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 第10节

  哈?条理分明地讲解一番,然后结论是未知?这不废话吗!
  可如今能求助的只有他,闫禀玉忍下那口恶气,再说:“你不是会隔空起火吗?帮我把那绿眼睛东西烧下去。”
  她猜测,既然是被生灵惊扰,那离开生灵后尸体应该就回归本来状态了。
  “抱歉,黑猫身有阴力,能号阴魂,我靠近会不适。” 卢行歧懒洋洋的腔调。
  隔空起火又不需要靠近,他摆明了就是不想帮忙。眼看尸变一步之隔,闫禀玉跳离树身,试着拿架势,“卢行歧我告诉你,我今天要有个三长两短契约就作废了,届时无人能帮你查明真相!”
  他十分肯定地说:“你不会有事。”
  尸体复追来,没完没了,闫禀玉连跑带躲皆抛不开,跟沾上狗皮膏药似的。想骂卢行歧凉薄,忙着逃窜也没机会骂。
  困境之下,她心生损招,掉头急步返回树下,等尸体快追过来,手脚抱树三两下攀了上去。
  卢行歧依旧横卧,意态疏懒,闫禀玉伸长手就能够他小腿,她如蛰伏的兽般一掌擒了过去!
  脚下异动,卢行歧惊讶挑眼,却见闫禀玉满脸错愕,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可下一瞬她忽冲他笑了,那笑蔫儿坏。来不及预料,她猛地扑身过来,牢牢抱紧他双腿,拧身以坠力将他拖下树!
  树底下正是那具阴尸,闫禀玉倒是狠招,为报复他的冷眼旁观,竟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逼迫他去面对。
  拽卢行歧时,须闫禀玉在身下才能拽动,那就意味着下坠时也是她垫在下。但是她丝毫未怕,紧抱大腿不放。
  下坠时,卢行歧忽在半空旋转身体,一人一鬼身位转变。他伸手揪住闫禀玉后衣领,将她提溜到胸前,同一瞬间脚尖一踢树身,势如轻燕般带着她飞升上树!
  落到树上,卢行歧便丢开闫禀玉,如弃之敝履,再无半点君子气度。
  闫禀玉被卢行歧扔得摇摇晃晃,只好张手抱树保持稳定,她眼里全是算计得逞的促狭,不见一丝恼怒。
  赌对了!她还有利用价值,卢行歧不会放任她出事。况且即使这鬼不出手,三米的高度也摔不死人,她自小爬树爬惯了的,摔也摔出技术巧劲来。
  绕是反应之快,卢行歧垫身在下时仍被黑猫抓伤了,手背三道细小口子,阴气就从这几道伤口中快速流失。他皱着眉并食中两指,在手背上划了道安魂符。
  没多久,阴气神奇地止住了,卢行歧的脸色却越难看,低眉沉眼,戾气难抑。
  空中骤起狂风,刮得闫禀玉站立不稳,她借助微渺月光观望,只见风势局限,只在卢行歧身周。他通体阴气流动,如披黑色帛纱,衬得身姿更是卓越岸然。
  这风并非寻常夜风,夹带着针刺似的寒冷,深入骨头。
  阴风大盛,在卢行歧身周绕转成风墙,他双手合握捏诀,发辫飞荡,扬眼间杀气毕露。
  “斩祟刃,出!”
  四指并成剑,剑刃直指黑猫青眼,一道黑色阴气如离弦的箭一般疾速飞射而出!
  只听到噼啪一下,像是什么炸裂的声音,闫禀玉循声望去,发现青光竖瞳消失了。
  “喵——嗷!”
  凄厉惨绝的叫声。
  第9章 阴阳两契约,共寿到阴阳
  只见一只全黑的猫嘶叫着跳下尸身,逃窜而去。
  猫身一离,底下尸体如枯木轰然倒塌,落地不起。
  不过几秒,林中彻底没了动静。
  卢行歧收手于袖,阴风即止。对付吸食人死后三魄的黑猫,原也用不上斩祟刃,但对于损害他阴身的东西,他从不吝啬对付。
  阴风过后仍旧好冷,闫禀玉抖了抖,抱紧树身,心底生出一丝后怕来。后背被什么刺着,她讷讷转头,接收到卢行歧冰冷的眼神。
  “丁点小事也要劳动我。”他冷声哼道。
  许是被他气势影响,丝绸衫摆垂成锋利的弧度,那眼神似冰锥,仿佛要将她盯穿一般。
  今晚是谁先起的头来着?闫禀玉何其无辜,她不甘示弱地回瞪一眼,趾高气昂地鼻孔哼声。
  “呵!”卢行歧一声呵笑。
  细听,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
  树上信号好,闫禀玉打了报警电话,警察让她留在原地,等警方出警。
  尸体移动,第一现场被毁,如今事态,立即报警是正确的。先撇清嫌疑,金子不金子的,以后再说,反正卢行歧说过他家祖传金银最不值,总不能还少了她。
  折腾整晚,实在累,闫禀玉坐树枝上。凌空视线广阔,比暴露在荒野安生,况且地下还是座尸山。
  枝桠另头是卢行歧,他站立姿势,仰面望天。
  一人一鬼,短暂的和平。
  “禀玉姑娘。”
  朗朗腔调,打破平静。
  变脸怪,刚刚还是一副想生吞她的口气,现在这么客套。闫禀玉看过去,冷冷地说:“怎么?”
  “你此刻最好去解下吊绳,拿来抽打几下那具尸体。”声音不咸不淡。
  有病才去解上吊绳鞭尸,闫禀玉没好气的翻白眼,“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吊死魂高于人头,戾气盛,须抽打几下灭其气焰,不然戾气跟随,不得安宁。”卢行歧解释时一直未看闫禀玉,仿佛对她的处境毫无在意。
  还有这种说法?除了惊讶外,闫禀玉更多的是对卢行歧的怨怼,今晚种种还不是拜他所赐,原以为有他随行能让鬼退避,没曾想他才是那个火坑!
  但作为一个被鬼缠过的人,她没多惊慌,很快便权衡考虑起来:卢行歧的说法有几分可信?他是否又存了什么意图?鞭打尸身会带来怎样后果?
  闫禀玉沉默片刻,卢行歧的视线终于从月色离开。
  “不信?”他眼锋瞟过来,嘴边却是淡淡的笑意,“后果自负哟。”
  闫禀玉回视他的警告,暗自揣摩他的心思。从接触以来,这鬼霸道蛮横,又自负高傲,但似乎……尚存理智,并不嗜血暴戾。
  同是阴物,卢行歧的话确实有可信度,纵使心中一万个不情愿,闫禀玉还是爬下树。打开手机灯,转回原先遇见尸体的树林,找到拴着吊绳的树,她爬上去用纸巾包裹着手解绳,怕留下指纹。
  拽着未接触尸体的绳子部分回去,闫禀玉全程快步快手,担心树林里会再窜出个什么东西,或者脚下再踩个什么尸骨。
  尸体呈趴姿,背上有衣服,闫禀玉握绳抽打几下,没下力气,这种死肉不至于留痕。抽完扔掉绳子,她瞪眼向树上,卢行歧不知是正好低眼,还是一直在看着她,视线冷不防撞上。
  他忽冲她轻轻一笑,说道:“孺子可教。”
  闫禀玉听着怒火更盛,心里骂骂咧咧地爬上树,离他远远地坐好,等待警察。
  同一时间,四五辆警车开到卧弓山脚下,打着数道光亮进山。
  闫禀玉在树上远远地瞧见光亮,不得不说,警察身份的正面意义将山林的阴秽都驱散不少。随着人类越近,她心有感慨,眼中竟有热意。
  真是能诉说恐惧的同类来了,委屈也崩了,闫禀玉吸吸酸涩的鼻子,再一转眼,原先立在枝桠另一端的卢行歧不见了。
  打头阵的警察先扫到地上的死尸,手电光穿梭过树林,疑惑地嘀咕:“奇怪,报警的人呢?”
  “这呢,在这……”
  忽闻人声,警察顺着抬头,灯光照到闫禀玉的脸,她正在表示友好地招手。
  警察移开手电,向后报告:“尸体在这!目击者在树上!”
  很快,其余人一窝蜂地围过来,检查尸体,招呼闫禀玉下树,搜查附近区域,各自分工有序。
  闫禀玉自下树后整个人都在发抖,眼圈红红,鼻子抽嗒。年轻警察面有同情,觉得她一个小姑娘经历这些,够倒霉的,便好颜色地安慰:“没事的,我们人来了,你安全了。”
  “嗯……”闫禀玉瓮声说。
  一边老警察则眯着眼,锐利地打量闫禀玉,不偏不倚地问:“这位小姐,你三更半夜跑到深山做什么?”
  闫禀玉红着眼低声说:“我……夜跑呢。”
  “到这夜跑?”老警察拔高音量,表情不可置信。
  “嗯,我这个人比较具有冒险精神,虽然我看起来不像,但我就是这样的。”闫禀玉用柔柔弱弱的泫然欲泣相,回答着。
  老警察又问:“你到时死者就呈现这种体态吗?”
  闫禀玉带泪回:“是的。”
  她这样凄凄惨惨戚戚切切,老警察倒不好发难了,质疑的话咽了又咽,一脸难言。
  加之搜寻后没发现异常,绳索断裂死者体态改变,大概率是自杀,老警察便放下了疑心,跟闫禀玉说:“为了配合后续调查,还请你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做笔录。”
  闫禀玉配合道:“应该的,可是我的电动车还在山下。”
  老警察扫一眼现场,担架已经进场抬尸体,法医跟随,痕检还在清理,一部分人手要撤了。
  “小徐,”老警察点人,“等会你骑目击证人的电瓶车回警局。”
  小徐就是那年轻警察,他爽快应声:“哦!”
  闫禀玉将车钥匙交给小徐,“谢谢了。”
  小徐忙摆手,“没事。”
  老警察开路,闫禀玉跟着他下山,心思是百转了又百转。
  警车没有鸣笛,平稳地驶向城市,车内昏暗,气氛也冷静,同乘的三名警察正襟危坐,不苟言笑。闫禀玉将脸面向车窗外,下颌角不留余力地咬紧,目如火炬,哪还有刚刚虚弱的样子。
  也许是警察气场和警徽带朱砂的原因,车窗外没有鬼脸突近。闫禀玉想起早溜了的卢行歧,不禁恨声: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的黄金呀!
  回到警局,做完笔录,警方联系到死者家属,确认死者有自杀倾向且不认识闫禀玉。而闫禀玉只是纯倒霉路过,即使路过动机不够充分。
  出了警察局,已是凌晨三点,勤快的早点店都出摊了。闫禀玉饥肠辘辘,困乏到行路打飘。
  小徐警察说电动车就停在外边的公用单车停车点,警察局出来左转就是。闫禀玉忍着饥饿找到车子,正想着赶紧回家洗个澡睡觉,冷不然被一道金光闪了眼。
  定睛一看,车座上赫然放着一块金,和卢行歧幻境里的大黄鱼分毫不差。闫禀玉登时醒神,掩声急喊:“卢行歧!卢行歧!”
  后背寒凉逼近,闫禀玉猛然转身,话未出口,只见化形的卢行歧下颔微仰,不可一世的语气,“毋需谢我。”
  闫禀玉愣了一秒,随后气笑了,真是好大的自以为是!
  “那是签订契约应得的报酬,我要感谢你什么?”
  闫禀玉面容冷笑,丝毫不见喜色,卢行歧有些不解,“你不喜爱黄金吗?”
  今晚被已经被黄金狠狠坑了一次,如今卢行歧再提及,闫禀玉怒不可遏,反手抓起金子摔他身上!
  金子砸过去的瞬间,卢行歧的身体变幻透明,只有个烟渺的虚影。当金子穿透虚影,他再次化型,眼神蓦然变了。
  闫禀玉没被他露狠的目光逼退,今晚也算探了这鬼的底限,他需要她办事,她也算拿捏住他这一点,恐惧少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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