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躺平开摆 第35节

  她颤抖着唇,一字一句道:“妾身自请和离!”
  屋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过了好一会儿,解瑨带着几分晦涩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你要和离?”
  许茹娘流着泪,不忍看他的眼神,抿着唇避开了他的视线。
  夫妻多年,她何曾见过他这样狼狈?
  她知道她伤了他,可她说出那些话,心里何尝不是刀割一般难过!
  解瑨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良久后,他才问道:“你心里怨我,是不是?”
  许茹娘想说不是,可话刚要出口,她脑中闪过前世那一个个无法成眠的夜晚。
  母亲也去世之后,许茹娘躺在床榻上,内心受着悔恨折磨的时候,何曾没有怨过让她与娘家断了关系的夫君呢?
  她甚至会想,夫君那样聪明厉害,如果他当初多在意一点,娘家人是不是根本就不会落到获罪的境地?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潜意识的抵触,前世她才与夫君渐行渐远,最后形同陌路罢……
  许茹娘阖上眼,泪如雨下。
  解瑨看出了她的犹豫,他闭了闭眼,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我们各自冷静一下,”再睁开眼时,解瑨的神情变得淡淡的,恢复了平日里缄默冷清的模样,“等情绪稳定了再谈
  。”
  许茹娘盯着跳跃的烛火,没有说话。
  解瑨看了她一会儿,起身离开。
  回到前院书房,解瑨挥退了所有伺候的小厮。直到屋里只剩他一个人,解瑨靠在椅子上,视线放空,静静坐了很久。
  ……
  书房的灯火亮了一夜,许茹娘也没有睡好。
  她时而梦到受伤瘫痪在床的弟弟躺在床上向她哭泣,不一会儿又变成母亲临去之前泛着青白的脸。
  许茹娘惊醒过来,额上满是细汗,意识到这是梦境之后,才逐渐平静下来。
  直到天亮,听到床账外萱草的声音,许茹娘才从发呆中惊醒。
  她擦擦眼睛,起身之后,许茹娘叫来丫鬟里字写得最好的石榴,“石榴,帮我写一份文书。”
  石榴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很快准备好了文房四宝,然而许茹娘第一句话就让她差点没握住笔,“夫人,您要和离!?”
  “不必多问,”许茹娘道,“依我说的写便是了。”
  石榴只好依许茹娘所言,写好了一份和离文书。
  许茹娘拿起文书,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
  夫妻多年,许茹娘知道丈夫骨子里的傲气,这封文书递过去,事情便再无可转圜。
  但这一趟她非走不可,若解瑨不同意,她只能和离。
  许茹娘将文书递给石榴,“送去前院二爷手上罢。”
  她想起什么,抿唇叮嘱道:“先不要让徽姐儿知道这件事,别泄露了消息。”
  石榴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点了头。
  办完这件事,许茹娘吐了口气,又叫来萱草,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去厨房。”许茹娘吩咐着,“路上食宿不便,要准备好干粮和路菜,还有宝哥儿,等会儿叫余妈妈跑一趟,买些容易克化、不易坏的干果点心……下人、护卫都要找好,明日再叫人牙来一趟……”
  许家流放离京的日子近在眼前,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繁忙间隙,许茹娘偶尔会想起解瑨。
  自送去那封和离书之后,许茹娘一直没有收到回应,直到出发日子的前两天,她才再次见到了他。
  一段时日未见,解瑨似是消瘦了一些,许茹娘心里一疼。
  她张了张口,“夫……”
  刚唤了一个字,许茹娘就反应过来不对,顿时卡在了那里。
  解瑨并没有接她的话。
  他看着许茹娘收拾好的行囊,“你真的想好了?”
  许茹娘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是。”
  她的声音虽轻,却很坚定,解瑨看着她,终是在她递来的和离书上落了笔。
  许茹娘一眼不眨地看着,直到最后一笔落成。
  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又闷又疼,但想起父母弟弟和小侄儿,许茹娘心中似乎又充满了勇气。
  和离书一式两份,解瑨将许茹娘的那份递给她,除此之外又递给她了一个小匣子,“和离书我会送到官府报备,这个你拿着。”
  许茹娘打开一看,除了她一路上需要的路引,还有一沓银票。
  她心头一颤。
  许家被抄家,并没有留下什么财产,这段日子置办东西,许茹娘用的多是自己的嫁妆银子和多年攒下的私房。
  当年她的嫁妆并不算多,这些年的私房又补贴了父母不少,此时剩下的银子着实不多,这些银票,可谓是解了她燃眉之急。
  解瑨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许茹娘鼻子一酸。
  她忍住泪意,“徽姐儿和桓哥儿……”
  “你放心,”解瑨颔首承诺,“徽姐儿和桓哥儿是我的孩子,我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许茹娘心潮汹涌,紧紧捧着匣子,她差点就想问问眼前这个人,可不可以等她几年。
  只要等到天下大赦,她就可以回来。
  但许茹娘最后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松鹤堂。
  解瑨低声与太夫人解释了和离的前因后果,太夫人听完来龙去脉,轻叹口气,“你这样做,知道外头会对解家指指点点,你也会承受骂名吗?”
  外人不知内情,看到许家获罪,解瑨便与妻子和离,只会觉得解瑨嫌贫爱富,落井下石,更不要说解瑨年纪轻轻位高权重,素来惹人眼红,定会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以此做文章,指责解瑨冷血无情。
  毫无疑问,解家会成为京中一段时间的资谈,整个解家的声誉都会受影响。
  解瑨低声自责道:“儿子不孝。”
  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太夫人心里也不好受。
  人心都是偏的,她不忍责怪儿子,自然对许茹娘生出了隔阂,“茹娘也是……唉。”
  解瑨摇了摇头,“走到这个地步,儿子也有错。”
  “也罢,她夹在中间,确实是难。”太夫人叹气道,“归根结底,还是我当年没结好这桩婚事。”
  解瑨再次摇了摇头,“世事难料,母亲不必介怀。”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太夫人提起现在面临的问题,“徽姐儿跟桓哥儿可以先养在我这儿,府中中馈,我也可以叫桢哥儿媳妇来帮把手,只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你……我倒不是逼你立即再娶,但你心里得有数。”
  她话里的桢哥儿是早年去世的解大爷留下的儿子,前年刚成亲,解家一直没有分家。
  “儿子明白。”解瑨点头,“劳烦母亲替儿子费心了。”
  “你是我儿子,不为你费心为谁呢?”
  太夫人笑笑,又宽慰了几句解瑨才罢。
  转眼便到了许茹娘离府的时候。
  走之前,她来到松鹤堂,想要跟太夫人告个别。
  虽然太夫人性子冷淡,与她并不亲近,但许茹娘一直对太夫人存着一份敬爱之情。
  她嫁进解府这么多年,太夫人从未插手过解瑨的房中事,也没有立过规矩、催过子嗣,是个极好相处的婆婆。
  然而通报之后,太夫人却没有让许茹娘进门,而是让身边的何妈妈见了许茹娘一面。
  “太夫人说,她身子不适,就不见您了,”何妈妈递上程仪,“这是太夫人的一份心意,希望您路上平安,多多保重。”
  许茹娘心里一紧,怅然若失,婆婆她老人家这是厌上自己了吧……
  但她没有什么好怪的,许茹娘心中苦笑,在院门外跪下,给太夫人磕了个头。
  从松鹤堂离开,许茹娘走到府门口,奶娘余妈妈来送她。
  余妈妈年纪已经不小,可能受不得路上颠簸,所以许茹娘将余妈妈留在了府里,照顾她的两个孩子。
  她郑重嘱托道:“余妈妈,桓哥儿跟徽姐儿,就托付给您了。”
  余妈妈不知道为什么许茹娘定要如此选择。
  她也不是没劝过,但许茹娘已经下了决心。
  主子做了决定,余妈妈也只能听从,“夫人放心,奴婢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护得大小姐和小少爷周全。”
  许茹娘又等了一会儿,但没有等到解瑨来相送。
  她咬了咬唇,按下失望,转身准备踏上马车,风中却突然传来女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娘——”
  许茹娘心中一震,回头看去,竟是女儿徽音跑了出来。
  素来循规蹈矩的小姑娘顾不得礼仪,徽音扑到许茹娘面前,差点摔了一跤也顾不上,“娘要去哪里?”
  她紧紧揪着许茹娘的衣袖,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哭着问许茹娘道:“他们说娘要走了,不要我和弟弟了……娘,他们说的是假话对不对?”
  许茹娘生气地看向追在后头的奶娘,“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瞒着徽姐儿吗?”
  奶娘苦笑,“下人说闲话叫徽姐儿听见了,没能瞒住……”
  徽音心里愈发惶恐,拽住母亲的袖子,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娘不要我和弟弟了吗?”
  许茹娘心都要碎了,她
  红着眼眶,搂过自己的女儿,“娘怎么舍得不要你们?”
  徽音眼睛一亮,刚想说“那娘不要走”,却又听到许茹娘道:“可是如果娘不走,你就再也见不到外祖父、外祖母、小舅舅、还有小表弟他们了……娘得试着去救他们,徽姐儿这么懂事,一定能理解的对不对?”
  徽音哭着摇头,她想说这些人都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这些人,娘不要去救,但她的教养让她没办法将这些话说出口,只能死死拽着母亲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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