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黄豆也很好吃,软糯可口。
  连同院里药罐里飘出的药味也不像往日那般难闻。
  小夫郎看着黎源拿出一个粗粮馒头。
  他顿时想起,自己喝的白米粥吃着白面馒头,而油痞子却喝着粗粮粥啃着粗粮馒头,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他想油痞子说的那句话兴许不是诓他。
  吃饱喝足,黎源将煎好的药汁倒出来,“等放温再喝,你在院子里转转消消食。”
  说着人走进厨房围着灶台忙活。
  小夫郎瞪着眼睛细细观察黎源。
  他身边的仆从从不做事,只围着他转,有丫鬟但不贴身服侍,最低等的五等丫鬟也只是扫扫落叶,但这个人从睁开眼起就没停歇过。
  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吗?
  但这几日经历告诉他,确实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而不是像过去那般,他只需递个眼神,无数人都会想尽办法讨他欢心。
  看着家徒四壁的这个地方,小夫郎很难称之为家。
  如果换做他生活在这里,不出一日就绝望了。
  他绝不可能像油痞子那般不断变出吃食,同时他也察觉到这个家的东西一日多过一日。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往日他想要什么东西,不出三日同类物件不同模样能从他居住的院落一直摆到父母亲那边,往往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但看着空荡荡甚至破落的这个地方一日好过一日,他竟然有些轻松。
  特别今日油痞子拿回来两个凳子,这么粗糙丑陋的凳子他是第一次见,没有精美的漆水,没有繁复的雕花,也没有舒适的云锦垫,但小夫郎第一次看见家里有板凳时也开心了一小会儿,心想着终于不用坐在床上吃饭。
  如果卧室里那张木板算床的话。
  小夫郎站在院子里透过窗户往厨房里观望。
  看着油痞子端出一盘黑乎乎的东西。
  他一直端到窗边,小夫郎借着月光看清那是一盘烤得黑呼呼的樱桃肉。
  这能吃吗?
  黎源有些不好意思,烤过头了,但不能扔掉,他找来一个小麻袋,将樱桃干装进去。
  留了几块在窗台上,一抬头对上小夫郎玻璃球似的眼睛。
  小夫郎其实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的眼睛很漂亮,像猫咪那般莹润透彻,大约太像猫,其实给人感觉是高冷遥远的,但黎源就是能从这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分辨出小夫郎的情绪。
  黎源咳嗽一声,捻起一块樱桃干递到小夫郎嘴边,两人隔着窗户,黎源动作豪迈,单手撑着窗台,麦色胳膊上青筋隆起,小夫郎担心他撑破窗台,赶紧张开嘴。
  下一秒眉头微微蹙起。
  有糊味,泛着苦。
  他想吐掉,见油痞子一直盯着他,只好慢慢咀嚼,他敢肯定这是他吃过的最难吃的果脯,但嚼着嚼着又有股微甜,他不知道怎么形容。
  就见油痞子又端出一碗新鲜的野樱桃,一脸要笑不笑,“搭配着吃更美味。”
  小夫郎气坏了,端着碗坐在院子里吃樱桃。
  一开始还斯斯文文将樱桃核吐在手里,后面只听见噗噗噗喷樱桃核的声音。
  让黎源想起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正生气,脸都是绿的,可不就更像了。
  哈哈哈哈哈哈。
  捉弄完小夫郎,黎源心情愉悦起来,燃炉火烧水,趁小夫郎洗澡的间隙,他端着衣物去小溪旁清洗,这时候黎源有些怀念洗衣机洗衣粉。
  工业果然是人类最伟大的进步。
  四五月份的天气不冷,洗完衣物黎源脱光衣服就着溪水清理身体。
  溪水不算浅,往前走几步有个齐腰的深潭。
  黎源洗干净后就去深潭沕水,劳累一天泡在水里最舒服。
  特别仰浮在水面看着天上的月色,黎源想到小时候最幸福的那段时光。
  突然瞥见岸边竹林晃过一道白影子。
  黎源知道是小夫郎来了,他一个猛扎扎进水里。
  水面荡起一层层涟漪,慢慢归于平静。
  小夫郎喝完药有些犯困,他想回卧室睡觉,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后知后觉有些害怕。
  油痞子就在小溪旁,他听见捶洗衣物的声音。
  比起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亮堂堂的室外更加安全。
  小夫郎借着月光一路行至溪边,只看见清理干净的衣物,却不见油痞子。
  他张口想喊,突然发现不太记得油痞子叫什么。
  何况他不愿意出声。
  站在溪边看了会,看着泛着涟漪的溪面,小夫郎越发害怕。
  他从未一个人在这么暗的地方待过。
  刚刚转身,身后水里发出水浪翻滚的声音。
  小夫郎顿时定在原地,小时候他爱听怪谈,家人时常寻来艺人表演各地怪谈。
  有段时间他又害怕又爱听,老师便说都是怪力乱神,只要自己不怕便什么都是假的。
  小夫郎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哗啦一声水响,黎源从水里冒出来。
  年轻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意,深邃眉眼熠熠生辉地看着小夫郎。
  他踏着月光朝岸边走来,一串串晶莹的水珠顺着肌理分明的胸膛滑落,至窄劲平坦的小腹,再顺着修长有力的大腿一路滑至小腿。
  麦色肌肤在月光下泛着醇厚迷人的色泽。
  小夫郎“啊”的尖叫一声,转身捂住眼睛,白皙脸庞连着耳垂红得滴血。
  黎源拿棉纱擦水,无语地说,“啊什么啊,我有的你没有?”
  小夫郎气得声音发抖,“你怎么如此孟浪?”
  黎源真的很无语,“你不是不做我的小夫郎,既然不做又都是男的,这算什么孟浪?”
  小夫郎声音带上哭腔,“你骗我来溪边,让我看见你未着片缕的样子,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你污我眼睛,调戏我,就是让我做你的小夫郎……”
  黎源一边擦咔一边望天,哪里来的小古板。
  确定他家从小没按男德教育他?
  黎源当这是两个时代的文化差异,只好套条湿漉漉的裤头,端着木盆牵着小夫郎往回走,小夫郎哭了一会儿刚准备放手又捂住眼睛,“你怎么不穿衣服?”
  黎源懒得再说,回到院子晾好衣物,见小夫郎还捂着眼睛。
  进屋找了件袍子披身上,庄稼汉不穿袍子。
  也不知原主为何好几件看着不错的袍子。
  袍子属于锦衣一种,那是出门访客时才穿的好衣服。
  自然里面的亵衣亵裤,再到外衣外裤都需穿戴整齐,然后再披挂长袍系腰带装配饰,小夫郎哪怕落到人牙子手里,衣着也没出过错,大有人可以死,衣着不能乱。
  只披着长袍,光着两条腿在院子里乱晃的黎源,在小夫郎眼里比不穿还不知廉耻。
  他气的眼泪在眼眶里一圈圈打转,可黎源只当听不见,最终小夫郎只得骂他是个粗人。
  黎源不可置否,他本来就是粗人。
  他本想逗小夫郎开心,没想到事与愿违。
  从小夫郎寥寥数语里他察觉出,好像他跟小夫郎的关系不是那般好改善。
  黎源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但一个男孩子哭哭啼啼,好像他把对方怎么了一样。
  黎源有些不得劲。
  特别是小夫郎的声音太难听了,跟只鸭子似的呱呱呱。
  变声期的男孩声音这么难听?
  对方还在呱,呱得都对不起那张脸。
  黎源沉下脸色,“你再哭今晚就办了你。”
  院子霎时恢复安静。
  小夫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黎源,那张漂亮的脸上充满被背叛被欺骗被戏弄的委屈和不信任。
  黎源顿了顿,“我吓唬你的,你别当……”
  话没说完,小夫郎发出难听至极的一声哭嚎,“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身姿优美地奔回卧室。
  黎源看了半晌,突然忍不住趴在晾衣架上忍俊不禁。
  小夫郎以后还是别说话的好。
  第6章 不买
  小夫郎今日起的比昨日早,大约身体逐渐好转。
  油痞子不在家,山里亮得晚,此时露水重,小夫郎穿好衣服去外面出恭。
  猪圈旁有个旱厕,小夫郎看过,然后异常嫌弃地绕道远走。
  黎源进山收猎物,回来时背篓沉甸甸,手里拎着一看就几十斤的柴火,另一只手里的竹筐摘满菌子和野菜,角落里居然放着几个色泽漂亮的野桃。
  两人在竹林附近打了个照面,小夫郎一脸尴尬地往回走。
  黎源觉得他的表情很可疑,生火做饭时提醒,“村子到镇上只有一条路,十来里,四周都是丛山峻岭,常有猛兽出没,镇上再往外只有一条水路,就是你来时那条路,想离开这里掂量一下自己的体力。”
  小夫郎撇嘴,这点自知之明他是有的,要不然宁愿受毒打都要逃跑,怎么到了这里反倒安分,除去婚书限制,那就是他跑不动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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