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恶犬驯养指南 第32节

  银霜一把抱住她,哽咽着:“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她说着便跪下,朝姬栩连连磕头,哭得泣不成声:“谢谢大公子救了我们姑娘,是您救了她的命……”
  姬栩皱眉,略一弯身将她扶起,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快起来。如今事情尚未查清,我不能让她平白受冤。只要我还在一日,就不会让她出事。”
  牢中灯火昏黄,湿气仍重,姜辞低声道:“我会等,等他回来,也等我自己的清白。”
  回去的路上,姬栩站在督军署门前,未即刻离去。
  他静静望着那扇沉重的牢门,目光仿佛透过它,看向更深处。风吹动他的衣角,阳光照在他清瘦的面庞上,眉眼间却是一片说不出的寂寥。
  百阳站在他身后,低声问道:“大公子,您心里……既然明明在乎,为何还想着成全二夫人与都督,想要他们重修旧好?”
  姬栩被问得一愣,像是心事猝然被人看破,沉默片刻,才低声道:“这个世上,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我在乎子溯,也在意她。若他们能彼此解开误会,终有一日修得正缘,平安喜乐,那我……便已经足够。”
  语气平淡,却藏着不能言说的苦涩。
  百阳心头一紧,忍不住说道:“可当初姬夫人明明问过您和都督谁愿娶姜家女……若您没退那一步,如今的她——”
  姬栩抬手打断了他,语气一如既往温和,却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沉稳:“好了,这话别再提了。传出去只会叫人拿来做文章,对谁都不好。”
  百阳闭了嘴,默默跟在他身后。
  姬栩听着百阳的话,心中无奈笑道:就算当时我没退一步,我这身子骨,也是平白耽误人家姑娘罢了。
  姬栩一直缓缓走在路上,没有坐马车。自从病重以来,他鲜少出府,更极少徒步。可此刻,他只觉身上有些发沉,却仍不愿坐车离去。
  他抬眼望向街市,阳光洒落,街边杨柳拂风,行人来来往往,夏日正盛,丰都城的喧嚣与活气扑面而来。
  他轻轻叹息一声,仿佛自言自语:“原来,四方天地之外,是这般热闹的。”
  话语落地如风过衣襟,轻得几不可闻,却重得叫人听了心酸。
  府内日光正好,蝉鸣阵阵。
  沈如安今日穿得素净,携了几样糖点,主动走入姬栩所住的小院。姬云梵正坐在台阶上,用小手认真捏着一个泥人,一见她来,立刻仰起头,甜甜喊道:“表姑!”
  她走过去蹲下身,笑吟吟道:“阿梵一个人在玩呀?”
  姬云梵将手中的泥人高高举起给她看,随口问道:“表姑,姜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如安指尖顿了一下,唇边的笑轻微地僵住了一瞬。她很快弯下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语气故作委屈地撒娇:“难道我陪你玩就不行?你就只喜欢你姜姐姐?”
  姬云梵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我喜欢姜姐姐身上的味道。”
  沈如安站直身子,转过身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瞬间冷下的神情,语气淡淡地应了一声:“是啊,谁能不喜欢姜姐姐呢。”
  她垂下眼眸掩住情绪,掌心微微收紧。
  身后的姬云梵还在抱怨:“爹爹也从来不带我出府,他自己倒是总往外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这样就可以自己出府了……”
  沈如安忽然眼睛一亮,缓缓转身蹲下,语气温柔地问:“阿梵,你想出府呀?”
  姬云梵重重地点了点头:“想呀!我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沈如安唇角微勾,轻声道:“等你在长大一些吧,等你长的这么高。”沈如安说完,用手比了一个高度,“你就可以出府了。”
  “可我何时才能长到这里呢?”姬云梵神情有些失落,沈如安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与姬栩几分相似的眉眼,眼中闪过一丝冷漠。
  沈如安终究还是决定放过他,随后笑着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姬云梵眼睛越睁越亮,兴奋得跳了起来,举着手里的泥人欢快地喊:“谢谢表姑!”然后撒着小步子跑远了。
  沈如安目送他背影消失,脸上的笑意却渐渐冷淡下去。
  她唤来婢女,语气低缓却藏着一分急促:“去一趟云和堂,告诉青羽,就说我有事与他商议,今晚三更,在东阳侯府后巷见面,不得误。”
  婢女领命退下,沈如安转身走入庭中花荫,指尖落在那株新开的蔷薇上,缓缓扯下一瓣花。
  丰都城中已有风声传开,东阳大都督姬阳,将于明日归府。
  这一消息如水波般扩散,在牢中也未能止息。狱卒边放饭边闲谈:“明日都督就回来了,啧啧,不知这牢里的二夫人,届时是生是死。”
  姜辞坐在牢房角落,面前那碗清汤寡水的稀饭早已凉透。
  她没有动,双膝抱在胸前,眼神沉静如冰潭。火光从狱门外晃进来,在她脸上投下一道道斑驳阴影。
  “姑娘。”晚娘低声唤她,将那碗饭推近几寸,“本来就没油水,你又瘦了许多,再不吃,身子如何撑得住?”
  银霜也在旁边轻声劝道:“小姐,你若病倒了,谁还替自己洗清冤屈?”
  姜辞的眼神却忽地冷了几分。她望向那扇紧锁的牢门,语气淡漠如刀锋:
  “姬阳不蠢。”
  “那封信若真是我写的,他稍加细查,必能看出端倪。他回去看那字迹,再翻我的笔录,就知道不是出自我手。”
  她声音虽轻,却每字如钉:“可那天晚上,他烧了凉州带来的东西,毁了我托父亲找来的医书,命人将我关进这暗无天日的地牢,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曾给。”
  她眼底泛着寒意,似有烈火压在冰层之下:“我险些死在这里,是他亲手造成的。”
  “我要的—
  —就是他心中的那一分愧疚。”
  “我赌他不是铁石心肠。”
  “我要让他亲手将他拿走的,通通还回来。加倍。”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点冷决,“为此,我要饿自己一天。等他回来,让他亲眼看到我这副模样。”
  晚娘眼眶发红,端着那颗早已硬掉的白面馒头,又凑上一步:“姑娘,真不吃一点儿吗?就一口,也能缓缓气啊。”
  姜辞抬手,轻轻将馒头推开,语气温和,却没有一丝退让。
  她仰头望向那堵墙上唯一的小窗。
  铁栅栏外,是青白色的天光。窗外无风无声,却仿佛遥远地传来紫川的风声、马蹄、晨钟与远山。
  她想起了父亲,那总在灯下伏案的背影;想起了妹妹,那个总缠着她讨糖吃的孩子;也想起谢归璟。
  那个在紫川时常骑白马送她梅花糕的少年,眉眼温和,气度从容,总在她年幼受委屈时第一个站出来护着她。她以为,那就是爱了。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是世人眼中温润如玉的良人,而她,也曾在梦中一遍遍描摹过嫁给他的模样。
  她想,自己曾是喜欢谢归璟的吧,在紫川的时候。那种喜欢像春水初融,悄无声息地生出,却也在她到了丰都后,从时光流转中慢慢淡去。
  现在回想起来,她不再心动,也不再遗憾。
  她只希望——
  他能娶一位心仪的人,平平稳稳,过他想过的日子。
  那才是她,真正想给他的祝福。
  思绪万千,在这沉寂如井的牢房里,一一浮现,又一点点落下。
  她收回视线,眼神一寸寸收敛,只剩下最深的沉静。
  日头偏西,暑气未退,丰都城上空的浮云低垂,似也压着整座城的空气沉沉难散。
  姬阳一身玄衣黑甲,马踏尘土而归。他未进府门,也未卸甲,只一声不吭直奔督军署,铁骑急停时尘沙四起,马嘶长鸣。
  “都督回来了!”守卫惊觉,齐齐行礼。
  越白连忙迎上,低声在他耳边禀道:“主公,夫人前些日子在牢中中毒,差点没救回来……”
  话音未落,姬阳眼中猛然掠过一抹凌厉之色,眉峰紧锁成一道冷线。他将马鞭甩给越白,沉声喝出一个字:“带路。”
  他步伐极快,几乎是疾行而入。
  地牢建在督军署最深处,地势低湿,砖石淌着水渍,墙面青苔斑驳,一道道铁门接连打开,沉重声响回荡在这无光的囚牢中。
  终至最深处,一扇生锈的牢门后,一个单薄的身影静静蜷缩着。
  姜辞就坐在那一角,身上衣服松垮,干瘪的布料裹着几乎瘦得脱形的身体,裸露的小臂苍白一片,像雪中枯枝,她双手抱膝,头枕在臂弯里,听见门外的响动,才缓缓抬头。
  她眼神迷蒙,像是刚从梦中醒来,一时认不清眼前之人是谁。
  直到看清那一袭玄色战甲,那双冷峻沉稳的眼——
  她睫毛微颤,目光瞬间红了,鼻尖也酸得发涩。
  可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出声喊他,只静静地望着他,像是望着一块仅有的浮木。
  那一眼望来,姬阳胸口骤然一紧,像被无形的刀抵住了心口。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骨节发白,指甲隐隐刺入掌心。
  “还不快开门!”他怒喝一声,声如骤雷,吓得牢头踉跄应声,颤抖着手去开门。
  姜辞听见这熟悉又冷硬的声音,试着想站起,却因长时间未进食,双膝一软,眼前一黑。
  她的身体踉跄着朝前扑倒,姬阳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将她扶住。
  她整个人几乎是贴着他胸口倒下去的。
  他低头,就见她紧闭着双眼,唇角有一丝干裂的血痕,脸上苍白不见血色。
  “姜辞……”他喉结滚动,声音一哑。
  而这时,她却忽然费力睁开眼来,眼里含着一层薄雾,虚弱地望着他,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那句话从唇间挤出:
  “都督……我没有……背叛你。”
  她的声音极低极低,像是最后一口气,刚说完,睫毛一颤,整个人昏了过去。
  姬阳怔住了。
  她说她没有背叛他,他想说“我信你”,可这一句话卡在喉咙怎么也发不出来。
  这一刻,姬阳的心中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
  他低头看着怀里昏迷的姜辞,把她打横抱起,低声却冷硬地吩咐:“快,叫大夫!”
  第24章
  督军署后院的静室里,姬阳一步步走入,怀中抱着昏迷的姜辞。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屋内冷清整洁,窗纸掀着夏风,带来一缕淡淡的檀香。
  姬阳低头看了她一眼,眉宇紧拧,将她轻轻放在那张他常歇息的榻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