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胡泠霜拉了拉陆长风的衣袖,笑盈盈道:“我瞧着二嫂丰腴了一些,当是将养的不错。”
  话毕,她瞧见姜姝的脖子上空落落的,也不知为何没有戴那个观音璎珞。难道是姜姝发现了什么?
  胡泠霜的心提了起来,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开口问道:“二嫂怎么没戴那个金镶玉观音璎珞?观音送子,孕妇戴上观音最为妥当!”
  姜姝轻轻叹了一口气,仿若十分遗憾:“我昨日沐浴的时候把那个璎珞磕到了浴桶上,当场磕碎了,都怪我粗心大意,辜负了三弟妹的一片好心。”
  胡泠霜有些失望,但想到姜姝没发现璎珞中的蹊跷又有些高兴,她暗暗舒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璎珞再珍贵也是身外之物,碎了便碎了,二嫂安然无虞才是正经。”
  陆长风没有得逞,一离开正厅就低声咒骂起来:“姜氏这个贱人,出身不显,命倒是硬地很,姨娘好容易才寻来了打胎的药草,竟被她阴差阳错躲了过去。”
  胡泠霜也有些唏嘘,只现下陆长风火气正盛,她不敢拱火,柔声安慰道:“时日还长,我们总能寻到机会的。”
  她抿唇笑了笑,转而说道:“三爷别生气了,前几日我到解太尉家吃茶,听人闲聊,说怡春楼来了一个扬州瘦马,那瘦马色艺双绝,十分标致。
  您若是烦闷,不若到怡春楼走一趟,让那瘦马好生伺候您一番,身子舒坦了,火气自然就泻掉了。”
  陆长风久经风月,于床第间最是肆意,等闲的花样已满足不了他,胡泠霜怀着身子,二人虽然也会行房,到底不敢尽兴。
  现下胡泠霜主动让他出去找乐子,说是雪中送炭也不为过,他一把把胡泠霜搂到怀里,狠狠在胡泠霜的唇上亲了一口,低声道:“还是你懂我,待你诞下孩子,我定日日都待在你房中,决不再去拈花惹柳。”
  胡泠霜捏了捏他的手臂,柔声道:“三爷还啰嗦什么,快些去罢!”
  陆长风早已心猿意马,他“嗯”了一声,大步向门口走去。
  胡泠霜盯着陆长风的背影,嫌恶地擦了一下嘴唇,扭身向后花园行去。
  陆长稽站在月洞窗的另一侧,将陆长风夫妇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陆长风的胆子倒是大得很,竟敢算计姜姝。
  陆长稽看向程用,低声道:“老三不听话,也该长些教训了。”
  程用道是,须臾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流转的月华洒在庭院内,让葳蕤的院子也变得生动起来。
  陆长稽记得就是在一个月光盈天的夜里,他握着姜姝的脚踝替她正骨。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光盈天的夜里,姜姝听到了他和程用的对话,从而对他退避三舍。
  他对她的情分,似乎就是在月夜一点点萌生,一点点转折,一点点发酵的。
  陆长稽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今日是七夕,他也该去看一看她。
  他踏着月光,行至欣春苑。
  欣春苑的院门是关着的,陆长稽敲了敲门,院内没有人应声,他推开门,提步进入花厅。
  厅内也空空荡荡,他到茶榻旁倒了一盏茶,轻轻呷了一口,这时姜姝的声音从侧间传来。
  欣春苑没有侍卫小厮,唯有三个粗使婆子,四个侍女。
  粗使婆子不在侯府过夜,侍女倒是
  需要守夜,但因着今日是七夕,姜姝特地给她们放了一天假。
  方玉和弄棋都是汴京人,一大早就归家探望爹娘去了,碧春刚订了亲,自然是去和未婚郎子花前月下。
  珠儿是被哥嫂卖掉的,她没有去处,姜姝原以为珠儿会到外面看花灯,没想到她刚沐浴完就听到了珠儿的脚步声。
  “珠儿,把我的寝衣拿进来。”陆长稽侧眸,只见一条鹅黄色绣柳枝的寝衣静静躺在贵妃椅上。
  他站起身,把披帛握在手中,进入侧间。
  入眸是一架镂空雕莲叶如意纹的屏风,接着便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一道莹白玲珑的身影透过屏风上的镂空花纹映入眼帘。
  陆长稽呼吸一紧,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进脑海,思绪乱糟糟的,呼吸也有些紊乱,他不由捏紧手中的寝衣。
  “珠儿,把衣裳给我。”姜姝一面说话,一面把手臂从屏风侧边探了出去。
  她的手臂洁白滑嫩,上面挂着细细的水珠,比白玉还要细腻。
  陆长稽冷白的脸颊不由泛起微微的红,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段藕臂上移开,将寝衣递到姜姝手中。
  这时,忽瞥见屏风上搭着一条长长的裹胸纱布,那布叠了好几折,少说也有两米长。
  普通的裹胸哪里会有这么长?
  陆长稽忽得想起姜姝略显丰腴的身子。
  漆眸闪出莫测的光芒,他转身走出侧间,折回花厅就坐。
  第42章
  姜姝穿好寝衣,一边擦头发一边迈进花厅。
  连枝灯照的花厅亮如白昼,陆长稽坐在交椅上,漆眸凝着姜姝,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兽。
  “弟妹,你要那样长的抱腹做什么?”清冷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
  姜姝一凛,这才发现陆长稽的袖口上有一些水渍,环视四周,花厅内并没有珠儿的身影,那适才给她递衣裳的人便是……
  虽说假孕的时间还短,不到显怀的时候,但丰腴一些总归是没错的。姜姝这才往身上缠了层层裹胸,那成想好巧不巧就被陆长稽给发现了。
  想起那条搭在屏风上的抱腹,姜姝浑身发冷,缩在长袖内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因着太过于用力,骨节处泛起微微的白。
  凭陆长稽的心智,只要她承认没有怀孕,他定会推测出在青阳观时与他云雨的人就是她。
  不,她决不能承认没有怀孕,决不能给陆长易陪葬,也不能、也不能被陆长稽识破计谋。
  现下最好的应对方法,其实是应该反客为主质问陆长稽为何不声不响进入盥室,可惜,她心里有鬼,连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好几拍。
  姜姝站直身体,竭力勾出一抹笑容,她故作轻松道:“世子去世以后,我总不能释怀,日夜悲思以至于伤了身体。
  现下不过初秋,就总觉得寒冷难当,这才穿着抱腹御寒。”
  这样解释难免牵强,姜姝补充道:“三弟和世子素有嫌隙,世子去了,难保三弟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越是这种时候,我越该沉稳淡定,唯恐三弟发现我的弱点,这才裹了抱腹,混淆视听。”
  姜姝三言两语就把陆长稽热切的情意浇了个透心凉,陆长稽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脸上神色莫测。
  他原以为姜姝嫁给陆长易是无奈之举,没想到她与陆长易情比金坚,陆长易去了,把她的心也带走了大半。
  陆长稽少年入仕,入仕以后青云直上、运筹帷幄,把一切都握在手中,只有她让他的生活出现了意外。
  久违的失控感让陆长稽生出了些微的惶恐,他竟也会有惶恐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的变化,陆长稽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态度和姜姝交谈了。
  他不再多言,大步走出欣春苑。
  秋风扑面而来,萧瑟的凉让陆长稽的理智重新回拢。
  他看向侍从,沉声吩咐:“请温大夫往迦南院走一趟。”
  这是温大夫第一次单独面见陆长稽,上位者的威压让温大夫惶恐不安,说话的声音都发着颤。
  陆长稽看着孙大夫,问道:“二奶奶的身子现下如何,胎像可稳固?”
  温大夫常年为高门大户的贵人看病,练就了一副玲珑心肠,每当贵人问话,总要三思再三思才会开口。
  姜姝胎像“稳固”人人皆知,若是一切顺利,陆长稽便不会无缘无故找他问话。
  温大夫沉吟片刻,含糊道:“二奶奶的胎像倒是没什么大碍,只胎儿稍微有些气弱,若是好生……”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陆长稽打断:“她呢,她的身子如何?”
  丈夫刚刚去世,妻子总要忧思难结方显得重情重义,温大夫思索片刻斟酌着道:“二奶奶气血两亏,神思忧虑,需细细将养。”
  温大夫没有白花心思,一来二去的,倒是和姜姝的说辞合到了一起。
  陆长稽不再疑心姜姝假孕,唯对她怜惜非常。妇人怀孕本就辛劳,她却亏了身子,不知得受多少罪。
  他看向程用,低声吩咐:“把太后赏赐的那支百年老参送到欣春苑。”
  赵家太太派人给赵滢蕴送了几攒盒干果,盒子里面放着桂圆、榛子、胡桃、长寿果,这些都是对身子有益的好东西,用赵家独有的烹饪方法炒制出来,味道十分独特。
  赵滢蕴是面面俱到的性子,收到坚果便派人给姜家各房分发。
  程用进入欣春苑的时候,正巧遇到送坚果的棉雾,棉雾躬身向程用行了个礼,与之错身而过。
  回到飞鸟阁,棉雾把适才所见禀告给赵滢蕴:“那盛放人参的盒子十分精致,似乎是宫里出来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