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妻子重生回退婚前 第2节

  云氏的禁制不让他使用灵力,于是陆行则就被山上的雾气和云氏错综复杂的地形绕得头晕。
  那时的他正攥着碎石在地上刻下不知道第几遍的“此路不通”了,迷雾深处就乍起一阵清透的铃铛声。
  他抬眼望去,正撞见素白祭袍从雾中浮出——裹在层层复杂绣纹里的人身形单薄得像片雪,脖颈间血色符文如枷锁蜿蜒,偏生唇边一点艳色的朱砂痣才赋予了那人一点活气。
  “公子是何人?”
  她的声音也很冷,鸦羽似的睫毛垂落,让陆行则无端想起幼时喜欢捕捉的凤尾蝶。
  后来他让云霜月带他去找家主,一路上和她搭话半天也得不到一个字回应,无聊的陆行则就数着她腰间金铃摇晃的节拍。
  一千七百余步,铃响九百八十三声。
  她广袖拂过的地方雾气退散,露出雕着异兽的廊柱,那些东西和云氏一样诡异的很,兽首的眼珠会随着脚步转动。不过那时的他却只顾着盯着云霜月被绸缎裹得严严实实的后颈,想着那下面是不是藏着什么未愈的伤口。
  然而云霜月到了正厅后的高冷又是另一种模样。
  家主唤她名字时,云霜月身上的生机好像被彻底夺走了,整个人仿佛被关进棺材那样死气沉沉,和路边枯死的树枝没什么两样。整张脸白地像生宣,就连嘴角的红痣也如同干涸在纸上的胭脂。
  吃人的家族,里面关着我的未婚妻。
  或许是英雄主义作祟?还是什么别的什么说不清的东西。
  反正当年的陆行则就盯着云霜月黑漆漆的眼睛,把退婚的话给咽了下去。
  ……
  所以云霜月是什么样的人呢。
  半晌,小柔才等到陆行则开口:“她啊,其实是个……”
  “砰砰!”
  后半句小柔并没有听到,因为外面放起了烟花,青年的声音被盖住了。
  她只看到离陆行则最近的左邢露出一副牙酸的表情。
  “这般样式的烟花倒是头一回见到!”
  “哈哈,真是大开眼界啊!”
  楼顶忽然绽放的烟花如同金蛇游穹,百来座莲花烟火次第盛放,火凤衔珠的奇景引得满楼惊叹哗然。
  天上夺目的亮光倒映在小柔的眼眸之中,只是她觉得这点光芒远没有陆行则的眼睛明亮。
  她想,或许不用知道后半句话了。
  仙君的妻子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
  不然他的眼睛为什么会在提起妻子时,如此明媚?
  竟让这声势浩大的烟火都逊色了。
  而这位眼睛明亮的仙君也没多瞧上几眼这漂亮的烟火,只见他突然朝客人随心所欲开口道:“我有事先走了啊各位。”挥挥手留下一句:“我老婆催我回家吃饭!”
  竟直接甩下一众人,翻窗跳入了这茫茫雪夜之中。
  第2章 当年事
  “簌簌——簌”
  靴子踩过院子中的雪,陆行则自己提了一盏灯笼回到房门口。这院落成婚后一直是云霜月住着,此时子时刚过,已经是陆行则生辰的第二天了。
  屋内暖橙色的烛光透出来,陆行则像狗甩水那样抖落头上的雪珠,顺便在外头站了一会散掉刚刚宴席上带出来的酒味。
  随后他调整了一下头上的发带,才推开门朝里头的人道:“云霜月,我回来了。”
  其实云霜月大了他好几岁,这么直呼其名颇有些大逆不道的成分在,旁人听着也全然没有亲昵的意思。
  可陆行则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叫。
  难道学着云氏那几个老东西一口一个“霜月”“小月”?那也太怪了。
  陆行则称呼一些比自己年长的女性统一用“姐”,不管熟不熟。因为他觉得这样可以很好地拉近关系,打探情报还是日常闲话都更容易进行。
  但唯独对云霜月,那些市侩的亲昵都失了效。
  而且陆行则不认为自己需要用称呼和云霜月拉近关系,从红绸的两端被牵起时,他们的羁绊就已经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一种了。
  如果两人愿意,就算在最为平淡克制的拥抱中,人类这两颗最脆弱心脏之间的距离也能趋于无限近,再一步就能彻底将对方揉进怀中融入这森森白骨与血肉之中,再无缝隙。
  可没必要啊,陆行则并不需要和云霜月如此亲密。
  他把云霜月当朋友处的啊,这也太肉麻了吧!
  不过要说在称呼这点上,云霜月就跟他完全不一样,颠覆他初见她的那副死人劲,惯用一些亲昵的小字来唤陆行则。
  若是旁人听到那些黏糊的称呼,必会怀疑自己是否撞破了一对爱侣的呢喃。
  就比如眼下陆行则刚踏入房间,里面温暖的气息就包裹着云霜月含笑的声音传了过来,轻缓而低柔。
  他听到她说。
  “小则回来了。”
  ——
  云霜月身着宽松的锦织白袍跪坐在蒲团上,身前琴案上的琴被一堆账本和针线代替,她此时呈现了一个放松的姿势朝陆行则看来,摇曳的烛火给她长年苍白的脸颊添了点血色,皮肤甚至被照的有些透明,可以看到纤瘦身体上青色血管的脉络。而且云霜月的五官内敛娴静,圆钝的眉眼让她在沉默时更像一尊玉质观音像,只有在说话时牵动嘴角那颗红痣,整个人才生动起来。
  “你的发带是不是被扯坏了?”云霜月就看到了陆行则在门口整理过的发带,一下就猜到了什么,弯了弯眉眼招呼他过来:“今年的发带刚好绣完,把旧的换下来试试这条新的吧。”说着她把针线凑到淡粉色的唇边咬断,拿着发带朝他晃了晃算作展示。
  陆行则摘了发带,有些别扭地走过去在云霜月旁边坐下,他觉得云霜月招呼他的样子有点像招狗。
  虽然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但是陆行则回清淮的次数很少,导致他到现在还没有习惯。
  为了甩开这种别扭感,他随口开启了个话题道:“姬芜珩做出了新药,我给你和东极山的特产一起带来了。”说罢摘下手上的一只储物戒,连带着旧发带一起递到了云霜月手中。
  “就是那个之前帮你看病的白毛男,近几年混了个神医的名头。我在东极山清剿魔教的时候碰到他了,他让我把药带给你,看看这次能不能消去你身上那几道云氏给你留下的伤口。”
  只是在接触到云霜月手的时候他顿住了。
  那双苍白的手上又多出好多道细痕,看伤口颜色完全是新添上去的。刚刚陆行则在远点的地方还没看发现,如今凑近才看清。
  他收起漫不经心的样子,下意识抬头去看云霜月的脸。然而这双手的主人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仍然笑盈盈的接过他的东西:“芜珩越来越厉害了啊,真是英雄出少年。”后又担忧道:“只是东极山地势险峻,又有魔教在那作乱,你们可有受伤?”
  “受伤?有啊……不过不是我。”
  陆行则故意拖长调子,看面前这个真正的伤患又要急切问询,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云霜月受伤的地方往前拖:“受伤的人在这。”
  他盯着云霜月的眼睛问:“这是怎么回事,看这伤口的气息和你身上的一样,云氏那群人又来找你麻烦了吗?”陆行则皱起眉头:“我当年在不渡川削去他们大半势力,如今这群人如同被剁去四肢,连苟活都够呛,哪来的力气伤你。”
  云霜月愣了一下,开口和他解释道:“别担心,这伤口对我来说不是很疼。这次不是他们主动找的我,我去了老宅一趟取点东西。”
  见他披散头发面容都有些看不真切,云霜月就先把他的俊脸扭过去,拿起手边的梳子想转移话题:“这次出去一趟,头发怎变得如此毛躁,闯荡几年还和从前一样不稳重。”
  陆行则的头不老实地动了一下,看这架势就是想把头扭过来继续追问,云霜月拽着他头发不让。
  “嘶……痛!”陆行则叫了一声,老实了。
  云霜月笑了笑,放松了力道但没松手:“痛就不要乱动。”
  “到底什么东西值得你再受一遍这种伤?”陆行则察觉到云霜月的企图,没让步。
  他感受到后面齿梳的力度,想起姬芜珩看见云霜月伤口第一眼时说的话。
  “剑意入骨,刻于神魂,此痕难消。”
  云霜月这次背着他究竟去取了什么东西?
  “嗯……好吧。说起来这也算是我送你的生辰礼了。”云霜月妥协道。
  她把陆行则梳顺了的头发用新发带扎了一个马尾,随后才给他递去一个古朴的木盒,带了点叹息:“年年为你绣发带算作生辰礼,想来是有些偷闲讨巧,比之你好友送的那些奇珍异宝倒是逊色很多。”
  陆行则挑眉:“这么在意他们做什么,你和他们又不用认识。”
  他接过后本想顺手摇一摇,谁料那木盒一到他手中就碎了。
  ?
  突发的情况让他难得错愕,开口正要说话,就被一枚从破损的碎盒子里滚出来的红色珠子打断思绪。
  珠子整体呈现种血一样的深红色,和陆行则手接触时散发出了微弱的金光,细看会发现里面流动着陌生的符文,在金光亮起后流动加快,很快整个珠子变成了半金半红的样式,两种颜色泾渭分明。
  这是……
  “阴阳命珠?!”
  传闻阴阳命珠具有时间的法则,天道拨弄气运时将一缕未来嵌入其中,拥有此珠者可透过天道之眼通晓前路,避祸驱邪。
  陆行则当年为了弄清楚自己穿越的事情寻找此物,谁料半路被一个和云氏关系匪浅的黑衣人夺走。
  “当时你就是为了它才来到云氏的吧?”
  陆行则因为姿势背着云霜月而看不到她表情,只觉得她的声音轻了很多,像是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一样:“我们的婚约由它而起,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云氏到底将你我彻底捆死在一起的目的达成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走到这一步咎由自取。”
  云霜月又叹息一声,低下头闭目:“只是云氏终究蹉跎了你那几年的时间,若不是与我的婚约,你早该去往更广阔的天地施展拳脚。”
  她垂下的头发和陆行则的纠缠在一起,如同今生他们从遇见开始就无法剪断的命运一样:“如今我才破开他们藏匿此物的线索,恰逢你生辰,便算是当份添头作礼物赠予你。”
  陆行则觉得云霜月此时情绪怪怪的:“你这话怎么说的像结局了告别一样,我现在也挺好的啊。”
  云霜月成婚后的这些年变化很多,唯独听她说话依旧像拨洋葱一样,得一层一层拨开来听最里面的。
  虽然云氏相当棘手难缠,阻挠了他诸多事情,但陆行则也不会一直被云氏彻底控制住,通过云霜月对他的掩护,让云氏自尝恶果一直都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他赶紧开启别的话题,将云霜月从那种低沉的情绪里拉出来:“额,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把手里的命珠伸到云霜月低垂的头发下晃了晃,示意她抬头:“云霜月,你听说过关于阴阳命珠的传说吗?”
  “嗯?”云霜月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面对笑得一脸神秘的陆行则,她思索一下后答到:“世人皆言其可预灾避祸。”
  陆行则听后,伸出一根手指在云霜月面前摇了摇。
  “不对。其实它真正的作用是……”陆行则笑了一下,微微露出自己的犬牙:“逆转时空。”
  “当时我师傅,就那个戒指里的老头告诉我,阴阳命珠是我的过去和未来的关键一环,所以我才来了清淮。”
  他把珠子放到烛火旁,好像在研究怎么用,可珠子始终没有给出半点反应:“只是现在拿到它,我好像没有多大感受。让我回到过去,好像只是修炼会更快些,妖魔死的更早些……嗯,还有什么呢。”
  云霜月静静听着,最后垂下眼睫,提醒似地开口:“还有,避开你与我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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