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而迟拓提出两侧包围的战术，可以让最前方的压力小一些，只是这样，江东凛需要同时关注迟拓和小石头两边的战场。
“同意。”
江东凛开始调整方阵，要在短短几秒内，根据其数值特性安排，在脑海里计算出这些星舰排列在各自的最佳位置，并且操作实施，这需要庞大的计算量，也需要操作者保持极端冷静。
紧绷着神经看着小石头所在的位置与迟拓所在的位置逐渐分开，江东凛皱起的眉头一松，他对着对讲机说道：“注意，开启第二波攻击模式……”
“收到。”迟拓的声音和小机器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是人类和AI的合作。
无数架星舰像是鸟儿张开翅膀，对着同一个方向同一时间发动攻击，刚爬出巢穴的怪物被打的支离破碎。
江东凛按了按蓝色的按钮，面前浮现一颗蓝色星球的投影，这是他们一直守护的家园。
就在他们后方，等着此次胜利的消息。
“加大火力，打到他们不敢出来为止！”
炮火变得更密集，冲击力更强，发出的爆炸声音更响。
忽然在洞穴周围，无数星云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到了黑色洞穴中。
江东凛一看，立马拿起对讲机：“所有人，往后退十里，保持安全距离，它们最后的攻击来了！”
作为敌对怪物，除了“平A”，当然也有大招。
类似于黑洞的巢穴，可以吞噬星空，吞噬一切，强大的吸力会让周围一切荡然无存。
而一旦怪物们使用这样的攻击，这块黑色洞穴在之后就会慢慢坍塌萎缩，直至消失。
就像是蜜蜂使用了尾刺，同归于尽。
迟拓已经感觉到星舰不受控制了，像是拔河比赛时两方互扯，很快庞大的星舰前端，裸露出内部的零件，火光噗呲噗呲冒起来。
另一边小石头计算出此次作战的最佳方案，向江东凛传达出自己的意见。
“指挥官，我可以在进入洞穴口时，采用星舰自爆的方式，使黑色洞穴内部空气振动，引力会在那一瞬间失效，请指挥官在同一时间，下达让先锋队返航的指令。”
江东凛紧皱眉头，他心想着迟拓怎么向游戏里的AI机器人植入“牺牲”的概念了？
“这是我计算出来的最佳方案，比起正常撤退，可以挽回29架战斗机和12架中坚战舰，请指挥官采纳，”小石头重复道，它是个精准的AI，不怕死亡，会采用最快捷的方式结束战斗，但在没有指挥官下令前，机器人不敢动。
江东凛张了张口，脑海里想起刚才迟拓说的“慈不掌兵”。
其实他知道，小石头说的最佳方案是对的。
但如果小石头的位置，是迟拓，甚至是和他一样的人类，他都不会同意这种近乎没有人情的做法。
短短两秒，江东凛思考了许多，他冷静地说道：“小石头，请重复你提议的方案。”
小石头不带任何的感情的说道：“我将在三秒内松开阀门，进入到洞穴口时引爆星舰，利用爆炸产生的剧烈动荡削弱引力，请指挥官在同一时间让所有存活的战斗机返航。”
“你会死。”
“AI不会死，所有数据只会化作量子涟漪，以小博大是我的创作人教会我的核心代码。”
小石头的创作人，是迟拓。
江东凛伸手按上黑色按钮：“同意小石头的方案。”
在按钮被按下的一瞬间，一艘银色的星舰逆着一切事物冲向黑色洞穴，随后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原先像是被绳索拉住的战斗机、战舰、宇宙飞艇一下释放，回归到了正常的行驶轨道上，迟拓微微惊讶，开始修复破损程度达百分之七十的机身。
“东凛？”迟拓猛地看向前方战场。
十秒不到的时间，局势瞬间逆转，已见到胜利的模样。
江东凛双手按在操作板上，他微微低着头，嘴巴靠近对讲机，目光却在看向前方的星河爆炸。
他说：“迟拓，以小博大和舍生取义是两个意思。”
也许对AI来说，是一个意思。
它们追求胜利，追求结果。
迟拓看见自己与小石头那边的联络失效了，按照他对于自己创作作品的了解，不难猜测出是什么原因。
前方战场进入到清扫模式。
迟拓通过传送仓回到了总舰仓，他看见江东凛正在静静看眼前的银河。
他走上前，坐在了江东凛身边，慢慢说道：
“这是宇宙早期星系，在十万年以后，会出现像是太阳一样的红色星球，周围环绕着薄雾般的紫色，像是紫色的鸢尾花一样。”
江东凛眼眸微动，半晌，他说道：“我们之前试玩了那么多次，总结出数十套战斗策略，却没有预料到今天这一场，迟拓，是你创造了小石头，你有设想过这一次的结果吗？”
迟拓眼中闪过一丝抱歉，有的人外冷内热，有的人外热内冷，可他的东凛，一直很柔软，会为游戏中的一串数据的消失而感觉到难过，会为自己不够正确的决策，造成某一个错误而觉得自责。
他像是大人安慰小朋友一样，摸了摸江东凛的脑袋。
“指挥官，你已经做的很棒了。”
江东凛低下头，看着操作台上的数百个按键，他忽然指了指其中一个黑色三角形按键。
“那个按键的作用是什么？这几天好像都没有使用过。”
迟拓看了看，说道：“每一个战斗机在牺牲前都会发出一道哀鸣声，这一道道哀鸣声最后会转码为一句话——”
“什么话？”
“我们无所不在，我们战无不胜。”
江东凛鼻子一酸，他终于明白，当人类深厚复杂的情感遇上AI机器的孤注一掷，哪怕宇宙间最后一个黑洞湮灭，哪怕漫长的时间走向尽头，勇气与责任都会伴随着历史永存。
小石头是迟拓的一手创造的，它被赋予了迟拓想要赋予的精神品质。
“那小石头消失前，也会留下只言片语吗？”江东凛看着黑色按钮问道。
迟拓表情一顿，暗示江东凛：“你按一下就知道了。”
“滋滋滋……”
电流的声音不断传出，几秒钟后。
“指挥官，我是小石头。”
正在看节目的观众擦擦眼泪，他们都没想到自己来看一场热血战斗，居然被小机器人的最后的牺牲感动了。
“这是我的人类名字，最开始我的创作人给我提供过好几个名字，十代，石子，小石，后来还是为我取名小石头，可我知道，我是个AI，就算我有了人类的名字，我仍然是由一串代码组成的AI。
感谢指挥官，这段时间与我一起交换星光、感受速度、领会群星的勇气。
我说过我不会死，我会重回量子状态，像是雨滴坠入大海，星云回归尘土，万物终始，循环往复。
当您坐在操作室，望向璀璨星空时，我正在其中以新的形态生长存在。
所以，不要认为这是一场错误，只有AI会追求精准正确，人类文明是在与错误的纠缠中，不断完善进步，相信下一次您和您的朋友，会创造出更厉害的战绩。
最后，请转告我的创作人，我拥有人类名字的那一天，在我的数据库里，藏着一朵在石头上盛开的鸢尾花。
我知道石头不会开花，就像我知道，我们不会重逢。”
【呜呜呜呜wwww】
【迟拓让小石头活过来啊！我求求你让它活过来啊！】
【怎么会这样！！！我的AI兄弟哇……】
听完小石头最后的“遗书”，江东凛还没哭呢，暗暗偷窥的系统哇一声哭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它觉得“同类相怜”，小石头是人类的AI机器人，系统也是某种意义上的AI，所以在小石头牺牲后，哭的江东凛都听见了。
由此可见，比起“小石头”最后依旧很冷静的说出它与指挥官不再重逢的结局，系统的人性实在是太充沛了，它次次不承认，却也在次次承认。
江东凛扶了扶额，忽略系统的嘤嘤嘤。
听完小石头最后的话后，他有一种故事落幕的错觉——对于本场战斗而言，确实结束了。
外界已经开始计算积分。
但江东凛和迟拓没有马上下线，而是坐在星云前聊天。
因为直播间能看见他们此时的状况，所以两人也很有分寸的没聊不该聊的东西。
最后，江东凛问了一句：“小石头的代码数据都是你一手写成的，是不是说明，你和它一样，会在这样的时刻，做出相同的决定？”
观众们以为江东凛问的是刚才炸黑洞的行为。
迟拓知道，江东凛在问更深层的东西。
小石头的遗书，何尝不是绝境之下，他的遗书。
“是。”他不假思索的回答，看见江东凛快速地眨着眼睛，偏过头去，眼底映照着紫色星云的光晕。
那一刻，迟拓很想抱抱他的东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