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门被打开,发出了吱呀一声拉长的声响。
  琴酒随手擦干了手,把染了血污的手帕扔到了脚边,在那个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边停住了步。
  “瓦伦汀。”
  琴酒一点也不手软的拉下了莫时鱼头上的头套,抓着他的头发,弯下腰看他。
  “不要告诉我,就这点折磨,你就晕过去了。”
  第23章
  莫时鱼仰起头,恍惚间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半个小时的问答,他所有剩余的理智都被耳边的声音吊着,他努力的撑开眼,发现眼前终于有了光。
  入目是一片模糊的影子,好像是垂落的银色发丝。
  “Gin……”莫时鱼本能的认出来了,下意识的往那里蜷缩,可身体一动就是一阵麻痹的痛痒,像被烧伤,又像被枪击的剧痛,五脏六腑跟移位了一样,特别是被吊着的手腕,他的眉眼里染上了痛苦和忍耐,“呃……”
  电刑被称为人类历史上最残忍的刑罚之一,比指甲穿竹刺、辣椒水沾鞭子等等的疼痛等级都要高。
  是的,他经受过训练。他无法昏过去。真是个坏消息。
  估计发现他已经没有还嘴的力气,琴酒没有再开口,莫时鱼以为他要转身离开,却发现他蹲了下来。
  一双冰冷修长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拉开了电极,然后搭在绑着双手的绳索上。
  绳索上长着尖尖的倒刺,在长达半小时的挣扎里,已经深深地勒进了皮肉,鲜血从上臂流到了肩膀,琴酒抽出匕首,没有碰伤口部分,只割开了没有和手腕接触的部分绳索。
  没了支撑,脱力的身体一下子往前栽了下去。
  他栽进了一个同样冰冷的怀里。
  莫时鱼以为会被琴酒嫌弃的把他推开,但似乎依然没有。他的脸始终没有接触到粗糙的地面。
  只是对方似乎也没有把他抱起来的意思。
  他有心想说句话,说服这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别丢下自己,可哆嗦的唇半天只拼出一个单词,“头发……”
  琴酒垂下眼,低垂的视野里赫然是两个人因为静电而绕起来的发尾。
  是的,琴酒垂在胸前的银发已经和怀里人的灰发亲亲我我的粘在了一起,并一起炸了开来。像两条混在一起的尾巴。
  发质一向好的一批的琴爷:“……”
  莫时鱼在他怀里侧头看他,掀了掀带着血丝的唇角。
  琴酒看着他也慢慢笑了,他缓声说,“还有力气开玩笑,看来不用管你了。”
  “……”
  不,不是。莫时鱼迷茫的摇头。他明明在说服琴酒带他离开,你看他们连头发都长在了一起。
  等等……他忽然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这个理由好像不成立。毕竟头发很容易就能分开,又不是肉连在了一起。
  →被电的失智的某人。
  手动不了,于是他死命张开嘴,用战栗的牙齿叼住了琴酒的一缕头发。
  “你不能走,我们……”他从喉咙里发出了呜咽声,“连在一起了……”
  救救我,我好像要死了。
  很久没有人回答他,莫时鱼死死咬着头发不肯松开,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麻木的身体似乎被抱了起来。
  琴酒没有再说话。莫时鱼只听到了上下起伏的平稳脚步声。过了几秒,视野忽然一亮。莫时鱼忍不住蹙眉,随即感觉一只手盖在自己眼睛上。
  他们走出了那个黑暗的处刑室。
  莫时鱼靠在完全不温暖的肩膀上,沉沉的阖上眼。
  外面的雨依然没有停,淅淅沥沥的雨声回荡在耳边。
  伏特加把车停在了门口,正靠在门边抽烟,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他英明神武的大哥抱着一个长头发的人影走过来。
  我去。伏特加吓得烟都掉了。长头发?大哥掳了个女人?
  大哥你原来喜欢这么玩吗?
  不对,仔细一看是烟灰色的长发。
  伏特加骤然放松。
  是瓦伦汀啊,那没事了。
  直到琴酒走近了,伏特加才看到,瓦伦汀的身体似乎在神经性痉挛,垂下来的手抖的厉害。
  他的两侧手腕上是深深勒进去的绳索和倒刺,血还在往下滴。伤口非常的深,看得出来行刑的时候挣扎的有多厉害。
  伏特加默了默,大概猜到了这次刑罚手段是什么。
  琴酒道,“愣着做什么?”
  伏特加反应过来,赶紧把车门打开,琴酒把莫时鱼放在了后座,然后自己坐进了副驾驶。
  “去哪里,大哥?”
  琴酒吐出了一个单词,“安全屋。”
  伏特加立刻点头表示了解。
  虽然这里就是组织的基地,但让瓦伦汀留在这里休养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这里人太多,鱼龙混杂,而且全是没有底线的杀人犯,把虚弱的瓦伦汀放在这里,大概等于丢了一只极品的猎物到饥饿到眼冒绿光的狼群里。
  瓦伦汀能被生吞了。
  一路上,伏特加下意识把车开得平稳一些,时不时的看一眼后视镜。
  躺在后座上的瓦伦汀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了,头歪在一边,长发蜿蜒在身侧,发色艳丽到极致,眉目却隐藏着痛苦。
  他的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伏特加刻意放轻了汽车的行驶声,才终于听清了瓦伦汀的声音。
  “对不起……”瓦伦汀压抑着声音,呢喃着说,“对不起,别打了……博士……”
  伏特加下意识看了琴酒一眼,却只看到了琴酒面无表情的面孔上,一双逐渐幽深的浅绿色瞳孔。
  伏特加开车到了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安全屋。琴酒下车的时候说,“你先回去吧。”
  伏特加一顿,“……是。”
  等到瓦伦汀也被琴酒带走,伏特加便准备倒车离开。在离开前,他下意识的回头,往那里看了一眼。
  绕过了厚重的雨幕,他只看到了琴酒的背影,和一条顺着他的肩膀下滑的手臂。
  瓦伦汀被抱在怀里的时候,体重出乎意料的轻。
  他的身体线条非常完美,细腰长腿,似乎手放在哪里都像在亵玩,微微发烫的肌肤透着一层布料,清晰的传过来。
  琴酒把瓦伦汀放在安全屋的床上。
  杀手脱掉了淋湿的风衣,挂在衣架上,然后坐在床边,低头无声地看着沉睡的人。
  侧躺在那里的人披散着长发,带着雌雄莫辨的美丽,但他的状态很不安稳,眉目紧锁。
  与其说睡着了,不如说是昏过去了。
  瓦伦汀比两年前成熟了很多,某种特质也如佳酿美酒,随时间推移,变得更加醇厚浓郁。
  琴酒伸出手,手指抵在了瓦伦汀苍白的脖颈上。
  床上人侧躺着的姿势,正好露出来一截凹陷的颈窝,手掌扼上去时,那处凹陷和拇指完全契合。
  浑身的每一处都在吸引着人伤害他。
  握着脖颈的手下慢慢用力,瓦伦汀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本能的张开唇,艰难地汲取氧气,头往一边偏过去,似乎想逃开,但挣扎的力道却无力而微弱。
  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只是几秒,还没有到窒息的程度,琴酒就松开了手。
  瓦伦汀的身体逐渐放松,眉头也缓缓松开。他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毫无防备。
  好像整个人全然被他掌握在手中。
  但琴酒知道不是这样。
  瓦伦汀永远追寻着自由。
  他只是被锁链困住了身体无法挣脱,但他的野性还没有退化,他一直望着笼子外的天空。
  这就是琴酒养了两年,还没有养熟的幼狼。
  安全屋里安静至极,隐约能听到屋外雨滴打在房梁上的声音。琴酒顺手把灯关了。
  刚才,假如在处刑室里的是其他任何一个代号成员,无论对方是什么惨样,琴酒怕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但他偏偏没有这么做。
  也许是因为瓦伦汀张开口,用尽全力,死死地咬住他的头发,嘴里却在呜咽的模样。
  有些招人,又有些可恨。
  琴酒垂着眼,发现床上的人还在似有似无的呢喃着那个扰人的死人名字。
  他陷在久远的噩梦里,那双瘫软在一侧的、鲜血淋漓的手神经质的颤抖。
  直到被一只冰冷的手虚虚地握住。
  琴酒微微靠近了一些,银发顺着肩膀滑落。
  昏暗的灯光下,他看着瓦伦汀睫毛微颤,却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两年前,琴酒第一次见到瓦伦汀。他刚从博士的实验室里逃出来。衣不蔽体的瓦伦汀被博士派来的人按在地上,他挣扎的厉害,满脸是泪,像一头绝望的鹿。
  他以为他逃了出来,但没想到实验室外是组织的基地,而组织的基地外,是太平洋。
  周围几乎所有的组织成员全都向那里投注了专注而惊异的视线,像一群海盗们发现本该沉于海底的奇珍,竟然就藏在自己的船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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