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黛玉曾亲口说,宝姐姐有兄长护着,这没什么,她的稷哥哥,比薛家的哥儿好得何止百倍。她说她一点儿也不羡慕宝姐姐。
  但是如今,他即将远行,她怎么办?
  往年冬天,她的咳疾总要发那么一两次。轩辕承稷曾拿忠顺王救了他命的药给她吃过。那丸药用头胎紫河车、人形带叶参、龟大何首乌、千年松根茯苓胆等药材配的,她吃了倒是有些好处。
  然而,今年冬天,他一想到不能陪她过了,便忧从中来。
  每日在上书房坐在他身边,黛玉哪里感受不到的。又听惠儿说,今年皇上点了五哥哥做钦差,督修河道。黛玉一听,这是天大的喜事啊。稷哥哥准备了好几年的知识,终于可以付诸于实践了。他还忧心什么呢?莫非是有放不下的事情?
  这天放学后,轩辕承稷跟往日一般,将黛玉送到东大门。
  宫里的梅花开得正好,穿过东花园,满身皆是香。
  “我听惠儿说了,稷哥哥要做钦差了。”黛玉笑着道,“真为稷哥哥高兴。”
  轩辕承稷有些意外。他原还在想,若是她难过了,或者身体有恙,他便迟一两年再去跟着何大人学习修河工,也未尝不可。他如今才十七岁,放在后世,还在读高中。虽然去实践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但却是可以从长计议的事,用皇上的话说,便是不急于一时。
  黛玉接着道:“稷哥哥若是忧心我,大可不必担心。吃了稷哥哥为我配的丸药后,今年都不怎么咳嗽了。我还有惠儿可以作伴。听说何家哥哥也要同去。惠儿寂寞了,肯定是找我玩儿的。稷哥哥末要因为旁的事,误了学习的时机。
  倒是稷哥哥,可要高兴起来。出门在外,吃穿都要注意。做公事苦,不比在宫里。稷哥哥可得保重了。
  稷哥哥放心,我会好好地待稷哥哥回来。到时候,春暖花开了,我们喊上惠儿、何家哥哥,还有承晈,一道听戏、踏青。”
  轩辕承稷素知黛玉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他的心思一般都瞒不住她,她总能把他猜得透透的。如今看来,她不但懂他,还第一时间支持他,这让他感动。
  他再看她,她已不是当初半人高的小姑娘了,而是初有少女的行容,温婉、睿智、腹有诗书气自华。
  他承认,他并非旁人口中的“不通人事”的顽石。生得美好的人,任谁都会侧目,他也不例外。林妹妹这般倾城之姿,他怎敢说,这些年,他一直把她单纯地当亲妹妹看了?
  现如今,他只觉得内心一阵一阵地波澜在起伏。他对她,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了。
  轩辕承稷认真地看着黛玉,道:“玉儿,你的事,不是旁的事。”
  平日的轩辕承稷过得比较佛系,遇事不惊,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黛玉很少见他这般一板一眼地说话。
  他就这样看着她,她的心一阵扑腾。她轻声问了一句:“那我的事,是什么呢?”
  轩辕承稷道:“玉儿,你的事,是我心头的事。”
  黛玉的心快跳到嗓子眼。她跟他一直是异姓兄妹相处着,虽然总是被惠儿打趣,但是她从未听他说超出兄妹之情的话。这个“心头的事”很容易让人多想啊。
  黛玉其实一直都是喜欢他的,甚至在以为他是内侍的时候,就开始了。她还曾因他是内侍,而哭过。只是,他若只当她是妹妹,她怎好意思说。
  她有感觉,稷哥哥现在待她有些变了,她十分欢喜。
  她已经无法再迎接他的目光了,她背过身,道:“稷哥哥,我亦是如此。稷哥哥实现了心愿,我便没有遗憾。”
  她的话,如一缕阳光,把他的心头照亮了。一道彩虹,挂在了他的心间。
  第20章 护妻(1)新章
  轩辕承稷亲自监督,按照忠顺王为他续命的方子,在御药房为黛玉配了大半年的丸药。他又请太医给黛玉拿了脉,嘱托惠儿照顾好林姑娘,便去了江南,一头扎在了加固河堤的一线。
  且说这年冬底,黛玉接到家书,却是其父亲林如海身染重疾,写书信接她回去。
  贾母听后,心下忧闷,忙忙打点着。
  宝玉听到黛玉要回去,心里不自在,但林妹妹父女情深,他也不拦着。
  黛玉并没有指望宝玉能陪她去扬州,此番宝玉风轻云淡的举动,她早有预期。她不过是他的玩伴中,不苛责他学业的那位。而她对宝玉,也不过是对一般表兄之情。亲戚之间,能和睦处着,说得过去,就行了。
  且说惠儿见黛玉一日不来上书房,听上书房管事的姑姑说,林姑娘的父亲病重,林姑娘告假了。
  惠儿便去荣国府寻黛玉,又跟黛玉一起见过皇后。皇后特地让如今太医院的掌院华院判,跟随黛玉一同回扬州。
  惠儿回禀了父母,想跟林姑娘同去扬州。一来她受五哥哥的嘱托,要照顾好林姑娘的;二来她还没有去过扬州,想出去看看。
  忠顺王妃没有阻拦。明眼人都看得出,五皇子有多珍视林姑娘。另外,江南的冬天是另一番景,惠儿去看看也无妨。
  忠顺王妃便多派了嬷嬷、随从跟随,护惠儿跟林姑娘周全。
  贾家这边,还派了贾琏同行。
  一行人作速择了日期,登舟往扬州去了。
  一路上,黛玉心中万般焦急,惠儿都伴其身旁,好言相劝。回到扬州府里,便让华院判为父诊治。华院判用了药,却改变不了林如海药石难医的病症。
  黛玉每日以泪洗面,惠儿也不知如何劝。而贾家一起来的琏二哥,是个花心浪子。林家姑父重病在身,贾琏却夜夜流连勾栏瓦舍,彻夜不归。
  惠儿提让五哥哥来,反正五哥哥现在的江县修河堤,距离扬州并不远。黛玉却哭着不让,说是不能影响五殿下。
  惠儿并没有听黛玉的,私下让亲随去往江县跟五哥哥带个信。
  自离开京都后,轩辕承稷无一日不挂心。见到惠儿的亲信,得知林父病重的消息,轩辕承稷即刻跟河道总督告了假,去往扬州。
  轩辕承稷赶到扬州巡盐御史府时,但见黛玉一双泪眼,携着雪雁,正穿廊而过。雪雁手里还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看到轩辕承稷时,黛玉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她跟惠儿说好了,不跟稷哥哥说的。
  他的一声,“玉儿,对不起,我来迟了。”
  黛玉的眼泪便跟断了线一般。
  轩辕承稷接过雪雁手里的药,让她先退下。又用帕子,擦了黛玉的眼泪。“玉儿,有我,别怕。”
  黛玉这些时日,何曾有一天不在害怕中。她怕父亲跟母亲那时候一样,撇下她去了。
  现在,看到轩辕承稷的那一刻,她又跟有了主心骨一般。
  轩辕承稷跟黛玉去了林如海的房间。
  林如海卧在榻上,形容枯槁,全靠药吊着一口气。
  他看到轩辕承稷带着黛玉进来,观其品貌,彬彬有礼,气度不凡。
  黛玉道:“爹爹,这是五殿下。”
  林如海一听,便要掀被起身,要行君臣之礼。却被轩辕承稷一个快步扶住。“林大人,您身体要紧,在家中,一应繁礼便都免了。”
  轩辕承稷给林如海垫了一个靠枕,扶他坐起,又端起手边的药碗给他喂药。
  给林如海喂完药后,轩辕承稷又用手绢为其擦拭嘴角的药渍。又在林如海咳嗽时,轻轻用手抚其背,为他顺气。
  这一切林如海都看在眼里,五殿下风尘仆仆赶来,为他捶背喂药。林如海心想,今日五殿下如此待他,他日也会怎样待别人。玉儿若是得这样可靠的佳婿,林如海便也放心了。
  他握着轩辕承稷的手道:“殿下可曾婚配?”
  轩辕承稷道:“林大人,吾尚未婚配。但,吾已有意中人。”
  林如海“哦”了一声。
  轩辕承稷忙道:“林大人,吾心仪林姑娘已久,本想等她及笄之年上门提亲。请林大人恕吾唐突。”
  林如海的脸上浮现笑容,他欣慰地道:“即是如此,微臣本该沐浴更衣后,以见陛下。但微臣终是去不了京都了。今日,微臣便在此,把玉儿交给殿下了。望殿下往后善待玉儿。”
  轩辕承稷心中悲喜交加,他为林如海生命的流逝而难过,又为自己得到林如海的认可而喜,终是含着泪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照顾好玉儿。”
  此时的黛玉,已经哭得跟泪人似的,跟轩辕承稷一道,拢着林如海枯槁的手。
  林如海笑着对黛玉道:“玉儿,你看外面的梅花,开得多好。来年枝头便又添新花。”
  “父亲,玉儿不要父亲走。”黛玉紧紧握住林如海的手,想留住他的生命。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林如海含笑而终。
  轩辕承稷为其料理了后世。后又得知,林如海在黛玉等人刚落地扬州的时候,便已将林家祖产托贾琏变卖,换得二三百万两银子,存在钱庄,托付京都外祖家,待黛玉及笄出嫁时,一部分作为嫁妆,一部分作为感谢老太太对黛玉养育的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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