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误我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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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琢步履轻快地走回书房。
  这大概是卫怜又一次在他面前闹了小脾气,而他非但不恼,胸中那股难忍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眼尾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她方才……是在吃醋吗?
  为了这根络子?
  为了他?
  在书案后坐定,卫琢含笑吩咐侍女上茶。
  他平日多是喝白水,今日的茶水一入口,便敏锐地察觉味道不对,神色微微一凝,问道:“这是什么水?”
  多年身居高位,威压早已融入了骨血里。侍女慌忙请罪,嗫嚅着回禀:“是夫人先前叮嘱的……泡茶的水里加了上好的滋补药材。”
  “哦?”卫琢不动声色,指尖悄然抚过温热的杯壁,缓声道:“知道了。”
  他在琢磨卫怜往里头添了什么,鼻尖微动,直至嗅到了那抹浅淡的药味。
  卫琢眼角勾出一抹悠悠然的意味,干脆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又让侍女再续一杯,这才召来精通药理的季匀。
  “你且看看,这茶水泡的什么药?有何效用?”他声音淡淡的,将杯子递给他。
  季匀连忙接过,凝神分辨可片刻,面色却忽地有几分古怪,小心地觑向他。
  “有何不能说?”卫琢看了他一眼,最不喜这般吞吞吐吐:“直言便是。”
  季匀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压低嗓音,纠结万分地道:“属下瞧着,似是……杜仲、沙苑子……另外一味……属下才疏学浅,难以分辨……”
  实则是那药有些露骨,鹿茸壮.阳人尽皆知,他根本不敢直说。
  “杜仲性温味甘,主补肝肾。”季匀顶着上头那道目光,硬着头皮继续解释:“至于沙苑子,便是……补肾固精之用……”
  “不必再说了。”
  卫琢于药理虽不十分精通,反应却极快。加上季匀的神情语气,他便是不说,也瞬间回过味来。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放下杯子。一只手撑在案上,扶住了额角,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般一动不动半晌,他忽地起身,面色微沉,快步朝书放外走去。
  卫怜刚刚洗过头发,换下白日里的衣裳,正坐在花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扇子。
  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水汽,带着潮意,约莫晚些时会落一场雨。
  她正盘算着今夜回房中睡,便听得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抬眼看去,眼前人已到了近前,他也沐浴过了,墨色的湿法披散着,一言不发,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卫怜不明就里,刚站起身,猝不及防就被他打横抱起,整个人都被放到了宽大的竹榻上,连鞋袜也来不及踢掉,环在腰肢上的手臂强健有力,根本挣脱不开。
  “你干什么……!”她恼怒道。
  他眸色比方才更深了些,一只手稳稳扣着她的后腰,掌心透过轻薄的衣衫,传来烫人的热度,声音低哑。
  “阿怜给我用补药……是在质疑为夫的本事?”
  第41章 一枝红艳露凝香3
  夏雨潇潇,如细密的丝线,淅淅沥沥地洒落。
  几滴湿意落在卫怜脸上,惹得她身子下意识一缩。紧接着,头顶的垂帘便被他抬手打下。
  昏黄的灯火透过帘子,朦朦胧胧照进来。卫怜手腕被他攥住,急忙解释道:“我并非那个意思……只是总见你在两地奔波,夜里也不肯多歇息,才担心你的身子熬不住,你想哪儿去了?药我问过医师的,确有温补之效……”
  她细眉微蹙,眼眸似被春雨溅起点点涟漪的湖水。
  而他紧挨着她,像一条在泥沼里挣扎许久,污.浊不堪的蛇,尾巴已经不听使唤,此刻只想拽住她,一同沉.溺在这片湖水的深处。
  他抓住她的手,伏在她耳边吐息:“已然补好了,你要查验么?”
  卫怜指尖像被烫到似的,红着脸道:“你、你这人还要不要脸的?”
  话音落后,那簇火焰愈发高窜,甚至跳了两跳。
  帘内不过方寸之地,她大约也晕了头,在他倾身吻下时,还含糊想揪着那络子再问两句,却已语不成声,任由黏.腻的水声应和着帘外这场大雨。
  他像一位极有耐心的琴师,细细拨弄着琴弦。温柔里藏着暴戾,固执要将她引往某处。
  卫怜不是没见过剑,可眼前这一柄却格外不同。危险地抵着她,仿佛一瞬便能刺穿血肉。
  脚踝被牢牢攥住,褪去一半的罗袜随着身.躯不住轻.颤。她睁着湿.漉漉的眼,怯怯望向他。
  卫琢手背上青筋绷起,动作却生生顿住,目光下移,落在她汗湿的额角。
  他并非没想过另一种可能,可他终究还是赌了。
  自己扮演着她的夫君,乐此不疲。
  心里却又明镜似的清楚,除却那层男女之情,妹妹何尝不像一只初生的幼鸟。种种依恋亲近,皆带着别无选择的意味。
  可还要继续?
  他自认并非君子,反而卑劣至极,合该为天下人所不齿。
  他的爱绝不光明正大。可即便如此……就不配称之为爱吗?
  不过是渴望与妹妹骨血相融,在这世间某一处角落紧密环抱,呼吸缠.绕。
  从此命运相连,永生永世再不分开。
  他何错之有?
  他也从不吝惜,将自身的一切都供养给她。
  情意从幼时便纠.缠着生长,浑然天成,非血缘却胜似血缘,世间再无人能比他们更亲密。也再无人,能如他这般无微不至地照料她,永不生出二心。
  如今初尝人事……又为何不能由他亲手教导?
  他颈间青筋隐现,呼吸粗.重,眼尾勾着两抹红。
  卫怜分着月退,隐约能望见那柄剑。锋芒渐收,不再那么狰狞。她迷迷糊糊想着,他果然是讳疾忌医……
  她觉得难为情,脸颊涨红,又见他似在极力忍耐些什么,便声若蚊吟道:“没、没事的。不然就……呀!”
  他俯身去吻.她耳垂,哑声道:“……怎的不劝了?”
  卫怜扭头避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疼……”
  卫琢停下,连鼻尖也沁出汗,将脸埋入她颈.窝,耐着性子哄:“不怕。”
  她如今娇气得很,越被哄气性反而越大,抽泣着埋怨他:“你根本就不会……”
  卫琢的确不会。从前尚在宫中时,曾有宫女想要教导他,当夜便被他逐了出去。
  他此刻才觉得,此事并非那么轻易。对自己胡来也罢,可关乎于她,便不得不学了。
  好在,他素来都很聪敏。
  凉风拂起帘幔,不知何处飘来的夜合欢,轻轻贴在卫怜汗湿的肌肤上,恋恋不肯离去,一阵幽微的香。
  花瓣本是粉.嫩的淡红,被雨水密密浸过,渐渐变得红.艳饱.满。
  雨声似乎越发滂沱,掩住了幼猫似的呜.咽声。
  他额前鸦黑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垂落,喉结急.促滚动。帘幔如潮水翻涌,卫怜的世界跟着摇摇晃晃,快要腾空而起。
  雨水与花香,月色与烛火,滚.烫地倾.泻在她身上。与此同时,还有某种印记,隽永地刻入她神魂中,再难剥离。
  引领着她,坠入这场如梦似幻的夏夜。
  ——
  夜半骤雨初停,卫琢才抱着她去清洗。
  卫怜困倦得睁不开眼,连嗓子也沙哑不已,再顾不得羞臊了。
  他在浴池中仍纏着她不放,水花溅了一地,她受不住地去推拒。
  卫琢原先不以为意,直到察觉卫怜似乎有些发热,才吃了一惊,忙将人抱回卧房,又急召医师前来诊脉。
  医师切过脉,斟酌道:“夫人素来体弱,又……劳损过甚,以至气衰发热,须得安心静养。”
  卫琢面上神色如常,却听懂了这言外之意,耳尖竟也悄
  然泛红。
  卫怜自觉病得不算重,服药后略有好转,见他又端进来一碗药,脸色便不大好看了。
  她小腹鼓胀得难受,喝下以后出了会儿神,小声问他:“倘若……我有了身孕,服这些药,会不会伤到孩儿?”
  卫琢柔声宽慰一番,直到卫怜睡下,才出了卧房,将医师请至别间,让他另开一剂男子所用的避子汤药。
  医师十分惊诧,方才呈进去的是女子所用,怎的此刻又要换方……却到底没敢多问。
  莫说卫怜怕疼,即使她身体比他更健壮,卫琢也不愿她孕育子嗣。
  先前在榻上他都舍不得用力,如何能允许一个孩子去折磨她,吸食她的精血长大。
  ——
  等到卫怜病好了大半,冯子珩生意上似乎出了什么要紧事,务必赶回去不可。
  这段时间他整日精神抖擞,反观自己,真像是被男狐狸缠上似的,变着法子索求不休。
  卫怜被黏得有点儿略感心烦,也不敢显露不耐,免得他又不高兴求着她哄,实则悄悄松了口气,打算睡个昏天黑地。
  当夜沐浴,难得是犹春在旁伺候,卫怜如往常一般与她闲话,托腮望着案头摇曳的豆灯:“犹春……你说,要是我们有了孩儿,也不知会像谁多一些?”
  犹春目光停在她肩背处的点点红痕上,眼眶忽地发热,半晌才应道:“娘子……想要个孩子了?”
  “自然是想。”卫怜脸颊微红:“夫妻绵延,本是伦常,何况……”她思索了会儿:“孩子与我血脉相连,便是世间至亲,从此多出一重牵挂。来到这世上,我也能够将她照料得很好……”
  也许是她遗忘得太多,总想竭力再创造些新的关联,如此便仿佛有了羁绊,不会再感到孤单。
  犹春久久没说话,直到细微的抽泣声传来。她哭得脸都红了,看也不敢看卫怜一眼。
  犹春这段日子以来,话越来越少,人也消瘦了下去。卫怜心中愈发担忧:“犹春,你究竟有什么心事?难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我对不住娘子,”犹春怔怔望着她额角:“是我没能伺候周全,才害娘子吃了这么些多苦。”
  卫怜心中疑惑,顺着她的目光抬手去摸自己的额头,安慰她道:“早就不疼了,这印子也不大瞧得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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