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看来是事先料到了晏景的出招。
  青年抬手,再度召出银色火团,想要逼退晏景,而晏景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非但不后撤防御,反而继续攻击,战斗方式颇有种亡命徒式的激进。
  青年也及时变招应战,两道身影在林地中上下翻飞,你来我往,长锋与短刃相撞,银火共金光齐飞,山倾树倒,地动山摇。一时间,天昏地暗……
  *
  山腰的动静惊动了山上的叶婵玥。
  她同样遇到了一群伥傀,而她实力强于苏相宜,一个人便应付了。结束战斗,还来不及休息,刚解读完苏相宜的求救讯息,便看到了山林中的火光。
  那里正是苏相宜所在的方位。
  “鳞隙焰!堂主已经赶到了?”
  但看战斗波及范围对手似乎非常强大。
  “不好!”
  担心另外两人遇到强敌,她不再耽搁,立即提起兵器飞身而下。
  林地中的战斗还在继续。
  百余招下来,晏景也摸清了对面的路数,但未能在已有的对手库中找到相似的法门。
  新派系的人物?
  不过百余年就能到合体境界,并能与孱弱期的他一战,不可小觑。
  虽然晏景声名大震时也不到百岁,修界所有人望尘莫及,但他并不吝啬给敌人赞赏,以及,死手。
  晏景凝神聚气,汇聚全身力量于一招,决定以此定胜负。
  方圆数十里的灵气都向他涌来,以晏景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晏景裹挟着这些灵气,聚于剑尖一点,朝青年刺去,然刚冲出一步,便眼前一黑,浑身脱了力,毫无防备地朝地面栽去。
  倒霉!打得太兴奋,忘记不是原装的身体,用力……过头了!
  而糟糕的是,咒文也在此时失了效,本来被抑制的怨念铺天盖地涌来,眼见就要将晏景的意识吞没。
  忽然,一只手臂捞起了下坠的他,温热的指腹抹过,咒文重绘,隔绝了怨念。失去意识的瞬间,晏景看到的是银纹缎带下,一抹堪称温和的笑意。
  *
  叶婵玥赶到时便看到他们堂主立在狼藉的林地中央,周围除了被破坏的山地,就是一些伥傀的遗骸,其中并没有她以为的厉害个体。
  逃走了?
  竟然有存在能让堂主用出那般力量,并全身而退。
  是祟吗?
  不!
  当时虽然很远,没有瞧清楚另一方的招式,但那股力量气息“清正”,绝不是祟。
  “堂主!和您相斗是谁?您没受伤吧!”
  方才还与晏景打得难舍难分的青年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静疏离,面对下属的关心,他轻轻摇头:“无妨。于我是一位劲敌,但于我们此行无碍。只是……偶然相遇,过了几招。”
  叶婵玥没想到堂主会解释这么多,按一般情况,他只会说开头二字,心情好再解释一句,但现在……
  难道心情特别特别好?
  啊!叶婵玥被自己的念头惊到。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也被苏相宜的思维传染,不,污染了?
  正想着,苏相宜求救的声音就从崖壁下传来:“师姐!叶师姐!是你到了吗?救我!”
  说回苏相宜。
  他费劲解决了追杀下来的祟,然后就听到了上面天昏地暗,地动山摇的战斗动静。他瞧出其中银色的火焰是小师祖的鳞隙焰,但另一方就不认识了。
  当时那个情况他也不敢偷瞧,一探头说不定半个脑袋就没了。
  好在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
  小师祖应该护住了那个守山弟子吧。
  虽然觉得这人很讨厌,但苏相宜也不想闹出人命。而至于小师祖的对手是谁。小师祖愿意,自然会说;而小师祖不愿意,那问也没用。
  叶婵玥黑着脸将他提溜了上来,将一瓶恢复灵力的药甩给了他。
  苏相宜用过丹药,长舒一口气,感觉又能蹦跶了。出身大家族就是好,用的丹药都比他在外面买的好用太多。
  刚救助完师弟,叶婵玥便马不停蹄地开始禀报任务进度:“我已经检查了两处定脉碑,皆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另外,我还在沿途发现了不少朱砂绘制的镇魔法阵,看深浅应该就是这几天画的。这是我记下的法阵模样。”
  说着递上手写的笔记。
  青年没有查看的意思:“我已临时加固了大阵封印,余下的事不用我们再管,回报蕴华宗,他们会派阵师来修复。找个地方休息吧。”
  就这样结束了?
  不用继续调查阵法损坏的原因吗?
  还是她漏了什么隐情?
  不管心里怎么想,对于堂主的安排叶婵玥绝不质疑,迅速点头应是:“就去那个守山弟子的住处吧。”
  等等!
  那个守山弟子在哪?
  叶婵玥左右看了看,赫然发现她以为不见的守山弟子竟然一直靠在他们堂主怀里。
  她惊得往后撤了一步。
  方才她只顾着和堂主讨论,完全没去看堂主搂的是什么!
  毕竟谁敢想他们尊贵的堂主会愿意让其他人靠他怀里啊!
  意识到失职的她迅速给了苏相宜递了一个眼色。
  其实苏相宜早就注意到了,并试过接手,但小师祖没理会他。叶婵玥估计没瞧见。不过既然收到了命令,苏相宜便再试了一次。他才迈出一步,青年便已对叶婵玥的提议回了“可”,逮着人转身走了。
  苏相宜朝上司兼师姐的叶婵玥两手一摊,这可不能算他偷懒啊。
  第6章
  晏景睁开眼,入目是眼熟的屋顶。
  他还活着,而且被送回了住处?
  对于自己没被关押起来,他感到很诧异。
  “醒了醒了!”耳边响起苏相宜兴奋的叫喊。
  接着是一道沉静悦耳的男声吩咐:“去打一些干净的水来。”
  晏景转过头,与他对战的青年就站在床边,朝他亲和问候:“您现在感觉还好吧。
  “您的神魂与肉身不合,又贸然调动太多灵力,所以晕了过去。我帮您暂时稳定了情况。”觉察到晏景的警惕,他补上迟到了许久的自我介绍,“奚启。现忝居蕴华宗刑律堂之主。之前有所误会,失礼了。”
  误会?
  晏景眼眸一压。
  无论是奚启对自己招数的了解,还是最后替他重绘咒文时的熟练,都表明其对自己了解深刻。结合善恶律的警报,他很难相信奚启的清白。
  “你们砸门进来的?”晏景可不信旁人有本事从他身上翻到钥匙。
  他撑着身子坐起,背靠在床板上。只一个动作便感觉到不对,抬手一看,手臂上的咒文不见了,但并没有再听到恶念。
  晏景摸了摸耳廓,发现了一对之前没有的耳骨夹。
  奚启解释:“我擅自给您戴上的,这对法器可封印部分感官,隔绝杂音。”
  晏景摘下耳骨夹,又能听到那些怨毒的呢喃了,但这种程度还能忍受,便也没急着戴回去。他打量起法器的制式。
  耳夹以通体为金,造型简洁大气,颇有审美。材料只有灵魄金一种。
  这是一种极为珍贵的灵器材料,可承载有大道意蕴的符文,常见于天阶法器的原料配方,可遇不可求,一小块儿也能卖出天价。他手里这对耳夹,瞧着不大,但已然够买下一座凡人城池。
  “买命钱?”晏景挑眼,似笑非笑地反问。
  奚启笑了:“我的命在您心里这么便宜吗?晚辈的一点心意。您以后随便做点什么就能抵了。”
  想贿赂他的人都这么说,晏景轻蔑一笑,将耳夹扔回给奚启,拿出收在床头的朱砂,重绘了咒文。
  奚启见状也不强求,拿出一本书:“这个是我在您屋里发现的。”书封上写着“阵术外道”几字,“那位守山弟子施展的献舍之术想来就是从上面学的。”
  罚恶使殒落百余年,不是没人用他的名字行扶乩请仙之术,为何偏偏是这个守山弟子成功了?
  虽说修道玄奥,事事讲求天时、地利、人和,但奚启偏好严谨的逻辑,不喜欢全归咎于巧合。
  晏景没有接话,伸手要书。
  就在奚启靠近递书时,他猛然抬手,攥住奚启衣襟,强迫他弯下腰身,手指一挑,勾开了整齐的领口,露出了青年锁骨处的暗红色花纹。
  果然!
  之前战斗时便隐约瞧见,现在确认了。
  视线寸寸描过交错排布的妖异线条。指腹揉过,花纹短暂散开,但很快又汇聚起来,恢复原状。
  “祸殃神?哪个教?”
  在祟物出现前,修界反派的生态位被各式各样的邪教占据。晏景口中的祸殃神是广泛流传在南赡部洲的邪神信仰,一度极为兴盛,有上百个分支教派。
  此教派信众的一个典型特征,便是身上这种特殊纹路,他们称之为“神纹”。
  这是一种古代文字的变体,代表了该人在教派里的身份,目前已破译出了一部分,但不包含奚启身上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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