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堂,练习册还要不要了?”
  落后一步的薛长松倒回来:“我帮他拿。”
  “用你管!”一出办公室门明堂就原形毕露。
  薛长松低声下气:“对不起,我没想到让他捡走了,我下次注意,行不行?”
  明堂微张着嘴巴,后面要说的话全忘了。半晌,他才憋出来一句:“你走开。”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薛长松不给他写作业就很不对劲……
  薛长松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更不对劲!
  薛长松什么时候长的嘴?
  他们俩的交流模式不应该是:
  “数学作业,明天要。”
  “嗯。”
  “一份孟记蟹黄包。”
  “好。”
  “晚饭要赛百味金枪鱼三明治。”
  “可以。”
  ……这样的吗?
  明堂眼底还有淡淡的黑眼圈,他昨晚想破了头都没想明白薛长松为什么哭。
  难道是下定决心不给他写作业失去了经济来源才哭的?
  活该!
  他可是精心挑选出数学作业让薛长松写的。
  数学作业字比较少,还不用像英语那样编七份不一样的作文。
  而且一份三十块呢,时薪一百八,他妈徐|明珠女士手底下的员工都不一定有这么高的时薪。
  谁叫他不珍惜!
  让薛长松饿死好了!
  明堂忿忿地抱着书进了教室。
  有几个人看见他进来,连忙拥过来找自己的作业本,却发现昨天的作业一字未动。
  “明哥,怎么没写啊?这薛长松是不是有点太不懂事了,我们帮你……”
  “起开,烦!”明堂冷着脸。
  不会是这几个人找了薛长松的事所以薛长松不愿意给他写作业挣钱了吧?
  那薛长松怎么办?
  薛长松到今年寒假才过十八岁生日呢,他出去摇奶茶有人要他吗?
  明堂从来不知道薛长松有这么烦人。
  他趴在桌子上睡了整整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还没醒过神来,就听见薛长松敲了敲教室的门:“你好,能帮我找一下明堂吗?”
  “明堂!有人找你!”
  “这谁啊?我们班还有人认识老老实实穿校服的人?”
  “这你都不知道?明小少爷的御用伴读。”
  “啊?谁?”
  “薛长松啊,你不知道?我们年级第一,每次都甩第二名二三十分的。”
  “你还关心这?我连年级榜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有乐子谁不爱看。”
  他们交流的声音并不小,站在门外的薛长松全听在耳朵里。
  趴在桌子上的明堂自然也听得见。
  “你知道薛长松他妈刚死了吗?听说是得了什么……”
  “看不见人睡觉呢!”明堂“腾”的一声坐起来,“不会小声一点?有没有素质!”
  那人噤了声,明堂又忿忿地趴下。
  明堂偷偷睁开眼,看到薛长松跟教导主任说着话走了,侧脸绷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明堂瘪瘪嘴,谁让薛长松来自讨没趣。
  他们是可以那种下了课可以去班上找对方的关系吗?
  一个早餐店的牛皮袋子被放到桌上,明堂抬起头,他表妹一米八的大个子,顶着一张十分中二病的僵尸脸冷声道:“薛长松给你的,别老欺负人家了。”
  “关你屁事!”
  明堂夺过早餐,塞进自己空无一物的抽屉里。
  徐蓝耸了耸肩,走了。
  徐蓝出生的时候,电视上正在热播《潜伏》,徐蓝的妈妈,明堂的小姨,格外崇拜革命女烈士左蓝,想让徐蓝以她为榜样,但不要革命,也不要当烈士。
  所以徐蓝一路按照小姨的期望长下去——她成了一个女的。
  一个碎嘴子的妈宝女。
  别看徐蓝在外面一副生人勿近狂炫酷霸拽的样子,在家什么都跟她妈说。
  明堂的小姨是个姐宝女,什么事都跟徐|明珠女士说。
  薛长松怎么这么讨厌!他为什么到班里来找他!回家肯定又要被骂了!
  徐蓝也讨厌!她为什么要跟自己一个班?她肯定是徐|明珠女士派来监视自己的!她为什么不能表里如一,当个惜字如金的酷 girl?!
  徐|明珠女士最讨厌 ,她让明堂少自作多情,说徐蓝跟他一个班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们俩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唯一的区别是徐蓝这块泥比明堂略大只。
  一米七七怎么了?!一米七七只比一米八矮了三厘米好不好?
  他以后往鞋里垫十个增高鞋垫!
  还有薛长松这家伙,凭什么也长那么高!祝他长到两米天天撞门框!
  薛长松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正烦恼着怎么让明堂实施他昨天晚上制定的学习计划。
  本来明堂就不爱学习,薛长松说的话他也不可能听。
  今天早上明堂又因为他被柯主任说了一顿,肯定更不可能听薛长松的话好好学习了。
  烦。
  薛长松没想到,他三十岁的灵魂竟然依旧拿明堂束手无策。
  更可恶的是,他发现三十岁的灵魂竟然连物理卷子上的送分题都做不出来。
  他已经十多年没有接触过高中知识了,看到题目的时候只还记得一些模糊的解题思路,具体的步骤和公式完全没有印象。
  照他现在的水平,恐怕也没比明堂好多少吧?
  没想到在把明堂的成绩搞上去之前还要先把他自己的学习成绩搞上去。
  薛长松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拿出物理课本:从头学吧。
  幸好他天生一张冷脸,高兴和苦闷都差不了太多,也没什么人会在意。
  “学委?学委?”
  薛长松回过神,看向他同桌:“?”
  柯时来都吓死了。
  “你有事吗?”薛长松问。
  他上高中的时候对大部分人事物都很漠然,除了薛窈女士和明堂,少有能牵动他心绪的事情。
  因此看到自己同桌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人眼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有事!你都看了一上午的基础题了!”柯时来表情相当惊恐,好像薛长松被鬼上了身似的。
  当然,如果薛长松在看基础题的话,和鬼上身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鬼还是一只笨鬼。
  柯时来还以为薛长松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薛长松不明白他的逻辑:“所以?”
  “是不是那个明堂他找人堵你了?你别怕,我爸就是教导主任你知道的吧?”
  薛长松恍然大悟,原来教导主任刚才说的那个混蛋儿子就是他同桌。
  柯时来看着薛长松的表情:“……这事儿整个学校都知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薛长松:“我知道,你……和柯主任一个姓。”
  柯时来“啪”的一下把自己本子上的姓名盖住,薛长松自然地收回眼神,装作自己根本没有在看。
  “你还有事吗?”薛长松说,“我要继续看题了。”
  看这道看一眼就知道答案的题吗?!柯时来瞳孔地震。
  他也顾不上跟薛长松计较当了两年同桌却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件事:“你就说,那个叫明堂的,是不是威胁你要放学后校门口见?”
  他话很密,薛长松根本插不上话,刚摇头,就又听见柯时来说:
  “难道是约在学校后面的小巷?”
  “还是操场?”
  柯时来还没说完,窗户玻璃被人敲了敲。
  他抬头,对上他爸那张天怒人怨鬼不待见的脸。
  柯时来一箩筐问题,憋到他爸终于离开,才继续问:“他真没说要跟你约架?”
  “没有,”薛长松说,“明堂人挺好的,他不会打我。”
  明堂也就是嘴上不饶人,从没见过他跟谁动手。
  这话听在柯时来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他一个人是打不过你,但他可以找别人打你啊!”
  “谁?”
  “就那个,他们说的,明堂花钱找的冷面女打手,跟他一个班的那个!”
  “……徐蓝?”
  薛长松还是第一次知道徐蓝是“冷面女打手”。
  柯时来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看着薛长松,不记得他的名字,竟然知道冷面女打手的名字。
  薛长松耐着性子说:“明堂也不会找她打我,我们认识,关系很好。”
  柯时来的表情更奇怪了:看看!都看看!万恶的校园霸凌!把好好一人都给整成变态受虐狂了!
  柯时来:“你再仔细想想?”
  柯时来循循善诱:“他要雪糕你去小卖部给他买雪糕,要薯条你去给他买薯条,中午晚上帮他买饭,他随叫你随到,还得第一时间回消息,你还给他写作业,这叫什么?”
  薛长松:“……”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追明堂,薛长松还以为这个叫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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