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脏话还没说出口,又挨了一拳,整个人的身子被带着转了半圈,顿时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捂着鼻子,指缝间的血汹涌地往外冒,愤恨地抬头望着祁曜,“我操你大爷祁曜!你他妈的在比赛期打架!你就等着被处分禁赛吧!”
  祁曜只觉得离谱,这人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找警察,而是希望他受处分禁赛。
  “行啊,你去举报我。”祁曜在阿杯面前蹲下身,掏出手机,揪着他的领子强迫他去看手机上的画面。
  祁曜:“你说如果我把这个交给警察,你会不会坐牢?这个剂量,应该算是投毒了吧?”
  阿杯只看了一眼,下意识地就想去抢手机,没有得逞后开始目光闪躲,他支支吾吾道:“你…你不要危言耸听…”
  “那就试试?”祁曜转手就要拨110。
  阿杯双手握住他的手,态度软下来,眼泪汪汪的,是真的害怕了,他央求道:“别,这次就放过我吧,求你了。”
  祁曜嫌弃地甩开他的手,看着胳膊上的血直皱眉头,道:“宿煜对你不差吧,他甚至之前就跟我说过,想给你机会上场,他那么爱比赛的人,愿意跟你轮换,你他妈还想害他!?”
  “这真是个误会,我不知道宿煜会喝那杯水!”阿杯解释。
  “那你想给谁下药?”祁曜想了一下,“小林?”
  阿杯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转而就变得愤怒,“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能上首发,那个菜逼,只会卖惨,我昨天还看见他和魔J的教练说话,搞不好就是叛徒!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阿杯还没宣泄个痛快,祁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宿煜的护工打来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的语气异常急切,“病人不见了!”
  祁曜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不见了?”
  “是啊,我就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病人就不见了。”
  第76章 失踪三天
  宿煜不见了。
  医院的病床上满是褶皱,一堆针头和线被揉作一团,连同一根透明的长管堆叠在床侧。那是胃管,上面还沾着几缕血痕,已然晕染进纯白的床单。
  祁曜喉头哽咽了一下,他没有表现得很慌张,立刻有条不紊地找人,一左一右挨个病房去打听,问每一个路过的护士,一层楼又一层楼的找遍了整个医院。
  天已经亮了,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阳光很充足,隔着不那么干净的玻璃窗,将整个医院走廊照得通亮,光芒白得刺目,带几分恍惚,晃得祁曜睁不开眼睛,忽然有些晕眩。
  他找了个座椅坐下,握着手机在110的界面上犹豫。
  宿煜的电话打不通,医院又拒绝他查看监控,他想报警,又担心小题大做,万一再给宿煜惹了麻烦。
  可一想到宿煜那副苍白虚弱的样子,祁曜就心急如焚,害怕得打冷战。宿煜能去哪呢?他拔了胃管,怎么吃东西呢,身体又怎么能受得了呢…
  祁曜一颗心焦灼不安,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多一秒都是煎熬。
  而这种煎熬足足持续了三天。
  祁曜是在当天晚上报警的,出具了宿煜的病历,向警方说明了病人的情况存在安全问题后,警方才愿意协助调察,调出了医院的监控。
  监控显示,宿煜一个人离开了医院,他走的很慢,中间几度要摔倒,在医院门口上了一台黑车,但是角度原因,没有照清楚车牌号。
  警方介入后,依旧没有查到宿煜的消息,祁曜又是一夜没睡,终于熬垮了身体,罕见地发了场高烧。
  第二天有比赛,他高烧39度带病上场,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出所料,打得一塌糊涂。好在之前的积分有优势,即便发挥失常还是晋级了周决赛,不过,是末位的排名。
  更糟心的是,他打得这么菜,居然还要在赛后接受采访。
  主持人向祁曜问起宿煜病情是否好转的时候,祁曜当场破防。
  他握着话筒,整个人的破碎肉眼可见,嘴巴张张合合,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有汹涌的情绪无声疯长,顷刻间熏红了眼眶,无形之中在现场带了一波大节奏。
  很多观众都以为是宿煜的病情不太乐观,甚至有谣言说宿煜得了胃癌,时日不多了。
  祁曜坐着大巴回酒店,他坐在最后一排,身上的烧没退,还是滚烫的,眼眶也又酸又胀。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几乎盖过了整张脸,悄无声息地掉眼泪,眼泪鼻涕满脸都是。
  仔细想想,除了宿煜,好像没人能让他哭,祁曜一边哭一边觉得烦躁,这短短几天,他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能丢的脸都丢完了。
  他也不想哭,可情绪上头根本控制不了,他一边哽咽一边想抽自己的嘴巴。
  哭有个鸡毛用,祁曜愤愤地想。
  战队的气氛压抑至极,这样的氛围下,就连阿杯都好像唤醒了几分良知,他主动坐过来安慰祁曜一句,“别想那么坏,宿煜他是成年人了,不能出什么事。”
  璇星也附和,“可能就是煜哥不喜欢医院,你之前也说过,他很排斥住院。”
  “可是以他现在的状态,他能去哪?谁能照顾他?”祁曜哑着嗓子,“这不是江海,他没有家。”
  “那他会不会是回了江海的家?”一旁沉默许久的晨光教练终于开了口,“不是说他上了一台车吗,那很有可能是被他的家人接回去了?”
  祁曜觉得呼吸不畅,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变得万分艰难,他皱着眉绝望道:“那他…起码也会…说一声。”
  祁曜被璇星扶着回到酒店,他想买回江海的机票,但根本没有精神,拿起手机后眼前就开始涣散。
  他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梦见台风天气,自己在楼顶睡觉,翻一下身,忽然就笔直地坠落下去。
  失重感结束后,他从那具身体中抽离,变成了旁观者,潮湿的柏油路上,是宿煜的尸体。
  宿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下的血泊一点点扩大,衬得他沉寂的脸一片惨白。
  “哥!”
  祁曜从噩梦中惊醒,他浑身发抖,用力收紧手臂,将旁边的枕头揉进自己怀里,努力填满着胸口空缺的那一块。
  一次又一次的噩梦,反反复复的惊醒。
  祁曜被这样的情绪折磨了整整三天,周决赛结束的那天晚上,宿煜忽然回来了。
  他气色看上去还不错,嘴唇有了些颜色,只是神情淡漠了许多,好像忽然之间多了几分陌生感。
  看见宿煜的那一刻,祁曜直接傻在了原地,但是他没有再哭,沉默许久后,他展开手臂把人抱进怀里。
  他以为,如果他见到宿煜安然无恙地回来,他会气到给宿煜一拳,质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
  但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庆幸和感激。
  “你去哪里了?”
  他抱着宿煜不肯松手,生怕这是自己的梦,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感受那熟悉的气息一点点缠绕上周身,低声问,“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像是对这样过密的举动感到不适,宿煜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目光还是柔和的,只是似乎多了一层戒备,“别这样,小曜,我要喘不过气了。”
  祁曜看着他,感觉哪里变了,又没变,隔了会儿又开口问道:“哥,你这几天到底去哪了?”
  “对不起。”宿煜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温和的声线带着好听的磁性,“有些重要的私事,让你担心了。”
  “别再说对不起。”祁曜蹙着眉抬起头,对上宿煜的眼睛,缓慢地吐出那一句压抑已久的质问,“你总是说对不起,你的对不起,值几个钱?”
  “说无数次对不起,就可以一次又一次不辞而别地玩失踪吗?”祁曜的眼睫脆弱地颤抖一瞬,他垂下头道,“你知不知道有多伤人?”
  “是我错了。”宿煜抚着祁曜的后颈,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别生我的气,也别太在意我,对你不公平…”
  祁曜听不懂宿煜的一些话,他只是很好哄,宿煜抱着他揉一揉他的头,拍一拍他的背,他就什么怨恨都没有了。
  当天夜里,宿煜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搂着他睡。
  久违的安心袭来,祁曜反倒是睡不着了。
  他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宿煜,宿煜睡得很深,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侧,柔软的手腕垂着,上面仍旧绑着那条腕带。
  不知道是在什么潜意识的驱动下,祁曜轻轻地翻动他的手腕,摘下腕带,发现宿煜手腕正中央贴着一块白色的敷料贴,边缘微微起翘。
  祁曜眼底空茫了片刻后,将那敷料贴一点点揭开,撕下。
  窗外的灯光夜色隔着窗帘缝隙照进来,窄窄的一道,正好和宿煜手腕上的伤□□叠。
  那是一道新伤,血淋淋的,很深很长的一道伤口,狰狞地横在祁曜的视线里。
  像是从心脏上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
  祁曜忍着鼻间的酸楚将敷料贴按了回去,也许是疼,宿煜的手抽了一下,眉间拧起,但依旧没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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