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万历想也不想摇头否定:“不行,天子出巡,太过劳民伤财了。”
  “其实可以不劳民伤财,微服私访即可。天子出巡,所见也只是地方官府想让陛下见到的,微服私访,则可以深入体察民情,了解真实的大明是什么样子,将来陛下也才能更好地治理大明。”闵悉说。
  云霁听到这里,震惊地看向闵悉,每次都有惊世骇俗的话从呀嘴里说出来,他知不知道天子出行是冒多大风险的事?
  闵悉想的是,要是万历能够微服私巡,了解底层民生,了解真实的大明,也许就会改变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他也许就不会懒政了,也不会对张居正怀恨在心了。
  万历听到这里,疯狂心动,微服私巡,这事可大可小,就是不知道母后和首辅会不会同意让自己去。
  这天闵悉和云霁在宫中陪皇帝一起用了御膳,午后又同万历天南海北地聊了许多见闻,把万历说得对外面的世界无比神往,真动起了要微服私巡的念头,但要说服太后和张居正同意,那是相当困难的。
  从宫里回来之后,闵悉和云霁陆续又重新回去念书了。
  陶澍和陶渝要准备游学,自然就不能再给闵悉上课,云霁会把自己在书院的功课整理好,隔几天就叫人去书院取一次,拿回来给闵悉学习参考,所以闵悉除了上陶老先生的课,也算是上了书院夫子的课,就是他要做的功课更多了。
  正月十五闹元宵,闵悉和云霁本来打算带着云霖去看灯会的,结果被宫里来的马车接走了。
  两人陪着万历逛了一夜的花灯,十几岁的万历开心得像个孩子,毕竟他很少出皇宫,外面人多热闹,让他感受了一下真正的人间烟火气。。
  这一年春天,张居正的父亲逝世。对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来说,算是喜丧了。张居正果然在丁忧与夺情之间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在李太后的央求下,张居正选择了夺情。皇帝年幼,太后又无其他得力助手,如果张居正回去丁忧,太后等于孤立无援,皇帝能不能坐稳帝位都存在着问题。
  张居正这个时候想起了闵悉说的那个梦,这一步,就完全对上了。
  他宣布夺情的时候,满朝文武哗然,对他的做法相当不理解,认为他是贪慕大权在握的感受,甚至连亲爹的孝他都不愿意守。尤其是他的竞争对手,本来可以趁此机会重新上位的,结果他不退让,就让对方没有了上位的机会,自然是要非议他的。
  张居正在满朝的反对声中,又想起了闵悉的建议,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少少的。
  所以从此开始,他开始利用职务之便,与朝中大臣多交流沟通,争取一切可以争取来的力量。他也开始教着皇帝去处理一些政务,毕竟顶多还有两年,皇帝就该亲政了。
  大权在握的感觉确实非常诱人,但即便是权力再大,也只是从皇帝那儿借来的,他做不了多少年,没必要为了满足一时的权力欲而葬送全家的命运,葬送所有他提拔之人的前途。只要皇帝和太后跟他一条心,那么变法就能推行下去,只要变法能够推行下去,又何必在乎权力是不是在自己手里。
  张居正想明白这个道理用的时间很短,但真正放手去做,还是他父亲去世之后,他夺情后开始的。从他选择夺情,就跟闵悉那个梦中的走向开始重合了,所以他逼迫着自己去逆转自身的命运。
  张居正选择夺情的时候,陶澍和陶渝已经踏上了南下苏州老家的游学之路,兄弟二人各赶着一头驴子,自己则背着一个书箱,里面放着他们的生活必需品。
  随行的还有一个年富力强的仆人,那仆人负责给他们哥俩做饭。只是两人的衣衫再也没有人帮忙洗。所以他们第一次学会了给自己洗衣服。
  闵悉说游学能锻炼人,这哥俩还没出京城地界,就已经感受到了游学的不易了。
  闵悉和云霁在京安心备考乡试,中途万历也召他俩入过一次宫,也是学得烦了,找人进宫说话解闷儿。
  闵悉和云霁便把陶澍和陶渝两人在游学途中的见闻写回的信拿给万历看,万历看得艳羡得要死,下定决心一定要鼓起勇气跟母后和首辅说微服私访的事。
  他想的最好是等乡试结束后,跟着闵悉和云霁去游泰山。云霁身手好,可以保护他的安全,到时候再从宫里找两个身手好的护卫跟上,扮作行商,不鞋露行走明,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当然,这暂且还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夏天来临的时候,闵悉去了一趟庄子上,发现自己去年让人播种的薰衣草已经开花了,虽然庄子上的薰衣草没有宅子里的开得茂盛,但这种粗放型的种植方式能够成活,说明薰衣草对环境的适应性是越来越强了。
  七月的时候,闵悉带着陶兴乘船南下,去应天府参加乡试。
  这一次,迭戈没有随行,因为糕儿怀孕了,孕吐得厉害,连西点铺子都不能去做活了,只能在家待着,迭戈一边忙店里一边照顾糕儿,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闵悉和云霁都不忍心安排他出远门。虽然迭戈自己也早就说过,等闵悉去应天府的时候,一定要叫上自己。
  云霁为了让闵悉能安心备考,把家中的厨子都派去跟着闵悉南下了。至于家中其他人的三餐,则让他们自行解决,反正闵悉不在北京的时候,云霖一直都是住在陶府的。
  第335章 乡试
  这次一起南下的还有陶源,他今年也要去应天府参加乡试,跟闵悉是竞争关系。
  陶源这小子性情开朗,是个活宝,有他在,旅途都要快乐几分。
  今年是大比之年,考试规模不是院试能比的,因为考取举人,那就是真正的鲤鱼跃龙门,读书人的身份就完全不一样了。
  秀才还只是读书人的入门级别,尚有穷秀才一说,但从来没有穷举人,因为一旦考取举人,那就等于实现了阶级跨越,直接跟统治阶层划上了等号。举人再往上一步,就是进士,可以直接做官了,举人哪怕不能考取进士,在地方也可能候补官员,或者做一些地方官吏,说话也是相当有分量的。
  一旦中举,就会有无数的地主豪绅上来巴结攀附,钱财土地流水一般涌来,所以是不可能穷的。
  因此所有的秀才都削尖了脑袋想要中举。考秀才的多是未成年,极少数成年人,但考举人的,鹤发童颜皆有,有人考到六七十岁了,都还在考。
  闵悉刚下船,就有人上来迎接他们:“闵爷,您可算到了,我是邱掌柜派来接您的。小的叫李保。”
  闵悉看着来人,非常意外:“谢谢!邱掌柜有心了,我们有五个人,能坐下吗?这位是东家二舅的儿子,也就是东家的表弟,也和我一起回来参加乡试。”
  李保愣了一下:“原来是表少爷,见过表少爷。请表少爷恕罪,小的以为只有三个人,只赶了一辆马车,不过没关系,小的再去租一辆马车。”
  李保很快就租了一辆马车,拉上五个人,前往应天府。
  李保非常健谈:“今年是大比之年,早在五六月份,就有好多学子来应天府住下备考了。应天府的客栈和房价水涨船高,一天一个价。邱掌柜眼见形势不对,赶紧提前把去年那水榭给租下来了,由于租得早,要便宜不少。闵爷到了之后,还住原来的地方。”
  “邱掌柜有心了!”闵悉感慨,他也没跟邱掌柜打招呼,谁知道人家竟会主动提前把房子给租下了,只能说是真有心,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陶源有些兴奋:“九哥,这回我沾你的光,可以住水榭了。我上回来考试,来得太晚,好地段的房子都给租完了,我租的那客栈又脏又破,关键是那附近还有个臭水沟,全是蚊虫,我在应天府待了一个多月,全身长满了痱子和疙瘩,简直苦不堪言。”
  闵悉笑道:“你这不是沾我的光,是沾你霁哥的光。”
  “那还是沾你的光,你要是不来考试,霁哥也没想到让人提前给我租房子。”陶源说。
  闵悉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的确如此。
  陶源摸着下巴:“霁哥对你比对我们这些表兄弟要好。要说呢,还得是生死之交的情谊。我不嫉妒,应该的。”
  闵悉笑笑,不说话。
  他们到天黑才回到应天府,居然也让进城了,因为这段时间有许多进省城赶考的学子,城门关闭的时间比以往要迟了不少。
  应天府的七月燠热难耐,人待在这个环境里,啥事都不干,浑身的毛孔都会自动往外冒汗,整天身上都是黏糊糊的,恨不能泡在水里不出来都行。
  天黑后他们进了城,直接被拉到了去年租住的水榭之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哪怕是水榭,夜间都没感觉多凉快。
  陶兴熟门熟路,将除蚊虫的艾草给点了起来,伺候两位主子洗漱完毕歇下。
  到了后半夜,凉风从水面上徐徐而来,总算是凉快了,一觉安睡到了天亮。
  陶源对这地方满意得不行,住的地方宽敞舒适,早饭还有人专门做好,而不是去外头买的:“跟着九哥,真是来享福了。我要是这次中不了举,就真对不起这么好的条件。九哥,咱们一起中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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