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在他左胸心房的位置,光裸的皮肤上,赫然纹着宿煜的id。
Lumen。
显然是始料未及,宿煜的瞳孔震了下,皱起眉望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纹的?”
祁曜把衣服放下去,“红凌路巷子里,你跟我表白,还…亲了我,第二天我就纹了。”
宿煜轻吸了口气,感觉左胸闷闷的疼,“你还真是个行动派。”
“必须的。”祁曜还没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分享欲爆棚,忍不住讲述起那段过往的经历,他说:“你不知道,胸口这块纹身是真的疼,尤其是字母提白,卧槽,疼得我当时都抽筋了。”
“结果怎么着,纹身恢复期还没过呢,你就把我甩了。”
祁曜说这话时没太过脑子,他并没有责怪宿煜的意思,只是想把自己说的可怜点儿,说是博同情,不如说是撒娇。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宿煜的眼睛垂了下去,许久没说话。
注意到宿煜脸色的变化,祁曜才发觉自己话说得太多了,急忙找补,“害,我开玩笑呢,你说咱们俩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嘛,纹的也不算亏,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去揉宿煜的脸,后者歪过头避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居然纹这么个东西。”宿煜厌倦地闭上眼,动了动唇瓣,“幼稚。”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祁曜看着宿煜搁在胸前的左手,看着那截刺眼的腕带,特别想怼他两句,但是再一看那张苍白无色的脸,到底还是憋了回去。
“好好好,我幼稚,你成熟。”祁曜帮他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盖住他的左手,“你累了吧,睡吧,我帮你看着吊瓶。”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浅浅地萦绕着,宿煜嗅着这股气息,祁曜的话音才落下没多久,就恍惚着睡了过去。
他的睡得很浅,也许是因为在医院这种地方,根本无法从心底里觉得安稳。
护士拔针的时候,宿煜便醒了。他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表,刚过半夜十二点,条件反思似的,立刻坐起来穿衣服。
低头翻过领口,宿煜自言自语着,“这个时间,回去还能打两把。”
祁曜语调扬了扬,“嗯?你说什么?”
“今天周六,积分有加成。”
“疯了吧?”祁曜说,“打游戏不要命了你。”
“晨光教练对我有偏见,不管因为什么,我都想证明给他看。”宿煜从床上下来,弯腰穿鞋,“用他希望的方式。”
祁曜很自然地伸出手扶着他,眼底有些怒意,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很冲,“你为什么一定要证明给别人看呢,别人怎么看你真的那么重要吗,大武神又怎么样?晨光看好你,又能怎么样?”
宿煜微张的唇抿了抿,明显被噎了一下,他避开祁曜的注视,率先起身往病房外走。
祁曜快步跟上去,直言道:“你现在就回去跟晨光说,你就说你是这个战队的合伙人,你就要上首发,你看他敢有意见吗?”
“祁曜,”宿煜停下脚步,转过身问他,“这是你的处事作风吗?”
医院的走廊里,交叠着匆忙的脚步声,宿煜的眸色很深,泛动的光泽一点点消匿。
他问祁曜道:“现在的DAG,除了晨光,你还能找到第二个愿意过来执教的人吗?”
祁曜敛着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DAG重组后,面临着诸多难题:缺人,队伍磨合的难度大,筹备春季赛的时间太过于仓促…
然而这些问题却不是让教练们望而却步的根本原因,很多知名教练都对DAG的执教工作有意向,但是提出的条件都是春季赛后再入职。
原因很明了,怕背锅。
DAG有竞圈顶流的Rays,还有待复出的Lumen,有这两个人在,关注度直接拉满。
这两个人的技术都是有目共睹的,只要春季赛拿不到成绩,被骂的肯定会是教练。
放眼整个联盟,只有晨光愿意在一个战队最难的阶段加入,几乎是堵上自己的职业生涯。
“因为他是唯一肯来带我们的教练?所以就要无条件服从他的安排吗?”祁曜一身反骨,声音滞了滞,“你不是这种拎不清的人。”
“可能是…”宿煜偏过头,眼睛里藏着几分克制,“可能是觉得亏欠吧。”
“亏欠?亏欠什么?”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宿煜的神色有些紧绷,他沉默半天才道:“晨光有一个弟弟,在美国。”
祁曜愣了愣,“从来没听说过,你是认识他的弟弟吗?”
“他弟弟在我爸的公司上班,一个多月之前,因为工作上的一点意外去世了。”宿煜犹豫了片刻,补充了一句,“我爸,是飞瑞制药的…高管。”
高管?
股东和高管之间还是有极大差别的,祁曜眼眸阖了阖,心想着这人还是说得保守了些。
即便这样,祁曜还是佯装出了几分诧异,“你爸居然在飞瑞制药上班!?所以呢,晨光他弟弟的死跟你爸有关系吗?晨光知道你是谁的儿子吗?”
“他知道。”宿煜说,“所以昨天他发完训练时间表之后单独给我发了信息,他说电竞不是富家公子消遣的玩具,说我心血来潮想打就打,不想打就放弃。”
“他说如果我没做好打职业的准备,没有端正态度,就算我天赋异禀,他也不会接纳我。”
祁曜不出声地看着面前的人,才后知后觉,宿煜一直都是个有主见的人。
凡事他都想的很明白,有时候也是因为想得太明白,才痛苦。
“无条件服从他的安排,也会让我心里好受一点。”宿煜抿了抿干涩的唇,“起码,我该让他看见我的态度。”
“什么态度。”
“打世界赛,捧杯夺冠。”宿煜声音很淡,可这一刻的情绪却很鲜明,他轻声补了一句,“和你一起。”
第54章 体罚
车子停在俱乐部楼下。
下车时,宿煜抬头望了一眼,小楼下面黑漆漆的,复古的红砖和涂鸦全都模糊不见。往上看,只有五层训练室的灯光还亮着,在寒意弥漫的黑夜里,带着一丝肃杀萧瑟的气息。
大门口的垃圾桶里溢出几缕腐臭,与眼前的景象堆叠在一起,就像是一幅油画中多出来的黑色笔触,难以自洽,也无从消解。
宿煜很轻地叹了一声。
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地陷入惶恐和焦虑,这种矛盾又复杂的感觉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就找上他,让他瞬间坠落低谷,心悸不安,然后开始默默地审视自己。
自责的情绪倾覆而下…
他怪自己没有选一个更适合的场地,为了一个天台,选择了租在五层和六层。他喜欢天台,他的心需要出口,但并不意味着别人也需要…
他也怪自己太过于冲动,春季赛还没开始打,团队的规模还没成型,连首发的成员都凑不齐,就提前租了整整两层。
装修上没少花费功夫和金钱,但是如今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的。
他拉来投资,只是解决了俱乐部债务和祁曜合同的事。俱乐部的租金、装修和设备的更换,全都是他一个人掏的钱。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已经负债了。
宿煜脑袋里很乱,忽然开始质疑起自己,是不是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毕竟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幸运二字,无论做什么都不会顺利。
他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慵懒随性,已经习惯性地把所有悲观都掩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俱乐部门口,晨光阴沉着一张脸,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
他将宿煜和祁曜两个人拦在门外,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口质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他没看宿煜,目光尽然都盯在祁曜身上,恨铁不成钢,“训练赛打成那个样子,还有心情出去鬼混到半夜,马上就要打比赛了,队伍配合的一塌糊涂,你不知道着急是吗!?”
“我们…”祁曜想要解释,可刚一开口便被宿煜从下面攥住了手腕。
“我的错。”宿煜的嗓子有点沙哑,说话的声音很低,下意识地把祁曜略微挡在自己身后,“训练赛打的不好,他挺上火的,我带他出去散散心。”
“散心?心都这么散了,还需要散呐?”
晨光刚压下来的怒气再次飙升,他看着一个两个不争气的队员,“你们,一个比一个没责任心,跟队友有打过招呼吗,跟我打过招呼吗,就这么一走走了一晚上,电话也不接?”
祁曜没吭声,垂着眼睛,感受着宿煜握在自己手腕上的五指越发收紧,掌心正在慢慢地往外渗汗,有微小的电流顺着胳膊往肩膀上攀爬。
晨光凝视了他们半天,丢下句话,“一人五十个俯卧撑,做完了进来。”
“我做一百!”祁曜抢道,说着便脱下外套塞到宿煜的怀里。
晨光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片刻,显得很诧异。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俩人的关系走的这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