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你、咳咳!你故意的?”
  “是,这还是休匀教的法子。”
  当时的云休匀正坐在轮椅上誊抄药方,听见屈兴平询问青遮心病一事时,是这么回答的:
  “心气郁结对修为高的人来说是大忌。”
  他说。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他抒发出来?”
  “嗯——”云休匀搁下笔,想了想,“让他把心口闷住的那口血吐出来就可以了。”
  “用蛮力?”屈兴平尝试着挥挥手,“打出来?”
  云休匀看傻子一样:“当然不是,对病人放尊重点,而且,你打得过他?”
  这倒也是。
  “气气他吧,说不定气着气着就吐出来了。你不还挺擅长气别人的么?”
  “倒不失为一个方法……嗯?等等,喂,我哪有擅长气别人啊?”
  “嗯,现在看来,说不定我真有几分气人的天赋啊,你看,不仅血吐出来了,而且都能开口说话了。”屈兴平去扶他,这次青遮没推开他,因为他真的站不住了。
  “那,那个小鬼——”
  “哎,那个小鬼可不是我整出来的。”屈兴平连忙举起双手以示无辜,表明自己的清白,“我是在欢喜门手底下把他救下来的,他见我厉害非要吵着闹着跟着我回宗门,没办法,我就把他暂时带回不周山了,总不能任由他在外面跑吧。”
  青遮挥手召出椅子,扶住靠手缓缓坐了下来,“所以,是他主动撞上你的?”
  “嘶,算吗?算吧。”屈兴平耸耸肩,“我和褚兄还有你是朋友这件事也算不上是个秘密。”
  “你也怀疑他?”
  “这种送上门来的陷阱是个人就会怀疑吧。不过,可惜,我没能搞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像褚兄,不是障眼法,也没有用人皮面具。至于他背后的人就更不清楚了,这小鬼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哼,猜他背后的人还不好猜?”青遮缓了会儿后,再开口的声音终于没那么嘶哑了,喉咙里的腥甜味也淡了很多,他伸手画圈,一面镜子凭空出现在了他手里。
  他把镜子对向屈兴平,“你能看到什么?”
  “嗯,嗯。”屈兴平不停点头,嘴里还发出疑似夸赞的语气词,“我看到了一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俊俏公子。”
  “……”
  “开玩笑的啦,我看到我,行了吧。”屈兴平往椅子上一躺,“怎么,这有什么说道?”
  “镜花水月。”
  “哦?法术名吗?这我倒从来没听过。”
  “你当然会没有听过。”青遮把镜子转到自己这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蛇瞳一闪而过,带着眼底的青潮掀起了一丝丝波澜,“这是道祖的绝技。”
  “哦?你的意思是,他背后的人是——”屈兴平谨慎,“你确定吗?”
  “我当然确定,因为。”他猛地伸出手,一握,躲在远处的楚河就这么被他的灵力抓了过来,悬在空中,吓得咿呀咿呀地哭出了声,“他原本就没打算瞒我,这就是个专门用来恶心我的阳谋。”
  “师兄、师兄!”楚河哭得打嗝。
  屈兴平给了楚河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很抱歉啊,你师兄这条胳膊可拧不过人家这条大腿。”
  “吵死了。”
  青遮并指一挥,楚河的嗓子就被堵住了,任凭他如何张大嘴巴喊,都再也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哎呀,道祖这一招可真高明啊,拿一个无辜人过来——这人什么错也没有,就是命不好了点——以此来恶心你呢,料定了你不敢杀他。”
  “不,你错了。”青遮站起身,被灵力裹挟着的楚河也跟着升高,“不忍心对无辜者下手的是你们这些正义之士,可不是我,对我来说,我管他无不无辜,惹到我了就得死。更何况,他可完全算不上无辜。”
  手骤然握紧,楚河眼睛瞪大,无声嘶喊,模样凄厉。
  “镜花水月。”青遮转着手,“你眼中的褚褐是什么样子,他就会让你看到什么样子,这也就是你们每一个人都觉得他像极了他的原因。”
  啪!
  楚河的脖子被捏断了,身体、胳膊还有腿也断掉了,啪啦啪啦掉了一地。
  “噫,这什么?”屈兴平不自觉往后仰。
  “泥人。小时候没玩过吗?”
  “玩过一次,不过那一次回家之后衣服弄得很脏,被我阿姐逮住狠狠揍了一顿,以后我就再也没玩过了。你确定这是泥人?”屈兴平忍不住,“怎么可能做的这么像?”
  “镜花水月,再加上——你说过你是从欢喜门手底下救下的他对不对?”
  “是。”
  “当初我和褚褐联手杀死欢喜门三当家白万仇时,他的魂灯将我们的样貌、性格以及行事方式都记录了下来,抽取其中关于褚褐的部分放在泥人里,再加上镜花水月,呵,简直完美。”
  “呃,青遮兄你没事吧?”屈兴平现在一听见青遮冷笑就瘆得慌。
  “没事,我当然没事,我很高兴。”
  “啊?高兴?”
  “嗯,既然他想恶心我,那我也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下好了。”
  青遮手指上抬,泥块旋转上升,逐渐拼凑出一个人的模样来。
  “为什么没有脸?”
  “因为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屈兴平好奇,“你要把他弄成谁?”
  “这个。”青遮想了想,“应该是不能告诉你的。”
  屈兴平明白过来,看来是宗主们才能知道的东西。
  泥人很快成型,毕恭毕敬地朝青遮弯腰行礼,“主人。”
  “主人就不必了,喊我青公子就可。”
  “青公子。”
  屈兴平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看来,我多余担心你了。”除了一开始见面和之后泥人刻意表现出像褚褐的地方以外,青遮的情绪都还算稳定,按理来说,他可以放下心来了。
  只不过,青遮这个人没有谁能真正看懂,屈兴平有时候揣测他的想法都要慎重再慎重,这时常风声鹤唳带来的后果就是,他突然有些怀疑,会不会青遮在他面前表现出的一切都是演的一场戏?他在青遮的情绪里看到了愤怒,这没错,可是,其他的呢?
  “对了,青遮兄。”屈兴平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几天没睡觉了?”
  “道祖还需要睡觉?”青遮微讽。
  “道祖不需要,可是你需要吧。”想法得到了证实,屈兴平轻轻叹气,“真的不用我来帮你吗?”
  “不必。”
  “行吧,既然你这边的事情都解决完了,那我就走了。”他起身告辞,走到一半忍不住又转过身,“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否则,褚兄要是回来,他会心疼的。”
  青遮长久不语。
  屈兴平叹气,知道再多说他该不高兴了,于是转身,离开了,好不容易热闹一阵子的院子又恢复了平静。
  “你,会心疼吗?”
  青遮呢喃着,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
  如果你还活着,你还会有心疼的情绪吗。
  褚褐。
  第135章 请远客
  “哎呀,这不是右卫大人吗?”
  卫道月笑眯眯的。
  “还真是巧啊,右卫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柳丹臣抬眼,冷冷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真是没礼数。”跟在卫道月身后的属下替他主子忿忿不平。
  “怎么说话呢。”卫道月倒无所谓,他早就习惯柳丹臣的性子了,“人家可是右卫,是你能随便评价的吗?”
  “但您是左卫,和他身份地位相当,您凭什么要受他的气?”
  “他不一直都是这样吗?”除了道祖外,他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看。也是,本性如此嘛,要不是道祖救过他的命、对他有大恩,他说不定连对道祖都会臭着张脸。
  嗯?等等。
  卫道月转身,看向柳丹臣离去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风氓大殿?道祖现在不是不在天柱茧了吗?他去那里干嘛?
  “道月大人?”已经站在黑漩涡前打开结界封印的属下迟迟未等来主子,疑惑地转身,“不是说要去八岐宫找小宫主吗?”
  “啊,来了。”
  -
  柳丹臣进入风氓大殿时,大殿内空无一人,却在响着轻柔的乐曲声。
  是「五角月」盒子的声音。
  柳丹臣循声走过去,盒子跟往常一样,立于王座扶手之上,随着乐曲声的变化,盒子里两个手牵在一起的小人也在变换着不同的跳舞姿势。
  这是道祖大人最重要的法器,珍重至极,也珍爱至极,它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放个小曲来哄道祖开心,不能拿来打,更不能拿来杀,也不知道道祖是何原因要留着它。
  柳丹臣的手搭在了盒子边缘,轻轻蹭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右卫和左卫,虽然都是道祖的亲卫,但彼此之间的差异还是很大的——当然,这里的右卫,指的是柳丹臣,而非卫含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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