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娘娘厚恩,奴婢……微臣万死难报!”她的声音激动得微微颤抖,她没想皇后给她的,是如此一步登天的机遇!
李凤遥看着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起来吧。本宫提拔你,不是因为私谊,而是因为你确实做出了有用的东西。这新式纺纱机若能推广开来,于我大明百姓衣食、于国库税收,皆有大用。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功业,比在朝堂上和那些老狐狸斗嘴皮子要紧得多。”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林静微:“江宁织造,位置关键,却也龙蛇混杂。你此去,明面上是推广新机,革新织艺。暗地里,本宫要你以此为基点,给本宫牢牢握住江南的织造业,尤其是信息渠道。那里是财富汇聚之地,也是消息灵通之所。你可能做到?”
林静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眼神变得坚定:“微臣必竭尽全力,不负娘娘重托!定将江宁织造经营成铁桶一般,为娘娘耳目!”
“很好。”李凤遥颔首,“本宫会拨一队可靠人马给你,助你站稳脚跟。遇到难处,可直接呈报于本宫。记住,你代表的是本宫的颜面,行事既要有女子的缜密,更要有不输男子的魄力。让那些男人看看,女子不仅能相夫教子,更能办实事,创大业!”
“是!微臣明白!”
第63章 知人善任
林静微退下后,李凤遥走到窗前,看着远方。
朝臣们以为她要杀人立威,她却偏要先插下一枚活棋。杀戮固然能震慑,但真正能巩固权力、改变格局的,永远是实实在在的力量和利益。
将现代技术转化为生产力,掌控经济命脉,安插自己人占据要职,这才是长远之道。
而这任命女官的破例之举,本身就是在挑战旧制,无声地扩张着她的权力边界。
李凤遥的目光越过豹房的亭台楼阁,仿佛已看到了江南的烟雨繁华,以及更远处,这片帝国沉默而庞大的肌理。
她知道,仅仅一个林静微,远远不够。就像投入湖中的一颗石子,能激起涟漪,却难以改变湖水的本质。
朝臣们的暂时沉默,并非臣服,而是审时度势的蛰伏。那些民间的反对声浪,虽暂时被帝后的怒火所压制,但其根植于千百年礼法土壤的观念,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根除。
他们不会真正买她的账。那些通过科举正途上来的男人,骨子里刻着的是“男主外、女主内”的秩序,他们可以暂时屈服于皇帝的权威和她的手段,但绝不会从心底认同一个女人执掌权柄。
她现在能用刺杀事件和皇帝的怒火压制他们,但一旦风波过去,他们便会用更加隐蔽、更加合乎礼法的方式反弹。
她不想,也不能只依赖那些因利益而依附的小人。那些人今日能为她所用,明日也能为更高的价码背叛她。
她需要真正的同盟,一个全新的,与她利益与共的权力基础。
而女人,那些被排除在现行权力体系之外,却有才智,有野心的女人,就是她天然的选择。
林静微,只是一个开始,一个信号,一个被她立起来的标杆。
她要告诉天下所有不甘于困守后宅,相夫教子的女人。看,路是可以这样走的。只要你有能力,只要你能拿出实实在在的功绩,就能获得与男人同等的权位和尊重!
这绝非易事
,这等于是在向延续千年的宗法制度宣战,其阻力将远超清除几个政敌。
但她别无选择。
如果这天下始终由男人主导,那么她今日凭借皇帝宠信和自身狠辣所获得的一切,都将是空中楼阁。一旦皇帝移情,一旦她稍有势弱,那些被压制下去的男性权力集团就会毫不犹豫地反扑,将她撕得粉碎。
历史上有太多得势后又迅速陨落的后妃先例,她不能重蹈覆辙。
她要做的,不仅仅是掌控一个皇帝,掌控一个朝堂,而是要从根本上,一点点撬动这个世界的规则。
“元宝,”她在心中默念,“建立‘女官人才储备档案’。扫描京畿及江南地区所有官员、勋贵、士绅家族中,所有识文断字,有过管理家族产业或展现出特殊才能的女子,记录其家世、性格、能力倾向。评估其可被吸纳和培养的潜力。”
「指令已接收。数据库建立中。
筛选条件:性别女,识字,有管理经验或特殊技能(算术、医术、匠造等)。
性格评估:倾向独立、果决、有野心者。
初步扫描范围:京师五品以上官员家族、江南主要世家……」
元宝还是很靠谱的,它经营系统里本就是搜罗人才的能力,这个刚好她用得上。为什么要世家,因为此时平民女子,被打击得连说话都说不完整,更别提识字了。
她只能从贵族里挑挑拣拣。
“很好。”技术革新带来生产力提升,生产力提升创造新的利益集团,而新的利益集团,需要新的管理者。她以后要逐步地,有计划地将这些被埋没的女性人才,安排到这些新的,由她创造的位置上去。
从织造开始,再到未来的矿业、医药、甚至教育。
她要让女人不仅仅能相夫教子,更能办实事,创大业,更要能掌握权力,成为她的手足,耳目和支撑她权位的基石。
这是一条无人走过的路,布满了荆棘和陷阱。但她既然能从那场必死的刺杀中全身而反,并借此将危机转化为机遇,她就敢踏上这条路,并用铁腕和智慧,为后来者杀出一条血路。
那些男人的反对声浪?不过是这变革之路上的些许杂音罢了。
不足为惧。
青词端着新沏的香茗,脚步轻盈地走入殿内,恰好与正退出来的林静微擦肩而过。
她一眼就瞥见了林静微身上那套崭新的、代表正六品司制女官的青色官服,虽样式与宫内女官有些相似,但纹饰和气质却截然不同,透着一种外放的,实实在在的权柄意味。
林静微微微颔首,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意气风发,与青词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快步离去,背影挺拔,再无往日在她面前那种隐约的谦卑。
青词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将茶盏轻轻放在李凤遥手边:“娘娘,请用茶。”
李凤遥正低头批阅着一份关于漕粮的条陈,并未抬头,只淡淡嗯了一声。
青词垂手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涩难言。
她比林静微更早被娘娘提拔到身边,自认机敏忠心不输于人。这些日子,娘娘遇刺,她也是担惊受怕,寸步不离地伺候着。原以为娘娘即便要厚赏,也该是她们这些日夜随侍的心腹宫人。
六品官啊,还是外放的实缺,江宁织造督办使!那是多少读书人寒窗十年、甚至钻营半生都未必能企及的位置!她林静微,一个和自己一样出身,甚至之前地位还不如自己的宫女,凭什么?就凭那几张奇巧淫技的图纸?可那图纸也是娘娘赐下的。
青词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涩。她服侍皇后娘娘这么久,小心翼翼,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差错,原以为自己是娘娘最信任的身边人……可如今,一步登天的却是那个后来的林静微。
李凤遥批完最后一份条陈,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
青词立刻收敛心神,上前一步,柔声道:“娘娘可是累了?奴婢给您按按头吧?”
李凤遥抬眼看了看她,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她心底那点细微的波澜。她并未拒绝,向后靠了靠。
青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力道适中地为她按摩着太阳穴。
殿内一时寂静。
“觉得委屈了?”
青词按摩的手指猛地一僵,心跳骤然加速,连忙道:“奴婢不敢!奴婢能为娘娘分忧,是奴婢天大的福气,岂敢有半分委屈?”
“在本宫面前,不必说这些虚言。”李凤遥闭上眼,享受着她的按摩,语气却带着看透一切的淡然,“你觉得静微此番一步登天,而你依旧在此侍奉,是本宫偏心,是吗?”
青词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就要跪下:“奴婢绝无此心!娘娘明鉴!”
“起来。”李凤遥语气微沉,“本宫不喜人动不动就跪。”
青词只得战战兢兢地站好,手心全是冷汗。
李凤遥缓缓睁开眼,看着她:“静微能出去,是因为她拿出的东西,正好能放在那个位置上,发挥最大的用处。织造之事,需要懂技艺,能实干,更能应对江南那帮老油条的人。她恰有其才,亦有其胆。”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青词身上:“而你,青词,你的长处不在此。你心思细腻,察言观色,打理宫务,协调内外,是一把好手。本宫身边,离不开你这样贴心的人。”
青词闻言,心中稍安,但那份酸涩并未完全散去。离不开,终究还是奴婢。
李凤遥看穿了她的心思,“官位,并非只有外放一途。在这紫禁城,在这豹房,权力无处不在。本宫身边的掌事女官,一言一行,有时比一个外放的五品官更令人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