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马珩只能祈祷,这痛苦是通往生机的必经之路。
  漫长如世纪的四个小时,高途终于被推出手术室,连见惯生死的医生都感叹,“他能活下来,是奇迹中的奇迹。”
  等候在外的高晴和马珩立刻扑了上去。病床上的人,脖子上戴着厚重的固定器,露出的脸庞惨白得没有一丝活气,嘴唇干裂,眼窝深陷,仿佛生命力已被彻底抽干。这幅景象,看得两人心口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主治医生表情疲惫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现在是最关键的恢复期,安抚信息素的治疗必须加强!记住,即使病人表现出痛苦,感受到痛,也绝不能停!能感觉到痛,说明他的神经系统在恢复,是好事!三天之内如果能醒过来,就基本脱离危险期,恢复自主意识和行动的可能性很大…”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为了控制他体内失控的信息素外溢和对其他alpha信息素的过度敏感,我们在他的腺体里植入了一块人工信息素屏蔽器。这能有效保护他免受外界alpha信息素的侵袭干扰。”
  “但副作用是…他以后可能对绝大部分alpha信息素都会非常迟钝,甚至无感。唯一可能有点反应的…大概就是与他有过深度信息素交融的捐赠者。当然了,后期,腺体恢复之后这个信息素屏障器建议拆除,长期佩戴不可取,拆除后就和常人无异了...但是目前,不建议拆除...”
  一大一小两个alpha点头如捣蒜,医生说什么都对,“好的好的...”
  和病房内的兵荒马乱不同,高途只感觉自己沉溺在一片无垠的混沌之海。
  身体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浮沉,意识像一缕即将散尽的青烟。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一点微弱的、温暖的光,他本能地向着那光的方向飘去。耳边有模糊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层层叠叠,却如同隔着一堵厚厚的、冰冷的玻璃墙,遥远而不真切。
  突然,那光点骤然扩大、旋转,将他整个吞噬。
  刺眼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地面上投下绚烂而破碎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旧礼堂特有的、混合着尘埃和木漆的味道。
  他站在台下,周围是穿着校服、略显稚嫩的面孔。
  台上,聚光灯下,是十年前的沈文琅——穿着笔挺如新的纯白西装,身姿挺拔,如同童话里走出的王子。他正为贫困生资助项目致辞,清朗温润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流淌出来,像初春时节山涧融化的第一捧雪水,清澈而带着微凉的暖意。
  “我始终坚信,每个人都平等的拥有追逐梦想的权利。无论出身,无论性别,光明和希望,应该属于每一个努力向上的灵魂...”
  年轻的沈文琅微微侧身,目光扫过台下。那视线,穿越喧嚣的人群,与台下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的高途,瞬间交汇,如同命运精准的箭矢,再一次将两人牵连。
  那双眼睛,明亮得如同蕴藏了整个星河,璀璨得令人心颤,一如十年前那个瞬间,高途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漏跳了一拍,巨大的悸动和卑微的渴望再次席卷而来。
  然而这一次,梦境中的高途没有像当年那样,怀着隐秘的、飞蛾扑火般的憧憬,小心翼翼地靠近。
  他只是站在原地,隔着时光的尘埃,凝视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
  曾经让高途魂牵梦萦、辗转反侧的每一个细节,此刻都像是褪了色的旧照片,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名为“现实”的阴翳。那份悸动依旧存在,却掺杂了太多苦涩的沉淀物,变得模糊、陌生,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疏离。
  高途感觉自己的心口传来一阵细密而尖锐的疼痛,并非源于求而不得的爱恋,而是某种更深沉的疲惫和了悟。在梦中,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般的,轻轻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决然地转过身,背对着那个曾经照亮他整个贫瘠青春的身影,一步步朝着礼堂厚重的、紧闭的大门走去。脚步起初还有些迟疑,但随即越来越快,越来越坚定,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沈文琅清朗的致辞声、台下热烈的掌声、那些被他珍藏心底、甜蜜又酸楚的瞬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都在高途奔跑的脚步声中飞速褪色、扭曲、最终破碎消散,被远远地抛在身后那片刺目虚假的光明里。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如同刀刻斧凿般刻在意识深处:
  如果真的能重来……
  他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第42章 爱与偏见,选哪个?
  (审核,这是abo玄幻生子,不要再卡我了!!!)
  ……
  ……
  沈文琅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我要去把高途找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花咏悠闲地翻动书页的声音,伴随着他故意拖长的、带着明显刺激意味的腔调:“你这是唱的哪一出?高秘书现在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说不定人家身边正有温柔体贴的alpha陪着呢,你一个外人,跑去掺和什么?”
  ……
  ……
  ……
  ……
  花咏轻飘飘地继续点火,“没关系啊...很多人不在乎的,高秘书人那么好,温柔又细致,你可能不知道吧,高秘书当初还在hs集团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偷偷喜欢他,只是人家高秘书一直都跟在你身后,一颗心都挂你身上了,对着其他人太有边界感,所以喜欢他的人都只能想想。我相信啊,只要他愿意,随时能组建一个没有你沈文琅参与的、温馨美满的家庭!”
  沈文琅几乎是嘶吼出声,强烈的占有欲和恐慌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防,“高途是我的!我的!!”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沈文琅的耳边,也炸得他瞬间僵立在原地!而电话那头,花咏似乎终于等到了这句迟来的、发自肺腑的宣告,手中翻页的声音都停顿了一瞬。
  高途……是他的?
  有些深埋心底的、沈文琅从未真正看清或者说是不敢承认的东西,终于随着这句失控的嘶吼,猛烈地、不容抗拒地浮出了水面。
  仿佛一直笼罩在眼前的那层朦胧又虚伪的薄纱被狂风吹散,露出了底下赤裸裸、鲜血淋漓的真相——
  他无法容忍高途的身边站着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他理智尽失,杀意沸腾!
  高途是他的!是他沈文琅的!
  “文琅,”花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少了些讽刺,多了几分郑重其事的探究,像一把精准的钳子,在缠绕成球的思绪里,抓住了解开混乱的关键线头,
  “你不是最讨厌omega吗?觉得他们麻烦、脆弱、是累赘。现在你知道了,高秘书他不是beta,他是一个omega。你告诉我,你讨厌他吗?你厌恶作为omega的高途吗?”
  花咏顿了顿,问出了最关键、最致命的问题:“对你而言,你在意的,到底是‘omega’这个身份标签,还是‘高途’这个人本身?沈文琅,你分得清楚吗?”
  这直击灵魂的拷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文琅高傲而混乱的心防上。
  高途是omega?
  高途仅仅是高途?
  长久以来筑起的、关于身份偏见的冰冷高墙,在“高途”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全部意义面前,开始剧烈地摇晃、剥落、最后崩塌。
  电话两端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压抑的电流声在嘶嘶作响。
  良久,电话那头,终于传来沈文琅低沉得几乎破碎的声音。那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不可一世,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剥去伪装后的、赤裸裸的渴望与臣服。
  “我……我只是想要高途……”
  这简短的一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宣告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沈文琅,在名为“高途”的情感面前,心甘情愿地、彻底地低下了他骄傲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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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挥之不去。
  马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后颈的腺体因为持续释放安抚信息素而隐隐作痛。他看了眼病床上依旧昏迷的高途,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此刻苍白得几乎透明,只有监护仪上规律的"滴滴"声证明他还活着,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像是两把小扇子,安静得不像话。
  "马哥?"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高晴拎着保温桶走了进来。她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校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显然这几天也没怎么休息好。小姑娘的头发乱蓬蓬的,像是很久没好好梳过了,马尾辫歪歪扭扭地扎在脑后。
  "我给你带了排骨汤。"高晴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走路时脚尖先着地,生怕惊扰了病床上的人。"你脸色好差,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马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接过保温桶时手指微微发抖,"没事,就是有点累。"
  他拧开盖子,热腾腾的香气立刻填满了冰冷的病房,可他却没什么胃口。汤面上飘着几粒枸杞,红得像血。
  高晴担忧地看着他,手指绞在一起,"你释放太多安抚信息素了。医生说哥哥现在情况稳定,你不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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