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往后啊,咱们要好生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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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死气沉沉的崔府,今日竟焕发出勃勃生机。
大门口,小厮正卖力擦拭着门板,水珠顺着木纹滚落。往里走,另有几人忙着将“襄助公门”的牌匾挂上门楣,清脆的木槌声混着欢声笑语,一路飘进主屋。
屋内暖意融融,崔母斜倚在软榻上,苍白的面颊添了几分血色,嘴角噙着盈盈笑意。
崔令容坐在榻边,握着母亲的手轻声安抚,身后的刘妈妈则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转而又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欣慰。
“武德司怎会掺和咱家的事?”崔母仍有疑虑,声音轻缓却带着不解,“况且那武德司使是平南王府世子,我听说令裕与平南王妃走得极近,他为何要帮咱们?”
崔令容反握紧母亲的手,指尖传递着安稳的力量:“这个中缘由一时说不完,但母亲放心,我心里有底。”
昨日得知武德司在查少女拐卖案,便立刻将所知尽数告知萧寒声。
既然他对过往心存愧疚,这份愧疚,便是制衡崔令裕的最好筹码。
“今日是双喜临门!”刘妈妈适时上前,语气轻快,“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备些好菜,好好庆祝一番。”
崔母却轻轻抚上女儿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心疼:“我瞧着你都瘦了,这些日子定是受了不少苦。”
“眼下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崔令容摇摇头,眼神清明,“崔令裕没个十天半月出不来,女儿要趁这段时间搜集好证明父亲清白的证据!”
安抚好崔母后,崔令容径直走向书房。她熟稔地在书柜侧面按了下暗纹,柜门缓缓移开,熟悉的密室入口便出现在眼前,昏暗中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密室内,肖二和宝珠兄妹俩正被铁链锁着。
见崔令容推门进来,一向顽强的宝珠瞬间红了眼,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小姐!这密室这么黑,你当初一个人待在这儿,肯定吓坏了吧?”
即便自身被困,最先记挂的仍是她。崔令容心中一暖,伸手拭去宝珠的眼泪,又举刀利落劈开脚下的链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别怕,都过去了。”随后,她立刻让人请来大夫,为兄妹俩诊治身上的伤。
夜色渐浓,庭院里的柳梢挂上了一轮明月,清辉洒在廊下。
崔令容站在廊边,望着月色出神,身后忽然传来轻步。
宝珠一身黑衣,腰间佩刀,眼底满是跃跃欲试。
“小姐,兄长已经去武德司那边盯着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宝珠凑到跟前,声音压低却难掩急切。
崔令容看着她蓄势待发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相处多年,宝珠总能精准猜到她的心思。
“我需要你去牵制茯苓,”她轻声吩咐,眼神沉了沉,“卫风正忙着为崔令裕奔走,茯苓定是受了他的命令,在暗中监视我。今夜,绝不能让她发现我的踪迹,明白吗?”
宝珠重重点头,二人相视一眼,随即分头行动。
廊下的月影晃动,将崔令容的身影拉得细长,一场暗流涌动的夜,才刚刚开始。
同一轮明月倾泻清辉,将皇城染得半明半暗,有人在喧嚣中宴饮,有人在阴影里独行。
今夜是茶引司刘主事的致仕宴,刘府内灯火如昼,丝竹声伴着笑语穿透院墙,热闹得几乎要溢出来。
墙外的阴影里,崔令容熟稔地绕至后院,指尖拨开半人高的杂草,一个仅容孩童出入的小洞赫然显露。
去年宝珠偶然撞见刘主事的小女儿从此处偷溜外出,便将这秘密告诉了她。
洞口虽窄,好在她身形纤细,侧着身子勉强挤了进去。后院静得只剩虫鸣,想来府中人都聚在前厅。
京中官员府邸的布局大抵相似,崔令容猫着腰往前挪,目光扫过院中精致的亭台与名贵的花木时,心底忍不住暗叹起来。
区区主事,竟能有如此气派的宅邸,也难怪人人都挤破头想吃上官家饭,可见是真香。
她一路顺遂摸到书房外,正要探头查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呵斥:“喂!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随我去厨房端菜!”
崔令容心头一凛,随即堆起温顺的笑,转身跟上那嬷嬷。
出发前宝珠本想让她穿夜行衣,可她总觉得黑衣太扎眼,像在宣告别人“我要做坏事”,便执意换了身寻常丫鬟的衣裳,没想到竟真被当成了府中下人。
到了厨房,她端起一碟菜,混在其他丫鬟队伍里,恭顺地往前厅走去。越靠近前厅,喧闹声越清晰。
厅堂内,刘主事端坐主位,正与同僚们推杯换盏,席间不乏相互吹捧之语。
几个眼熟的商人坐在角落,虽有席位,却明显被边缘化。
这样的场合,即便有人曾与她有过几面之缘,也绝不会将目光停留在一个“丫鬟”身上。
崔令容垂着头,默默将菜放在桌角,耳尖却留意着席上的谈话。
“我今日听说,武德司给崔家那姑娘送了匾额,排场大得很!都说崔大义养了双好儿女,真是挣足了脸面!”
话音刚落,便有人反驳:“此事蹊跷得很!我内子当时在场,说那崔令容明明是冲着刺杀司使去的,不知武德司使怎会昏了头,反倒赐了她‘襄助公门’的匾额!”
一个醉醺醺的官员拍着桌子接话:“依我看,定是武德司使也受了崔令裕的好处!不然哪会这般行事!”
这话一出,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无人敢接话。
就在此时,一道极具压迫感的声音悠悠传来,打破了沉默:“如此说来,傅大人是受过崔令裕的好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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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双节快乐~
准备日更辣,每晚八点不见不散[红心]
第38章 赴宴
言语间带着一股凛然之气,令人不敢僭越。
在座众人脸色骤变,纷纷转头望向门口,连原本喧闹的丝竹声都停了下来,偌大的厅堂,只剩人心惶惶的寂静。
众人循声望去,玄色长帽下,萧寒声一袭朱红官袍踏入厅中。
袍身暗纹隐现,腰间金玉腰带束出挺拔身形,广袖轻摆间,如燃的赤色将满厅微光都压得黯淡,叫人不敢直视。
刘主事最先回过神,忙不迭起身迎上,拱手作揖的动作都带着几分仓促。
可萧寒声目不斜视,径直掠过他,脚步稳稳停在方才高谈阔论的傅大人面前。
少年模样的脸庞本带着几分清俊,此刻唇角却勾着抹浅淡笑意,语气听着平和,字字却砸在人心上。
“傅大人方才言之凿凿,说本官也受了崔令裕的好处。不知这‘也’字,从何说起?”
先前还醉得满脸通红的傅大人,此刻双腿抖如筛糠。
新武德司使上任不过一月,整治贪腐、清查旧案的手段早已传遍京城,官员们私下里都怵得慌。
他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连贯:“酒、酒后失言!司使大人,您千万别当真!”
萧寒声抬手,似是想拍他肩膀让他稳住,可手刚抬到半空,傅大人竟直挺挺地吓晕了过去。
他收回悬着的手,语气没半分波澜,只吩咐手下:“把傅大人抬回武德司,不得怠慢。”
在场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连大气都不敢喘,厅里静得只剩呼吸声。
席上几个胆子稍大的官员,瞥见萧寒声周身冷得刺骨的气场,心头先怯了三分。
他们手指攥着衣摆,声音发颤地凑到刘主事跟前:“刘老,这酒已尽了兴,我等……我等先告辞了。”
这话哪里是怕扫了酒兴,分明是怕再待下去,下一个被拖进武德司大牢的,就是自己。
刘主事早被吓得魂不附体,正巴不得借坡下驴散了这要命的宴席,嘴还没来得及张,一道冷冽如冰的声音已撞进众人耳中。
“我看谁敢走!”
萧寒声依旧背对着满座官员,大红官服在烛火下泛着沉暗的光。
这五个字像块巨石砸进沸水里,刚撑着桌子起身的官员们,腿一软又跌回椅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早知道这位煞神会来t,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赴宴啊。
萧寒声却像没事人一般,转身走向还僵着的刘主事,语气竟带了几分客气:“今日是刘老的致仕宴,我来得匆忙,只备了份薄礼,勿怪。”
身后手下立刻递上礼盒,刘主事双手接过时,掌心已满是冷汗。
他不过是个茶引司主事,从没和权势滔天的平南王府打过交道,更没给萧寒声递过请帖,这位大人物突然到访,让他心里直发毛。
知道今夜是逃不掉了,刘主事整了整衣襟,忙喊:“快!给司使大人倒酒!”
一直垂着头、假装不起眼的崔令容,忽然觉出几道灼热的目光。
抬头的瞬间,才发觉萧寒声竟已走到了她身旁的席位。
她慌忙把头埋得更低,拿起酒壶,手忙脚乱地给他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