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妻子重生回退婚前 第4节

  纵然他习惯敛藏锋芒,可到底云霜月年长他十岁,少年心性着实好懂。
  她知晓他心怀天地,自由如风,不甘被云氏困住。她也知晓他喜欢结交好友,追寻志同道合的伙伴,而不是呆在云霜月身边。陆行则心性较之同龄人已然绝尘,真实的想法会被他藏起来。但是偏偏云霜月浸泡在云氏宗族二十九年,虽寡言沉默但对情绪感知颇为敏感。
  在云霜月眼里,一直觉得陆行则像鸟。
  一只和她紧紧相连的鸟。
  陆行则的每次离开,在云霜月看来都如同飞鸟逃出笼子。
  他会在回来时给困在笼子里的云霜月带来外面的阳光。云霜月将自己的自由放在了陆行则身上,好像他闯荡修仙界也如同自己在冒险。
  意气风发的陆行则,是年幼的云霜月曾经垫脚透过四四方方的窗户看向天空,憧憬未来会成为的样子。
  但后面几年云霜月又常常凝视陆行则因为云氏受的伤,抚过他困顿的眼眸,蹙起细细的眉毛叹息道自己竟成了困住别人自由的牢笼,这和云氏有何区别呢……
  她不想这样。
  “如果回到过去,我想出去看看。”
  自己的声音此刻也在云霜月脑内浮现,于是一个大胆疯狂的念头也越来越清晰。
  她不想被云氏同化变成拘束陆行则的锁链,陆行则的自由也不是云霜月的自由。
  她想自己亲自去看看。
  前世云霜月成婚后搬离老宅,同陆行则逐步破开云氏埋藏的秘密,虽然最后在不渡川那边迟迟没有进展,但此时的云氏老宅必然困不住云霜月。
  回忆着老宅的机关和重重禁制,云霜月的脚步调转,不再朝着老宅房间走去。她算着陆行则即将到来的时间,心中的念头愈发坚定。
  她要出去。
  她要逃出去。
  第4章 今生缘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
  当云霜月把藏在老宅的那几个隐蔽的机关都捣鼓一番,放上符篆后,整个云氏早已经笼罩在茫茫夜色之中。
  比白日里更厚重的浓雾弥漫在附近,本就少有光亮的宅院更是难以看到灯火。
  此时她回到了祠堂的门口,身上仍穿着晨祷那一袭纯白色祭袍,衣服绣着的繁琐花纹在夜色中仿佛会呼吸一样,偶尔闪过流光。
  云氏对于祭服的穿戴自有一套严苛的规则,讲究不露声色。所以云霜月就连修长的脖颈也被白色绸带围着,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乍一看仿佛是一条锁链,将她牢牢勒住。
  云霜月苍白的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脖子,随后深吸一口气后又吐出。
  她看向前方,就剩这最后的禁制了。
  不再多想,云霜月用另一只手推开厚重的大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此前从未见过的夜晚祠堂的样貌呈现在她眼前。
  珍贵的灵石被碾成粉末绘制堂内的莲纹彩壁提供了奢靡的昏暗光线,横檐之上用金丝银线绣成的白纱被外头的风吹动,露出下面几尊精雕细琢的巨大彩漆雕像。
  这些雕像是云氏历代先祖,不知什么材质雕刻而成,相貌衣着甚是逼真,好像在下一秒就会活过来一样。
  不。
  就是活过来了。
  因为云霜月清楚看到那几个雕像的眼珠齐齐朝她的方向转过来。
  “……”
  这番常见属实诡异非常,但是云霜月却没有说话,面色不改。
  原来是这样。
  她甚至有些分心地想到了前世,她和陆行则来寻找禁制破解的线索那个时候。
  当年她和陆行则成婚不足一月,还不怎么熟悉,两人商量计划时云霜月提议晚上来祠堂,那样比人多眼杂的白日方便行动。
  陆行则却东扯一点西扯一点,左右意思都是晚上不适合云霜月去,美其名曰男人的直觉,当时的她完全看不透这位陌生的少年丈夫脑子里想的什么。
  结果还真被他骗了过去,心说或许天才思考的方式总归有他自己的道理。
  现在想来估计是他自己早早背着她将老宅摸索得一干二净,也必然见到过这诡异的场景,怕吓得这位传闻中身居闺阁的大小姐魂飞魄散,导致脑袋空白乱了他的计划。
  思及此处,云霜月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轻笑一声:“真是……”
  不过陆行则既然能顺利回来,说明此刻雕像会动的眼珠暂时不会造成实质伤害。
  云霜月的心情轻松了一点,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果然,除了依旧在和她一起移动的黑色眼球外,雕像并没有再做出其他别的诡异动作。
  任由云霜月走上前,最终停在晨祷时她跪着的那个位置上。
  位置前面有两个“人”,和今天晨祷的姿势一样,一人面容严肃,一人眼蒙素纱,正是云霜月的父母。
  只见身为二人女儿的云霜月连眉毛都不抖一下,手腕转动,抬手就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玉簪直直插向其中一人的后颈!
  神异的一幕发生了,好似有个透明的屏障被击碎,伴随着类似于“苛哒苛哒”机关转动的声音,那人的脖子后面竟然凭空多出一个锁孔。
  锁眼形状古怪,不同于市面上正常的款式,它真的如同名字一样,看着像一个眼睛。
  诡谲怪诞的情况下,云霜月的动作没停,把簪子继续按进锁孔,手中感受到一股想要回弹的阻力。
  她神色一肃,常常舒展的细眉下压,随着嘴角红痣的颤动,一串咒语从口中吐出,在半空中化作蚂蚁一般的金色小字融入锁孔。
  “苛——”
  机关转动的声音停止了。
  显然正常人颈后不会出现这种东西。
  所以机关停止同样也意味着,眼前云霜月的父母,根本不是活人。
  和她料想的差不多,两人估计在箴言出现的没多久就离开老宅了,徒留下这两具傀儡。
  前世陆行则在破开禁制的第一时间就一把大火烧掉了云氏老宅,事后却疑惑问她为什么这硕大的宅院一个活人都没有找到,火焰的余烬之下连衣物的碎片都没有。
  有啊。
  应该是有的。
  那些从幼年开始就时常监视云霜月的丫鬟,那个用鞭子训诫云霜月规矩的嬷嬷,长得大差不差的小厮,以及她那两个惜字如金的父母。
  可事实是,这些人如同凭空消失了一样,仅有老宅的木质屋舍留有大火烧过的痕迹。
  甚至三日过后,老宅莫名其妙恢复了原状,除了云霜月的父母,那些诡异的仆人竟重新出现,好像对那场大火一无所知。
  然后陆行则又放火烧了几次,老宅的屋子除了祠堂,其他的一直没再复原了,可那些人依旧会在那游荡。
  后来又过了很久,陆行则才从不渡川找到真正的原因。
  他说老宅中所有的人都是傀儡,但云氏的傀儡特殊,会具有一种特别的主从关系。要想彻底结束老宅那堆游离的“人”,就必须找到所有傀儡中的主人。销毁那个傀儡,云氏的所有傀儡才会消失。
  “云霜月,你知道哪个是傀儡的主人吗?”
  那时在修真界风头最盛的剑衡仙君就盘腿坐在她的脚边,仰着那张愈发风流蕴藉的脸问她。
  云霜月却微垂下薄薄的眼皮,视线拂过陆行则刚回来马上又要离开所以没换下的衣服,拂过他脖子上多出来的几道还没痊愈的疤痕,轻摇下头。
  “算了。”
  都这么多年了。
  云霜月拿手摸摸陆行则的头,替他调整了一下发带。
  她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
  徒留两个轻飘飘的字,在那时间匆匆的流水里消散逝去。
  ——
  思绪拉回,云霜月看着手下的傀儡躯体逐渐变得透明,她拔出簪子。
  “叮——!”物体断裂的声音。
  松开手,看到只剩下半根的簪子掉在地上,另一半和傀儡的身体融在一起,慢慢化作碎片消失逸散了。
  怎么连簪子也会一起带走。
  她愣了一下,只好蹲下捡起仅剩的半根插进另一个傀儡的后颈,对它又念了一遍刚刚的咒语。
  好在还有半根能用。
  又是“苛哒”一声,剩下的傀儡也带着簪子慢慢变得透明,消失。
  看着这番场景,云霜月和老宅傀儡的前缘,竟这般轻松了却了。
  随后她就抬起头,和面前云氏预言箴眼直直对上。
  此时云霜月的头发失去了簪子的支撑,漆黑的长发垂落在身侧,身后灌进的风将她的发丝不断吹到苍白的脸颊旁,两种色彩对比强烈,衬得唇边红痣愈发鲜妍,如同血珠滴落在玉盘之上。
  她咳嗽两声,手动了动想抬起去摸头上的簪子,却想起那根簪子早就随傀儡一同消散了。
  可这上面的禁制需要用她的血才能破开。
  环顾四周,纳入眼底的皆是些圆钝的物品,唯一她身上带出来的锋利物体也在刚刚用掉,没办法划开她的手指。
  寻常女子多珠翠金钗,可云霜月一向素净,并不喜欢佩戴饰品,通常插一根簪子能挽起头发就足够。
  相反陆行则才喜欢戴着各种各样的饰品,头发上、耳朵上、脖子上……能出现饰品的地方通通都有。想要利器从他那随手一顺就行,一个不行还能换一个。
  不过现在的云霜月可顺不到,她只能举起手将手指凑到嘴边,打算就直接咬开。
  但当目光看向自己面前的手时却顿住了。
  眼前的手上没有她回到老宅取走阴阳命珠时,被戒律剑所伤留下的伤口。
  戒律剑。
  一幕幕关于它的记忆如同话本的绘图,在云霜月的脑海中翻过。
  从她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如今这般模样,戒律剑始终悬在她的头顶,评判她是否违背家训。
  可云氏的家训密密麻麻,幼年的云霜月想要记下来,无异于井底的青蛙想要记下天空中所有的星星。跪坐时偶尔弯下的腰,吃饭时偶尔碰到的碗壁,就连说话时某句话中的一个字,都会被此剑的剑气一遍遍划到她身上,直到她彻底记下规矩为止。
  要说真的无怨无恨,心中没有半点起伏那肯定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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