坐主位,右下位是卢行歧闫禀玉和韩伯,左下位则是冯渐微和活珠子。
冯渐微坐定后,觉得一直紧盯自己的视线更凉了,他迫不得已抬脸直面,“闫小姐,好久不见。”
左右座对望,闫禀玉皮笑肉不笑地说:“好久不见,冯先生。”
冯先生三字,因为紧咬齿,嘶嘶漏风。
看这架势,冯渐微自知干的好事被发现了,他干脆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是巧啊。”
闫禀玉听了,新仇旧怨,更是咬牙切齿。
闫禀玉身上三火更烈了,活珠子坐这么远都感觉燎得慌。他低声向家主请示,“家主,我难受,可以出去吗?”
真是上不了排场,冯渐微挥手,“走吧,去我母亲以前的闺阁‘惠园’等我。”
“是。”活珠子就先溜了。
之前消失的刘三子带来两名女生,帮忙泡茶摆茶点。
刘三子等伺候完后,悄然退下。
刘凤来捧起茶,场面话致辞一番,话锋再转向卢行歧,“请问门君到此,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