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睡啊,跟我!
  尉迟千澈惯来和顺深情的生动眉宇中,难能可贵的出现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就是过度惊愕的愤怒,当即肃斥: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一步一步的重新走近她,试图涣散的目光中帮她拉回理智。
  似乎是渴望索取的急了,直起身
  对着不清晰的轮廓去抓:我一姑娘家抱着你睡都不嫌吃亏,你一男人计较什么?
  常年给闻玳玳扎针治心疾,多少对脉象一知半解,若说上一次她给他伤口拆线换药,因为目不能视物,是血对蛊虫的引诱,失态到让他不得不一个手刀劈晕。
  那么这次是什么让她失态呢?
  自己既没流血,倚靠也是注重分寸的隔着厚厚的两层大氅跟冬衣。
  他抓住在虚空中寻找的手腕,神情凝重的探脉。
  探脉同时,尉迟千澈貌似忘了闻玳玳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禀性。
  仅仅是指尖与脉搏相抵。
  就被闻玳玳顺着劲儿,将从不对徒弟设防的尉迟千澈拉入怀中。
  人高马大的人,一个力度没控制好,将闻玳玳给生生扑在身下。
  幸亏倒下前,尉迟千澈及时调整了方向,刻意偏移几寸但凡能亲密接触的地方,否则像前几日咬到喉结,又徒增出尴尬。
  接连两声闷哼。
  磕碰出自不同人之口。
  这是师徒俩头一次不成体统的亲密接触。
  水一般的柔软。
  坚实有力量的安全感。
  狂浪般的心跳。
  在血液中来回折腾,鼓动、催促。
  察觉不妙的尉迟千澈正准备起身。
  有所预判,闻玳玳比尉迟千澈先一步做出反应,她迅速双手环抱住了他,紧紧地依偎在他的胸口,贪婪地吸收着他的体温,久久不愿放手,一阵猛吸后说道:长云,你身上好舒服。
  在闻玳玳这里,尉迟千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名字,纲常伦理致使他又气又急,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个字都充满怒意:你倒是进退有度,知道有求于人的时候,不叫混蛋!
  仿佛较上了劲儿,闻玳玳似是觉着双手的力度不够,又加上了双腿,恨不得将尉迟千澈整个人缠在身体里,急切的直喘粗气:我给你钱行不行,开个价,多少钱,才能跟我睡?
  你身无分文,哪来的钱?
  以为被自己说动,闻玳玳学着尉迟千澈画大饼:我找师父给。
  合着自己被白嫖,还要倒贴钱,什么逻辑。
  尉迟千澈简直要气吐血,真是个逆徒,他实在后悔光注重锻炼她的承受力,自保能力,忘了教这些男女间相处最简单不过的事。
  在尉迟千澈自省须臾,闻玳玳为了达到目的的爆发力,已接连刷新师父算对徒弟的认知,刚摆脱两只手,腿又跟蜘蛛似的缠上来。
  刺骨的天气,让本来舍了御寒之物有点冷的尉迟千澈,因为闻玳玳一顿失控折腾,全身上下也溢出层层薄汗。
  师徒二人现在姿势,怎么看,都像是在败德辱行,将享鱼水之欢。
  不巧。
  耳力绝佳的尉迟千澈听屋子外的马蹄声由远渐近,停了。
  是谢少昂回来。
  方才还有所顾忌会弄疼她,眼下,这段逆道乱常的缠斗,也该速战速决,让属下看到,自己连徒弟也不放过,像什么话。
  正准备抬起手刀,像上次那样劈晕再说,自己一个男人失态倒是无妨,可若是看见自己徒弟的,意乱情迷的模样,他表示无法接受。
  不料,有了多次被砍晕劫走经验的闻玳玳,就在尉迟千澈手刀落下前威胁:你敢下手,我就敢找谢少昂睡。
  尉迟千澈:...。
  手刀停在半空中。
  一时间,他都要怀疑闻玳玳到底是受蛊虫影响,还是纯粹的想戏弄他。
  既然你不懂何为礼义廉耻,那可曾考虑过,我是谁?与我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明不白就这么睡了,又可曾考虑过自己的清誉?
  轮到闻玳玳:.?
  什么意思?
  他是在暗示什么?
  总难不成是她最不敢接受的答案?
  那为何不能明说,我就是师父?
  就在方才两人纠缠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将本欲沉沦的闻玳玳给弄清醒了。
  四个月中,经过不少次忽远忽近的接触,她发现若即若离、克制又不怎么清白的距离,致使蛊虫格外容易受到撩拨。
  但过于疏远,又会焦躁不安,无论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
  碍于先前跟苍羽没有如此感觉,闻玳玳总结为更换蛊主的关系。
  也就是说这种不能要脸的失智,还要坚持两个月。
  她有点后怕,并非不要脸的时日过长,而是眼前人到底是谁,又是什么关系?
  显而易见。
  尉迟千澈那么多话终于见了效。
  比九天神雷渡劫还猛烈的狠狠劈醒了她,骨颤肉惊。
  尉迟千澈见闻玳玳短暂凝滞,赶紧寻了个空隙迅速从她纠缠中脱身,行云流水般,将大氅重新给她盖好。
  等谢少昂回来,所见到的一幕是闻玳玳刚刚醒过来正在缓神,而尉迟千澈就坐在距离床不远的火堆旁看书。
  师徒二人居然破天荒的没闹腾,出奇和谐。
  谢少昂知道自己想多了,跟尉迟千澈打过招呼后,去慰问闻玳玳无精打采: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闻玳玳挤出笑意:没什么,就是赶路太累,有些乏而已。
  方才见你没好好吃饭,一会儿过来喝点热鱼汤吧,河里的,不过敏。
  难为少昂哥哥还记得我的忌口。
  这点人情,要感激也是感激尉迟千澈,谢少昂不敢邀功,勉强打着哈哈应付过去,去炖汤了。
  屋子里,因为谢少昂回来,闻玳玳与尉迟千澈的关系,又恢复谁也不搭理的冰点。
  暖意融融,卷缩成一团的闻玳玳想着多休息,眼睛或许能恢复的更快些。
  从未将草莽兄与尉迟千澈联系在一起的她,困扰的实在是太痛苦了。
  等着再被叫起来时,天已经黑透,连绵不绝的雪下得更加猖獗。
  带着宠溺与暖意意味,谢少昂递给闻玳玳一碗汤:小心点儿,别烫着。
  连续奔波逃命,好不容易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的闻玳玳精神大振。鲜美的鱼汤刚放到嘴边,闻玳玳突然想起一个习惯。
  少昂哥哥给我点饼跟肉干吧。
  谢少昂不明所以,以为闻玳玳胃口大开:那我给你烘一下。
  不用,我自有吃法。
  边说着,闻玳玳将递过来的饼和肉干,全都通通撕碎泡进了鱼汤里。要知道,尉迟千澈虽然随遇而安也从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
  那为什么,闻玳玳会说尉迟千澈瞎讲究呢?
  单说吃这一项,无论菜的品类多么平淡无奇,除了保证一顿饭有炒、有蒸、有汤、有凉拌、有膳后小食之外,最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菜与主食混在一起。
  比如面食沾菜汤、荤腥拌米饭,必须绝对的互不干涉,清白纯一。
  他自己不行,别人更不行。
  用他的话说就是:只有蠢货才会吃猪食。
  幼时,闻玳玳米饭中不慎滴了肉汤进去,尉迟千澈会接着不动声色将那块像是人生污点的米饭,剜脓疮般,她的用勺子剜去,然后大费周章走到院子,到是不浪费的去喂鸡鸭鹅,看着畜栏的蠢货争相抢那口污点,尉迟千澈心满意足。
  到了翠微山后,她也六岁懂事了,这个剜脓疮的活便由她亲自干。要知道,山上的别苑何其大,去一趟畜拦回来,饭菜不仅会冷掉,来来回回几趟,也会累饱。
  大仇当前,细节上,能忍则忍。
  所以,闻玳玳格外尊重也必须学着尉迟千澈瞎讲究,
  今时不同往日。
  她倒要试试,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妖孽。
  干制
  的饼与肉脯遇水猛力吸收,不一会儿,就涨了满满一碗。
  谢少昂身形一僵,眼见着闻玳玳不满足似的用勺子,在说不上什么颜色的汤中来回搅拌一番。
  稀稀拉拉跟秽物一样的水,不知是不是故意,有那么一两次,因为目不能视物,搅拌到了尉迟千澈袍子的下摆上。
  眼见着尉迟千澈眼底酝酿的某种情绪,预感风雨欲来。
  伴随突兀的马蹄声跟嘶鸣声。
  君臣二人一对视。
  谢少昂毫不犹豫用熬了一个时辰的鱼汤灭掉了火,提剑出去。
  而闻玳玳手中的猪食被尉迟千澈打翻在地,拽到了暗处隐蔽起来。
  很快,谢少昂急急折返,隐晦的叫了声:当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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