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恶犬驯养指南 第103节

  楼弃回到幽州不过短短三日,刺客便如影随形,悄然入夜。他本以为只是北庭余孽所为,谁知帘后一剑刺来,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苏玉。
  她一袭夜行衣,眼中却没有杀气,只有颤抖的决绝。
  楼弃抬手挡开她的剑,冷笑一声:“你还想杀我?”
  苏玉手腕一抖,力道不稳,却仍强撑着不肯收剑:“你明知道我为什么来。”
  楼弃没再动,只侧过脸,沉声道:“苏玉,我觉得上一次我对你说的已经很明确了。”
  苏玉咬着唇,不语,眼中隐忍的泪光几欲夺眶。
  良久,楼弃忽然开口:“若你真想要一个名分,我可以娶你。”
  苏玉一震,手中长剑一寸寸垂下:“你说……什么?”
  楼弃目光漠然:“我可以收了你,但是此生我都不会踏入你的房门半步,你不能成为我的妾,更不会成为我的妻,你若是愿意守一辈子活寡,我无所谓,但我只能告诉你,此生,你想要的,我都不会给。”
  苏玉低头,笑了,却满是自嘲:“你从来都知道我想要什么。”
  屋中静默如死,过了许久,苏玉才缓缓收剑,转身欲走。
  苏玉走至门边,忽然停住脚步:“我也曾以为你是我的救赎……现在看来,是我一厢情愿,就此别过,以后不会再见。”
  楼弃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神色忽地收敛了轻浮,眉宇间多了一分肃然。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北庭已遭重创,正是追击良机,只要顺势攻下,所费兵力不多,却能一举扭转四方之势。
  他抬手唤来亲兵,低声道:“传令各营,准备启程,兵分三路,进逼北境。”
  风起处,他眸光如刃,心中已有决断。
  如今,西凉已递出投降书,落在姜辞手中,这便是默认,她执掌西凉。
  若姬阳某日真的回来了,他从凉州拿下北庭,从此瀚北再也无法与之抗衡。
  可若姬阳……真的不在了。
  那么,他楼弃,要以北庭为筹,与她并肩而立。
  自从那场大战之后,北庭边境虽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开春以来,官府接连发出征兵令,打着招募义军的幌子,实则在四处抓壮丁,集市上已有人被当街带走,百姓人心惶惶。
  这日,玉娘从集镇回村,刚踏进门,便一头扎进院中,气喘吁吁地喊道:“九哥,快、快躲起来!”
  许九哥正和姬阳在修缮屋子,见她如此慌张,不由打趣道:“你慢点,说得跟屁股后头有老虎似的,出啥事了?”
  玉娘仰头喘了几口粗气,声音还发颤:“集市……征兵告示贴满墙了,北庭那帮兵官正在村村扫人,说是征兵,其实是强抢!看到男人就抓,没户籍也照收!”
  姬阳闻言,脸色微沉,手中木锤一顿。
  许九哥从屋檐上跳下来,皱眉道:“不是前些日子才吃了败仗?怎么又要打了?”
  玉娘气得跺脚:“谁知道他们打得哪门子仗,这仗一年四季打个没完,地都种不成了!”
  说着说着,她眼眶便红了:“冬子也是当初被抓去打仗的,结果一走两年,连个信儿都没了……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也跟着去了,我一个人过不下去的……”
  许九哥听她说到亡弟,脸色也不好看了,伸手将她搂过来安慰:“傻子,说什么一个人?真要走,我就跟你一块儿走。”
  玉娘抹了把眼泪,又看向姬阳:“小兄弟,你也得走,你看起来身体健壮,早晚要被盯上。”
  姬阳站在屋顶,看着远方天际云层压低,沉声道:“我记不清过去的事,但不知为何……我觉得,我该回凉州。”
  许九哥一怔:“凉州?”
  “我不知道。”姬阳摇头,语气却格外肯定,“但我的心告诉我,凉州应该是个好去处。”
  玉娘看着他认真神色,也不再犹豫,拍板道:“那就去凉州,我听说那儿的姜刺史接纳战乱百姓,有粮有屋,还有药医病,咱们就去投奔他。”
  “咱们也不求什么了,只要能活着,就比在这儿等着被抓强。”
  说罢,夫妻二人便进屋收拾包袱,玉娘将家中藏好的钱从炕头取出,许九哥将干粮系紧挂在背上。
  姬阳进屋,把炉火掐灭,又将墙角的包袱绑好,默默帮着将一切备妥。
  收拾完行囊时,村口方向已隐隐传来一阵马蹄与吆喝的混杂声。
  玉娘扒窗往外看一眼,脸色骤变:“不好,他们已经进村了!”
  外头传来沉重
  的脚步与踹门声,夹杂着妇人的惊叫和孩子的哭喊。
  那帮官兵像疯了似的,不问缘由,见家门紧闭便踹开,屋里若有壮年男子,便直接拽出来按地登记。哪怕是十来岁的少年,也不放过。
  玉娘压低声音,对姬阳和许九哥说:“走,我们从后头绕,走小道。”
  三人踮脚出了后门,正欲绕至后山,姬阳脚步却停了下来,他看着前头那些官兵扯着人往外拖的模样,那些压在地上哭喊的妇人、惊恐逃窜的孩子……胸腔中仿佛有一股怒意被死死压住。
  许九哥拉了姬阳一把:“快点!你再犹豫可就走不了了!”
  姬阳却像是被钉在原地,站在篱笆后,望着村前那空地,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越过低矮的房舍,看着远处几个官兵正把一位老人推倒在地,还从一户人家门里拽出一个男童,孩子拼命挣扎,母亲在一旁哭喊。
  他身旁,是低声恳求着的许九哥,是满脸惊慌、护着包袱的玉娘。
  可他脚步却挪不开了。
  那哭喊声,撞进他耳里,每一声都像针扎般刺在他心头。
  “快走啊!你还愣着做什么!”许九哥忍不住吼他,声音里透着急切,“等他们过来就来不急了!”
  姬阳却低头,看着自己紧握成拳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是什么人。
  但他知道一件事。
  他不能就这样走。他不能看着百姓在刀下哭喊、求生,却装作没听见。
  他不曾记得过去的名字,却记得此刻胸腔里这股怒火,从未平息。
  他低声道:“对不起。”
  许九哥一愣:“你说什么?”
  姬阳回头看他,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我……做不到。”
  却听得不远处一声粗暴大喝:“那边几个!别动!”
  原来早有人瞧见他们的身影,指着他们大喊,引来两名官兵小跑着冲向玉娘家门前。
  玉娘脸一沉,将手里的包袱狠狠往地上一扔,咬牙骂道:“这下好了,谁也甭想走了!我早说了,小兄弟你怎么就这么倔……”
  许九哥却早已上前打马虎眼,拦在那两名官兵前:“官爷官爷,您听我说,我这腿早年打仗伤了,您看我这跛得都跑不了,我这弟弟也不成。”
  他说着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赔着笑脸:“他这儿不行,上了战场分不清敌我。”
  可那两个兵官根本不听,一脚踹开院门前的篱笆,冷眼打量几人一番,其中一人指着姬阳:“这小子看着精神着呢,装什么疯?”
  “废话少说,登记名字,跟我走!”另一个说着就伸手要拽。
  玉娘眼看事态失控,猛地冲上来挡在姬阳身前,却被狠狠一脚踹翻在地:“臭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被踹得一个趔趄,撞翻了院角的水桶,湿泥沾了一身,狼狈不堪。姬阳目眦欲裂,立刻上前将她扶起:“玉娘!”
  许九哥见自家媳妇被打,登时红了眼,也扑上去护住,却被那兵官反手一拳击倒在地,鼻血长流。
  那两人还不解气,又要动手,姬阳眼看着玉娘伏在地上轻轻喘息,许九哥压着怒火勉力护着她,拳头已攥到发白。
  “够了。”姬阳喉头滚动,声音低哑,却透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怒意。
  可玉娘却忽然死死抱住他的腿,拼命摇头,眼中含泪,带着近乎哀求的光:“别动……别动……求你了……”
  “他们不认人,打死你都不眨眼。”她的语气颤抖,却坚定。
  许九哥也虚弱地抬头,一手按着自己胸口喘气:“小兄弟,忍着……万万不可……我们跟他们走,咱们……还有机会活着走出去。”
  姬阳站在两人中间,目光紧盯那两个咄咄逼人的官兵,拳头缓缓松开。
  他低头看向玉娘。
  她眼底全是恳求,全是活下去的愿望。
  那一刻,他终究低声应了一句:“好。”
  村子中央那片空地被临时围了起来,早已有数十几个男丁被驱赶着聚集在此。
  许九哥与姬阳也被推搡着带入其中。身边都是乡人,衣衫褴褛,神情惶惶,有的不过十四五岁,还有些鬓发斑白的老人,甚至还有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男孩,脸都没洗净,浑身还带着泥巴印。
  姬阳的眉头一点点皱起,眼神死死盯着这帮官兵所为。
  “给我排好队,一个个上来登记!”一个头目模样的官兵在一旁吆喝,声音中满是粗暴与不耐烦。
  不远处忽然传来争执声。
  “别碰我孩子!他还病着!他才七岁啊,你们这是强抢民命!”
  一个瘦弱的妇人冲出屋门,疯了一般扑向一个正拖着孩子往外走的兵卒,那孩子骨瘦如柴,被拽得踉踉跄跄,脸色苍白,嘴里咳得发响。
  那妇人扯着官兵的衣服,哭着死命往回拉:“官爷,他才刚退烧,连饭都吃不下,求求你放过他吧,求求你了……”
  那兵卒一脚将她踹开,厌烦地骂道:“滚远点!”便要继续将孩子拖走。
  “吵什么吵?”那带队的小头目走了过来,手按着腰间佩刀,一脸阴鸷。
  妇人看见他,急忙跪着抱住他腿:“官爷您高抬贵手,我给您磕头,我去也成,我儿子病着,真经不起折腾,求您放过他吧。”
  那小头目根本不听,反而冷笑一声,拔刀如风。
  “烦死人了。”
  寒光一闪。
  一刀刺入那妇人腹中。
  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在原地,脸上还挂着求饶的神情,嘴角蠕动几下,终究一句话都说不出,缓缓跪倒,血泊在泥土中晕开。
  “娘——!”
  那被抓的孩子惊叫着,他一口咬住官兵的手,挣脱后冲向倒地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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