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绕那么大弯做什么,耽误时间。还不如直接表明身份,把财产捧到她面前,怎么看他都比劳伦斯更有竞争力。
时间在双方的胡思乱想之中流逝,不过也可能并没有流逝多少,因为当光打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的时候,刚刚那曲小提琴曲才正好结束。
是巡逻的警卫员过来了。海瑟尔脚步一乱,慌不择路的就要推开对面的人往后跑。
兰开斯特扣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她带到旁边的阴影里藏好。
“别怕,他看到的不是我们。”
海德公园大概是知名的幽会秘地,那警卫员喊了一声之后,海瑟尔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衣服布料在摩擦。
啊,这样对比来看,他们只是练习了一下华尔兹,应该很正经了吧。
“他们会被赶出去吗?”她其实更想问,警卫员还会巡逻到这边吗?兰开斯特的气息就在头顶起起伏伏,她的心也跟着吊起来。
“不会,一点钱就能解决。”
果然,又是一阵悉悉索索,这次是钞票摩擦的声音,那警卫员也开始和稀泥,叮嘱了几句小心虫蛇,就离开了。
等他走了,刚刚被打断的男女也开始说话。
女的嗔怪道:“都怪你,非要半夜来公园找刺激。”
那男的也后悔莫及:“海德公园的警卫就是黑心,给了两英镑还嫌不够,早知道就不听别人的来这里了。”
那女人应该是生气了,推开他就走了,他追她跑,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终于没人了,海瑟尔戳了戳面前的男人,让他退开一些。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刚刚那女人说的话。
“都怪你。”她的语气正经得像和陌生人寒暄。
兰开斯特退后,清了清喉咙:“出两百英镑我也觉得值。”
海瑟尔想瞪他,又觉得现在做什么动作都有越界的嫌疑,只好转过去坐在长椅上,说道:“你跳舞怎么这么熟练,看来以前没少跳吧。”这话说出来她就暗自咬牙,听起来像吃醋一样。
兰开斯特走过去坐下,他们之间这会儿又隔开了礼貌的距离,一人坐在长椅的一头,要是有人经过,一定会奇怪的注视。
“今晚之前只和一个人跳过。”
海瑟尔又不说话了,原来她是第二个嘛,这也正常...
她不说话,兰开斯特就必须多说一点,于是再次开口:“第一个...是我的姐姐,原来家里的宴会总是要求我们跳开场舞。”
“亲姐姐?”这是海瑟尔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家人。“是什么样的人?”
问话的人要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都懒得回答,其实是懒得回想。不过恰好是她。
“以前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长辈要求的什么事她都会做得很好。很周全,面面俱到,有耐心。”
海瑟尔心想,大概是简那种类型的女孩呀。
“不过,有的时候完美得像没有自己的情绪。”兰开斯特想来一支雪茄,不过现在只能摩挲一下手指:“她小时候曾经有个几乎算得上未婚夫的好友,因为家世年纪相当,双方父母都默认了。不过后来男方家里败落了,这
时候又正好出现了另一个合适的结婚人选。长辈刚露出意思,没过多久她就自己顺利的和之前那人和平解绑了,并和新的准未婚夫成为了人们眼中的金童玉女。”
“那个时候我觉得她很可怜,后来我觉得她很厉害。”兰开斯特悄悄把领口松开两颗扣子,怀疑自己真的是老了,都开始回忆当年为了这件事和父亲大干一场的往事了。
海瑟尔很喜欢听他说过去的事,又问:“那现在呢,现在她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兰开斯特不得不承认:“她在当腻了模范小姐后突然有一天干了一件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事,然后就彻底的消失了。”
海瑟尔暗自揣摩这个“消失”是指不见了还是...去世了,想不出来要不要安慰他,只好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
“其实我可能也是这样的人。”她揪了一根身后的花,又心虚的把它塞回去:“不是说厉害,就是表面是乖乖女,实际内心时不时就在想干一件离经叛道的大事,这样才能跳出固定的生活轨迹。”
“你懂吗?”她转头。
他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蔚蓝的瞳孔里能清晰的看见她的倒影。他懂,虽然他不乖,但最后还是如所有人所愿当了法官。
“就是虽然知道不能任性,一旦某一步走错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但还是很想逃离那条正确的路。”她努力解释。
“那你逃了吗?”他轻声说。
“没有,从来没有,至少我自己没敢做过。”她遗憾道:“我应该算是一直按部就班走在稳妥的那条路上吧。”上着不出彩但稳妥的学校,兼职攒钱稳妥的活着,如果不是那个巨大的意外,或许现在也找到了一份无趣但稳妥的工作。
她说完又突然发现可能会产生歧义,忙看他:“嫁到法国不是逃离,只是...只是...”海瑟尔解释不了,只能尴尬的问:“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兰开斯特不是不想说话,只是现在特别想说的话好像都不是很绅士得体,恐怕会吓到她。他现在最想做的是赶快和她分开,然后写信给她。还是写信比较容易。
“说话啊。”她小声催促,像一只恼怒的小猫,原来兰开斯特小姐在家的时候就养过这种小猫,他只觉得麻烦。
他只好挑了句礼貌一点的:“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士?”好像也不是特别礼貌,因为她又瞪圆了眼睛,应该是不想回答。
“好吧,今天来找我是为什么?”
海瑟尔耳朵都红了,不知道是气还是尴尬。她站起来就想像刚刚的女人一样转身跑掉,不过又担心这样太过无理取闹,硬邦邦的预告一句:“现在我要回家睡觉了。”然后沿着刚刚的路往回走。
兰开斯特没有拦,摸了摸鼻子,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海瑟尔高估了自己的认路能力,刚刚明明没走多远,现在却越走越陌生,怎么也找不到那堵墙。偏偏身后的人还任她乱走,选什么方向都不阻止,只安静的跟着。
她终于认命,负气停下来,用眼神谴责他:“到底怎么走?”
兰开斯特想了想:“第一个岔路口就错了。”
海瑟尔觉得他在耍人,真要生气了:“那你怎么不说话!”
“因为…我想多和你呆一会儿。”
她的耳朵又红了,比刚刚还红。
兰开斯特回忆了一些刚刚的路线,重新规划了回去的方案,这次变成了他走在前面,海瑟尔跟在后面。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不想回答吗?”他在前面问。
海瑟尔心惊胆战,生怕他再重复一次,抢先选了好回答的那个:“今天碰见了原来在我姐姐家见过的一个侍女,她在一家纺织厂做工人,我去找她的时候在门口看了看里面的情况,那里的工作环境实在太恶劣了,长期下来肯定会对人体健康造成严重影响。”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变成并排往前走。
“本来是想问问你应该怎么办,不过现在我自己有了点思路,我打算自己试试。”
兰开斯特瞧着她在黑暗中莫名自信的样子,无声勾唇笑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现在不需要。如果以后需要,我会找你的。”
他们后半程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的走在一起,隔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有时候控制不好会擦过对方的衣袖,随即默默拉远距离,不过很快又会不约而同靠近。
找到墙之后就很快了,不到十分钟海瑟尔就坐上了马车。
兰开斯特敲了敲玻璃窗,海瑟尔把它打开。
兰开斯特看着她乖巧的等待的样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干巴巴的说道:“晚安。”
海瑟尔点点头,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什么?”
“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人,因为我之前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她唰的一下关上窗户,敲了敲前面的木板,车夫会意,很快就催动了马匹。海瑟尔不敢侧头看一眼,哪怕她余光瞥见了他还站在那里做了什么手势。
啊啊啊。
马车启动了,她把头埋进围巾里,无声呐喊。
兰开斯特看着驶远的马车,久久不愿挪动脚步。
第二天是周日,工厂一般都会在上午放半天假。海瑟尔把露西叫过来,问她之前住在哪。
“我是和以前从朗伯恩嫁出去的一个远房表姐一起来伦敦的,她前段时间回家探亲,我就向她打听怎么在伦敦找活儿。她丈夫因为事故去世了,那工厂给她安排一个活计养家,她让我住到她家里,只用出5先令一周。”
海瑟尔便问:“她也在纺织厂工作吗?”
露西回答道:“没错,不过她在印染车间,那里的工资比我那更高。不过我不想去,我看到她的手好几处都溃烂了,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