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疯世子 第18节

  穆琰没动,只是蹙眉低头看向她,似乎在检视她有没有被药汁溅到。
  “你先松手!”她急得尾音有些发颤,又去捉他手腕,“我带你去厨房冲水!”
  他随手将碗搁在桌上,任她牵着往灶房跑。
  厨房的水缸就在灶边,容宁飞快揭开盖子,将他的手按进水缸中,水面登时扰起一圈圈波纹,凉水盈盈,映着灯下两人倒影。
  她小心捧着他那只手,水面之下,掌指通红,灼得她心头阵阵发紧。
  “都是我不好......”她咬着唇,红了眼圈,“不该这么急,等它晾一晾再端来就好了......”
  “烫成这样,待会儿该起水泡了。”
  她一边撩起凉水轻轻替他揉着,一边焦急念叨着:“是不是疼死了?”
  说着抬起头,却撞上了他幽暗的双眸。
  穆琰正静静望着她,眸中如墨色翻涌,幽深得似能将她整个人吞没。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瞬间安静下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贴在他怀里,捉着他的手,挨得极近。
  只一瞬,心跳便漏了一拍,砰然响在耳畔,撞得胸腔发紧。
  脸颊顿时红了个透。
  “你,你先泡着!”她慌乱收回手,“我,我...去找找有没有烫伤膏。”
  她垂下头,耳尖烧得发烫,懊恼似地一咬唇,转身慌乱小跑出去。
  穆琰望着她仓皇逃走的模样,唇角缓缓勾起些许浅淡笑意。
  浸泡了许久,彻底降温之后,容宁找来了烫伤膏,轻柔替他敷好药膏,又仔细用干净的纱布裹好包扎。
  他一声不吭,只安静地看着她忙碌。
  容宁却始终低着头,神情认真,全程不敢再看他一眼。
  包扎妥当后,她又重新去热了一碗药,小心放进托盘里端过来,捧给他。
  穆琰随手接过,仰头饮尽,一滴不剩。
  容宁收了碗,轻声道:“实在对不住,旧伤未愈,又惹你添了新伤,你...你早些歇息吧。”
  说完也不再多留,转身出了房门,去厨房烧水匆匆洗漱后回了自己的卧房。
  她放下门帘,原想着再绣一会儿嫁衣,一抬头却瞥见角落里的蜡烛,忽然顿住。
  那人曾说过,有亮光他睡不着。
  她愣了愣,终是走过去低头轻轻吹灭了灯蜡,默默躺回床上。
  夜色深沉,屋内漆黑一片,偶有夜风拂动纸窗,鸟雀低鸣,皆化作扰人的耳语。
  她裹着薄被,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满是他那双幽深莫测的眼眸。
  那眸光似笑非笑,幽深如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似藏着千言万语,偏又连一个字都不说,只教人心跳不稳,胡思乱想。
  “唉......”她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索性一把将被子扯上来蒙住脑袋,自言自语似地低声咕哝,“还是让他睡柴房去算了......”
  她话音虽轻,却清清楚楚地飘进了穆琰耳中。
  他正仰躺在小床上,听得她这话,唇角缓缓勾起,似笑非笑,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
  双眸一阖,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或许是为了避嫌,或许是不想面对昨夜尴尬的心绪,眼下乌青的容宁一大早便出门了。
  她先去了绣坊,买了几色绣嫁衣缺的丝线,又在集市上逛了一圈,挑了几样时令小菜,拎着篮子晃晃悠悠硬是捱到晌午才回。
  一进院门,整个人便愣住了。
  原本空空的柴房,此刻竟堆得满满当当,连门口都被堵死了。柴禾甚至从屋里溢出来,一直堆到了廊下。
  她怔愣站在那里,手中的竹篮都快惊掉了。
  她转头望向院中的花架下,穆琰正斜倚在躺椅里晒太阳,身上搭着她的小毯子,闭目养神,神态闲散得不像话。
  察觉她进门,他缓缓睁眼,薄唇轻弯,随口说道:“看你柴房里柴禾不多了,之前那几捆还淋湿了。我稍微砍了些,够你用一阵子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不过是顺手的小事儿。
  容宁瞠目结舌。
  而屋脊后边,两道鬼祟身影正偷偷探出头来。
  枭宁揉着发酸的胳膊,小声啧了一句:“世子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不是替她修屋顶,就是替她砍柴的?”
  枭安翻了个白眼:“怕不是被那小农妇迷得神魂颠倒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蒙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还没猜出个大概,忽听得村里一阵锣声大作。
  “当!当当!当!!!”
  一连敲了三下,声音尖锐又急促。
  锣音还没落,立刻有人接着高声喊道:“民兵搜查!全村挨家挨户搜人,各家都快把门打开!”
  第23章 心碎
  锣声响起的那一瞬,容宁惊的浑身一缩,手中篮子险些滑落在地。
  她下意识回头望去,院外锣声如急雨骤至,脚步声纷杂逼近,仿佛下一瞬便要冲破院墙。
  “真搜来了......”她喃喃一声,脸色陡变。
  下一瞬,她猛然回身,快步朝穆琰跑去,伸手一把拽住他手腕,急急道:“快,进屋里去!”
  一拉之下没扯动他,穆琰薄唇紧抿,眸光微凝地望着她。
  屋脊后,枭安和枭宁也察觉了动静,登时止住了话头,齐齐隐入暗处。
  两人眸中皆是杀意凛冽,一人微提了下袖中短刃,另一人则冷冷瞥向穆琰,似在无声请示是否“就地斩草除根”。
  穆琰微眯起狭长凤眸,眸光微动,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神情不动声色。
  兄弟俩虽满腹戒备,却终究只能默默按下杀意,隐身瓦背间蛰伏不动。
  容宁不知这一瞬几番暗潮汹涌,只一心想着藏好穆琰,见他迟迟不动,急的拧了他一下,“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进去呀。”
  穆琰失笑,没说什么,任由她拽着往屋内走去。
  容宁拉着他进了自己房里,立刻反手放下门帘,松开他的手,急匆匆拉出箱笼来好一顿翻找。
  “你...你快戴上这个。”她从箱笼中抽出一顶月白轻纱的遮面风帽,捧着就奔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欲要替他戴上。
  可他太高,她怎么也够不着,急得直嚷:“你蹲下点啊!”
  穆琰挑眉,唇角轻扬,随手往后一靠,竟就那么大剌剌地坐在了她床上。
  容宁顾不得许多,立刻走上前去,小心替他把风帽罩在头顶,又将面纱一寸寸拉下,遮住他过于凌厉出众的眉眼。
  她靠得极近,几乎贴到他身上,柔嫩指尖在他面颊旁扫过,动作轻巧,眸光专注,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穆琰静静坐着,仰头望她,任她摆弄,幽深眸光隐在面纱之下,看不清情绪。
  “好了......”容宁低喃,指尖轻颤整理好面纱,确认将他的容貌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轻轻后退一步。
  她才刚一退开,还没来得及说话,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纷乱而至,足有三四个人分散着闯入,朝着各间屋子鱼贯而入,兵分几路,低声喊着搜查,就连灶间也未放过。
  容宁心跳如擂鼓,正欲迎出去看看,门口却已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容娘子,得罪了,村里边要搜查逃犯,不得不来走个过场,你别害怕......”
  话音未落,那脚步已踏进了她屋里,一打眼便看见床上坐着的那道颀长身影。
  来人蓦地顿住,脸色瞬间变了。
  “他是谁?”那人颤着声问,嗓音低哑,根本掩不住语气里的愕然。
  容宁心头咯噔一下,猛地转头望去。
  穆琰眉头微蹙,也缓缓抬起头来。
  穆琰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昨日那个带着工具过来想帮容宁修屋的什么劳什子夏大哥,此刻却穿着民兵灰衣,手中提着一根长棍,想来这壮硕汉子,也是这村中民兵组织里的一员。
  他正愣在门口,眸光复杂地盯着穆琰。
  风帽阴影之下,一双凤眸静静看向他,幽暗不明,带着些许不屑。
  他眼睫微垂,似笑非笑,忽地长腿一曲,轻蔑往后一靠,倚在容宁那只粉色绣枕上,姿态懒散极了,像是丝毫不在意眼前这尴尬处境。
  “你告诉他,”穆琰嗓音低沉清冷,语气却故意似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唇角微弯,视线移向容宁,“我是谁?”
  容宁心脏猛地一跳,喉咙发干,视线下意识地掠向穆琰。
  透过轻薄纱料,她隐约看见他面上笑意淡淡,实则眼底寒意逼人,那眼神仿佛在警告她:若说错一个字,后果自负。
  屋中气氛霎时间绷紧至极点。
  站在门口的夏大哥脸色一点点冷下去,目光在穆琰和容宁之间来回扫动,宽厚手掌死死攥着棍柄,指节发白。
  容宁心头一片发慌,却也知道眼下绝不能沉默,这男人杀人不眨眼,若被夏大哥认出来是朝廷要犯,她和夏大哥岂不是都要血溅当场?!
  她绝不能连累夏大哥!
  她定了定神,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前两步,尴尬笑了笑,“夏大哥......你不认得他了?这是林笙啊,林笙前几日就回来了,小春她...没跟你说么?”
  她嗓音略虚浮,尽力维持着镇定,又往前一步,低声解释:“他这几年在外头颠沛流离,面上生了疮,见不得光,这才戴了风帽遮面。你一时没认出来,也蛮正常。”
  夏大哥脚下一晃,似被人迎头一棒,整个人怔在原地,眼底隐痛,他嗓子干涩,艰难地重复了一句:“......林笙?你丈夫?他不是早就死了么?”
  容宁心中一紧,垂眸抿唇,强作轻松地笑了笑。
  她转身走到穆琰身畔,伸手揽住他的肩头,语气更自然了几分:“哪里就死了?不过是前几年出去当兵,失了联络罢了。你瞧,这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儿么?”
  她动作极自然,语气也柔和,似终于盼回了流落在外的夫君,欣喜中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心酸。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