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延北跋族来犯,西陲民生似水火,而此刻居然有人煞费苦心地发国难财。
  丧尽天良!
  傍晚,傅初雪前往高远王府。
  有了皇帝批复的借粮奏疏,最会奉旨行事的王爷立刻表明态度,“东川侯在延北前线征战,世子放心,本王定全力征粮。”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就怕再被曹明诚的小妾吹枕边风,最后征不上来粮。
  傅初雪问:“西陲粮库有多少粮?”
  果不其然,唐志远提到落实面露难色,“实不相瞒,朝廷原计划是将西陲一百亩耕地改种风火参,但前阵子西域突然要求重新谈,谈判结果是让我们年底交付。风火参的生长周期是一年,为了向朝廷交差,焦宏达就改了二百亩耕地……”
  “哦对了,前阵子那笔生意就是田建义谈的。”
  “粮库的粮应该够唐沐军御敌,只是倘若都给世子,西陲就要出难民了。”
  唐志远先是表明态度,接着又往刚死的二人身上扣屎盆子,最后叹民生,这样就算征不来粮,皇帝也挑不出来他的毛病。
  西陲赋税高,百姓累死累活勉强维持生计,傅初雪不能将所有的粮都带走。
  不过好在有别的法子。
  唐志远这辈子钱多到花不完,金钱在他眼中远没有政绩重要。
  傅初雪试探道:“敢问高远王,若有人在西陲垄断物资,以十倍高价贩卖,当做何处?”
  “按大虞律法,当没收其全部物资,收监候审。”
  “好!”傅初雪展开折扇,“在下在码头查到一艘高价卖米的货船,请高远王立刻没收其全部粮食。”
  “这……”
  “那货船少说三十米长,船上堆满了米,若能缴获粮食充公,西陲的百姓不会饿死,高远王也能与朝廷交差。”
  唐志远有些为难,“不知货船隶属何人,直接缴粮充公,怕是不太好。”宇未岩
  “王爷方才还说‘定全力征粮’。”
  唐志远擦擦额头冷汗,又开始搅浑水,“世子有所不知,西陲商人做的不仅仅是西陲生意……”
  “管他做谁的是谁生意,现在他发国难财,就是存心不想让王爷好过!”傅初雪言明利弊,“倘若王爷不查,在下必定让家父如实相奏,到时皇上……”
  提到皇帝,唐志远反复吸气吐出数次,面色阴沉道:“既然他们存心找不痛快,那就休怪本王了!”
  于是,隔日卖粮的货船刚在码头抛锚,忽然来了一队官兵将其抢了。
  *
  有了粮,傅初雪美滋滋地回延北,沿途路过茶楼,想在此歇脚。
  焦宝看到牌匾,霎时瞳孔放大,“主子,这儿茶叶不好,咱换家吧?”
  傅初雪皱眉,“客来茶楼在四洲都有分店,你说这儿不好?”
  不是茶叶不好,而是话本不好。
  焦宝硬着头皮编,“店多的也不见得好……”
  “茶叶不好、生意就不会好,生意不好、还如何开分店?”傅初雪挑眉,“依你看,客来茶楼不好,云安药铺也不好?”
  主子叛逆,越不让做什么就偏要做什么,焦宝拗不过,只能祈祷说书的今日拉稀,讲不了话本。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二人进店时,说书的刚好讲到:“二八佳人体酥似水,将军溺在其中,如鱼得水!”
  焦宝瞳孔地震。
  这是话本最新一回《是垂云的小野猫》!
  焦宝依稀记得通篇“咿咿呀呀”的情节,据提供素材的左司马透露:世子第一次来将军府那夜,隔壁“咿咿呀呀”的声音比话本中只多不少。
  “白日讲荤段子,怪不得这儿茶客这么多。”傅初雪展开折扇,饶有兴致地翘起二郎腿。
  焦宝如坐针毡。
  说书的语调抑扬顿挫,“将军深埋消骨处,暗叹此处竟别有乾坤。小猫儿不堪鞭挞,脖颈锁链叮咚作响,盘上将军的腰,讨好道:我是垂云的小野猫。”
  垂云听起来颇为耳熟,傅初雪一时想不起来是何人。
  焦宝面色如土。
  说书的学猫叫了会儿,茶客无不拍案叫好,傅初雪也跟着喊了句“好”。
  全茶楼宾客兴致高昂,只有焦宝满目悲怆。
  过了半晌,小二奉茶,问:“本店新来的风火茶,客官要不要尝尝?”
  风火茶,听名字就知道是风火参制成的茶。
  傅初雪冷笑,“用这话本吸引客人,可比用茶叶管用多了。”
  说书的忽然将折扇扔到桌儿上,语气沉了些:“将军扔下厚厚一沓银票,叼着猫儿脖颈,道:祈安真乖。”
  祈安?
  难道是同名?
  傅初雪皱眉,忽然想起沐川字垂云,不确定道:“说书的讲的是什么话本?”
  焦宝抢话:“坊间话本,主子无需……”
  小二打断焦宝,傲娇道:“此乃火遍大江南北的《东川侯与延北世子的爱恨情仇》,只能在客来茶楼听到!”
  “砰!”
  傅初雪拍案而起。
  焦宝觉着自己应该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第23章 “将军可想要我?”
  说书的不断切换语调,模仿二人床笫蜜语,话本真假参半,将茶客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弄疼我了!”
  “不疼了。”
  “不让我说话,你坏!”
  “我坏。”
  铜铃、铁链、鸳鸯被……是没有的,但傅初雪确实说过那些话。
  话本能火,是在原型的基础上升华,而他就是那个原型!
  小二见他面色不善,问:“客官怎么了?”
  讲他的话本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
  傅初雪刚要骂人,忽又想到,小二不知话本中的人就在眼前。
  此时万万不可动怒,倘若暴露身份,整个茶楼怕是要炸开锅。
  傅初雪深吸口气平复情绪,问:“话本素材是何人提供?”
  焦宝心提到嗓子眼儿。
  小二说:“是本店花大价钱向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买的!”
  讲他的话本,茶楼和听墙角的都赚了钱,还向他这个原型收茶水钱。
  倒反天罡!
  忽然想起,互相帮助后,沐川问他“听不听爱恨情仇的话本”。
  沐川寡言,突然问这么一句,绝对不正常。
  难道“知情人士”是沐川?
  可沐川也是主角,没理由将他俩的事儿往外说啊。
  傅初雪拿不定主意,问焦宝:“你觉着沐川如何?”
  焦宝瞬间揣测出主子的心思,悬着的心收回肚子里,本着能多活一日是一日的原则,果断让东川侯背锅。
  “小的觉着东川侯很有问题。”
  “此话怎讲?”
  “东川侯之前不帮忙抢粮、又胁迫主子查案,总和主子对着干;在外面被欺负不吭声,主子来了就撒泼,最会窝里横;买烧鸡、买荔枝,用蝇头小利钓着主子,看似成熟稳重、实则阴险狡诈……”
  之前被胸肌所诱,经焦宝一提,才发现沐川居然有这么多缺点!
  唐沐军征战无粮,他奔波数日征粮;为了让沐川舒服,他的手和腿都磨破了皮;担心内阁无人照应,将祖传玉佩都给了出去……付出这么多,结果沐川把他当什么了?
  一只能草的小野猫?
  傅初雪越想越气,勃然大喵,摔案离去。
  *
  唐沐军大本营在都城鼎城,现为抵御跋族,于北部的门句镇外安营扎寨。
  中军大帐高耸,四周营帐星罗棋布,仿若在荒漠中筑起结实的堡垒。
  马车行驶到军营门口,哨兵拦截,“军营重地,不可擅闯!”
  焦宝说:“车上坐的是延北世子。”
  “谁也不……”
  另外一名哨兵打断,“世子可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属下前去禀报将军。”
  车窗内支出把折扇。
  哨兵接过,向车中扫了一眼,眼神颇有探究的意味。
  少顷回报,说将军正在与校尉讨论行军布阵,让他等。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车厢闷热,沐川冷漠,再加上哨兵时而飘来的视线……傅初雪不爽到极点。
  一刻钟后,傅初雪忍无可忍,正准备让焦宝闯军营时,哨兵说:“将军有请。”
  沐川身着玄铁重甲,冷光森然,半月不见,竞多了几分肃杀之意,当寻声看过来时,眼底寒冰化作水。
  “你怎么来了?”
  傅初雪开门见山,“为何将要将我们的事儿编成话本?”
  沐川瞳孔骤缩。
  若是不知此事定会问“什么话本”,而不是原地变成秤砣。
  “听闻官老爷、土财主为了彰显身份养娈童,不开心了打一打,兴起拉来出来抄一抄。”傅初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没想到将军看上去刚正不阿,背地里竟有此等癖好。”
  烛火在账上投射两道对峙的剪影——个子矮的抵着个子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