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躺平开摆 第67节

  汤母说起了关于汤父的往事。
  “……宝蝉爹爹出生在安定村的一户农户,当年他家里兄弟很多,宝蝉爹爹不上不下,个性又沉闷,不受父母喜欢。后来族中一对住在县城的老秀才夫妻无后,准备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宝蝉爹爹的生父就把他送到老秀才跟前,结果还真被老秀才相中了。”
  “老秀才夫妻,也就是宝蝉的祖父祖母,非常喜爱宝蝉爹爹,供他读书科举。宝蝉爹爹也争气,最后真的考了出来。只可惜他中举之后不久,宝蝉的祖父母便都相继去世了,没能看见他金榜题名的一天。”
  汤母说着,遗憾地叹了口气。
  汤婵听得津津有味,就这么走了一路,一行人顺利进了县城。
  汤父中举之后,在县里购置了宅子,成亲之后到南下任官之前,一家人都住在这里。后来汤父外放,带着妻女上任,宅子就交给了族长看管。
  大兴县四通八达,又地处京城周边,十分繁华热闹。驾车的车夫根据汤母的指示,很快到了汤宅。
  汤母下了马车,看着熟悉的大门,不由感慨万千。
  这里没有汤家在杭州府的宅子精致,与京城的庆祥侯府更是天壤之别,却承载着汤母人生中最好的一段记忆之一。
  伍妈妈上前敲门,不一会儿,一位长相憨厚、面色黝黑的青年人从里探头出来,看到以汤母为首的众人,面露喜悦道:“婶娘回来了!”
  汤母认出了来人,是族长家大房的二儿子汤传武。
  “一路累坏了吧,快进来。”汤传武憨笑着替汤母开了门,“娘他们都正等着您呢。”
  汤母笑着应下,带着汤婵进了门。
  然而很快,汤母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汤婵也挑了挑眉。
  宅子里处处是人烟,竟是有人住着的。
  很快到了正房,此时屋里乌乌泱泱聚集着一大家子人,见到汤母,其中最为年长的妇人热情地迎了上来,满脸是笑:“哎呦,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弟妹盼回来了!”
  说话的人是汤传武的母亲,族长家的大儿媳顾氏,汤母淡淡道:“嫂子。”
  顾氏眼神一闪,似是没有察觉她的冷淡一般,上手就想把汤母拉到上首坐下,“快坐快坐,折腾了一路,饿了吧?先吃饭再说。”
  “嫂子。”
  汤母却是没应,她将手抽了出来,看向顾氏道:“你们之前未经过我同意便住进我家的宅子,这我就不追究了,毕竟我将宅子托付给了族长。但我之前信里已经说了今日会回来,你们还不搬出去,这就不太合适了吧?”
  她直言不讳,没给顾氏留下丝毫面子,屋里的气氛不由一滞。
  顾氏见汤母一回来便兴师问罪,心里也生出恼怒来。
  她收起笑容,露出愁苦为难道:“唉……弟妹你别怪罪,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这几年家里添丁进口,老五也成了家,原先的宅子实在住不下,一时又寻不到趁手的宅子,不得不暂时借住在此。”
  “你的信我们收到了,但着实来得太急,这一大家子,一时间着实来不及搬出去。不过你放心,等我们寻到合适的宅子肯定就搬出去,这段时日,就先委屈弟妹在我们原先的宅子凑合凑合——你也知道,那宅子离这儿不远,位置也是好的,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墙面都新粉刷过,保证你住得舒舒服服!”
  一直旁观的汤婵看得叹为观止,好家伙,光天化日之下,这是明抢啊!
  “寻到合适的宅子肯定就搬出去”,那寻不到合适的呢,是不是就要一直住下去了?
  汤母更是不气反笑。
  世间早有吃绝户一说,即失了家中男丁的孤儿寡母会被宗族盯上,落得个被敲脂吸髓的下场,可汤母万没想到,这事儿还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汤父虽然不在了,可她大小还有个诰命在身呢!
  汤母的视线落在顾氏身上的绸缎和戴着的金首饰上,这一家是有什么机遇发达起来了,或是寻到了什么靠山不成
  ?
  顾氏感受到汤母的视线,不由得意地扶了扶金簪,对汤母道:“说来我家老五前年成亲,弟妹还未曾见过吧。”
  她冲人群中一个十七八岁,气质一看就是官家小姐的姑娘招了招手,介绍道:“这是老五媳妇儿,”说着她放重了语气,得意道,“县丞家的千金。”
  汤母猜的没错,顾氏一家之所以敢如此,正是因为有了新靠山。
  汤家这一族算是实打实的泥腿子,除了汤父这个金凤凰,功名最高的就是过继汤父的老秀才。汤父金榜题名之后,拿出一笔钱财设置了祭田,用祭田的产出办了族学,想让汤家的孩子们多点机会。
  这第一个抓住机会的就是顾氏的五儿子了,他十六岁就考中了童生,还被县丞看中,成了县丞的女婿。
  不比县令是进士外派,这位县丞是当地大户人家出身的举人,与本地关系经营得根深叶茂,连县令也轻易得罪不得。顾氏一家子身为族长大房,底子本就不错,有了县丞做亲家,自然乘风而上,全家都搬到了县城,更是打起了汤母宅子的主意。
  且不说汤母还会不会回来,哪怕日后汤母回来守寡,也是孤身一人,哪里用得上住这么大的宅子,不如给他们物尽其用。
  再说他们可没有薄待汤母,得知汤母要回来,这不是赶紧给汤母另准备了住处,虽然小了些,但也绝对够一个人住了,而且确实认真修整过,花了好些银钱呢。
  若是汤母不满……虽说汤母是什么侯府的亲戚,可顾氏却不以为意。
  侯府的名头是大,可也要看汤母用不用得起,早年汤父还在时,从未见过他们与侯府有什么往来,想来汤母不过一个上门打秋风的远房姑奶奶,偌大侯府还会为了她的一桩宅子大动干戈不成?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这种事素来都是宗族做主,顾氏的公公是族长,族老们自然不会向着汤母,哪怕汤母不服去告官,有县丞在,汤母又能如何?
  介绍完新儿媳的身份,顾氏就老神在在地等着汤母知难而退。
  汤婵眨了眨眼,这是用身份压人?
  她不由叹了口气,真是不讲道理啊。
  魔法打败魔法,用权势压人,汤婵还未试过呢。
  “婶娘怕是不知道,我前些日子也成亲了呢。”
  未想到汤母还没说话,一直跟在汤母身边的汤婵先开了口,顾氏一愣,这才把目光放到汤婵身上。
  前几年汤母带着女儿扶棺归乡时,顾氏曾经见过原身。在她印象里,汤父做了大官,女儿却是个不成事的,故而这次再见面,顾氏只是扫了汤婵一眼,根本没有多做注意。
  但此时一看,顾氏也不由有些惊讶。只见汤婵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竟跟印象中那个怯懦的丫头完全不同了。
  “夫君不才,不过区区一个三品侍郎,”汤婵笑得亲切,不疾不徐道,“只是回头夫君来拜访母亲,应该住不得太小的地方,婶娘觉得呢?”
  第58章
  夜幕低垂,解瑨下衙回府,一边思考着今日读到的卷宗,一边往自家院子走去。
  进了院门,却见正房烛火昏暗,冷冷清清,丝毫没有往日的明亮热闹,解瑨这才想起,汤婵送母亲回宗族去了,此时不在家里。
  留守的素心未曾想到解瑨会回到正房,愣了一瞬连忙问好。
  解瑨轻轻颔首作为应答,稍微站了一会儿,转身进了书房。
  素心领着小丫鬟点起书房的灯,又奉上热茶,解瑨从书架中找到一本刑律,坐到书案前研读,边看边记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外头来了个小丫鬟探头探脑,像是有事要禀。
  素心见了,轻手轻脚出去,过了片刻,手中拿了一封书信回来。
  解瑨从书中抬起头,“什么事?”
  “二爷,”素心将书信呈给解瑨,“夫人送了信回来,说可能要稍晚几日回京。”
  解瑨一怔,打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后快速阅读起来。
  “晦之:展信佳。
  妾与母亲已平安抵达,然族人鸠占鹊巢,妾狐假虎威,借势震慑,需盘桓几日稍作处理,望君勿怪。
  盼君安好。”
  书信许是仓促之间写成,字迹略微有些潦草,但依稀已见风骨。解瑨将信读完,视线又落回到抬头的“晦之”二字,定定看了片刻,收起了信件。
  解瑨合上书案上的书,吩咐素心磨墨,起身取了信纸回来。
  提笔蘸墨,刚要落笔,解瑨却忽然停顿下来。
  他在如何称呼上犯了难。
  二人虽是明媒正娶,却各怀目的,算不得真正的夫妻,称呼“大娘子”略显生疏,但若直呼其名……似乎又有些孟浪。
  女子闺名与男子表字的意义可不一样。
  犹豫之间,悬停的笔尖坠下一滴墨。解瑨回过神来,扔掉被墨迹毁了的信纸,展开一张新的,重新掭笔,但最后又放了下来。
  正在此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二爷,夫人吩咐厨房煲了汤,奴婢给您送来。”
  解瑨听出这是汤婵身边丫鬟的声音,让人进了门。
  紫竹端着大红漆盘,上头有一盂鸡汤,里头飘着几个小馄饨,旁边放着筷箸和汤匙,“见过二爷。”
  解瑨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你说这是夫人吩咐的?”
  “是,”紫竹恭谨应道,“夫人走前吩咐,若二爷忙到太晚,就让厨房备着汤水,以便二爷需要。”
  解瑨点了点头,“放下吧。”
  紫竹依言放下。
  解瑨快速将夜宵用了,紫竹收拾好餐具,又问解瑨道:“正屋净房已经备好了热水,二爷可要沐浴?”
  书房虽然也有可供洗漱的净房,但只有设在正屋稍间的大净房才有地暖,以免冬日沐浴感染风寒。
  解瑨看了看空白的信纸,稍作思索,先起身去了净房。
  紫竹跟在解瑨身后,解瑨一开始没有在意,然而直到进了净房,紫竹也没有离开,还走上前去,准备为解瑨宽衣。
  解瑨皱了皱眉,“你下去罢,这里不必伺候。”
  紫竹心下一沉,她咬了咬唇,大着胆子抬眼望向解瑨,“二爷,是夫人让奴婢来服侍您。”
  解瑨面色突然一冷,“这也是夫人吩咐?”
  相似的问话,语气却跟刚刚在书房时截然不同。
  紫竹不明所以,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其实夫人只是那日问过她愿不愿意,并未明示于她,但她此时已经退无可退,咬牙应道:“是……”
  解瑨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未等紫竹说完话便冷声打断,“下去。”
  紫竹面色霎时一白,垂下头告退。
  解瑨一时没动,片刻后按了按眉心。
  汤婵之前询问过解瑨一回,要不要让紫苏伺候,有此事在先,解瑨并未怀疑紫竹话中真假。
  他想到过去种种,又想到那封收到的信件,心绪罕见地生出烦乱。
  解瑨忽的转身走出房门,叫来小厮捧砚。
  “备好马,”他吩咐道,“明天一早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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