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他死死盯住的那团黑影似乎躁动了起来，不停地向海面冒出气泡，连边缘也开始张牙舞爪地舞动着——
中招了。
这是黎闲脑内的第一反应。
很明显，他现在遭遇的危机与当初的胡子男相同。
而且更糟糕的是——现在他身边没有人。
黎闲开始拼命尝试让身子动起来，然而他此时甚至连绷紧肌肉都做不到，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掌控。
“跳下来。”
一道缥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
话语重叠了起来，像是有十几个人同时在耳边重复说着同一句话——
黎闲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被吵得甚至开始头痛，而在洗脑般的重复下，他竟然真的开始产生了“跳下去”的冲动。
“跳下去”这个念头好像一个侵入性的思维，强迫地占据了大脑，越是驱赶便越是倔强地停留在原地，甚至开始逐渐放大。
黎闲感觉到自己的右脚缓缓抬了起来。
向前一步。
两步。
他紧紧贴在了栏杆边上，接着身开始体前倾。
上半身向外探出。
“跳下去。”
随着如诅咒般的三个字再次闪过，黎闲的身子向前栽去，双脚逐渐腾空，顶在栏杆上的腰腹成为了唯一的支点，眼看就要坠入海中。
“黎闲！”
一声嗓音熟悉的呼唤出现，黎闲耳边嘈杂的声响像是被其压过，接着瞬间消散在了耳边。
感受到身体控制权回归的黎闲马上伸手握紧栏杆试图止住下翻的身子，与此同时一双手手稳稳地环住了他的腰。
在季斜的帮助下，黎闲硬生生止住了翻向海面的动作，接着被“搬”回了甲板。
“...谢谢。”
黎闲的心“砰砰”跳着——算上浴室那回，这已经是对方第二次救了自己了。
......
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怎么还没挪开？
黎闲犹豫地用指尖点了点季斜扣在自己腰前的双手，示意他快些放开，但对方并没有听话松手，反而把嘴贴在了黎闲耳边低声说了句：
“......报酬。”
黎闲感觉自己的耳朵被气流拂得有些发痒，想伸手去揉一揉，但是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你想要什么？”
上次说谢谢后黎闲帮季斜擦了头发，这次他以为还是差不多的事情，所以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季斜假装思索了一会儿后慢悠悠地答到：
“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松开一只手举到了黎闲眼前，接着伸出了小拇指：
“不许反悔。”
黎闲原本以为对方又是在逗自己玩，结果侧过头后发现季斜的表情竟然一脸认真。
这么大年纪了还学小孩子拉钩......
黎闲一边在心里嫌弃，一边不自觉轻笑了一声后把自己的小拇指勾了上去：
“幼稚。”
季斜盯住两人交缠的手指，认认真真地晃了两下，在他思考着要不要再用大拇指盖个章时，伸手传来了推门的声响。
“干什么呢？演泰坦尼克号？”
柯逸在认清楚两道重叠的身影是谁后没忍住说道。
黎闲闻言立刻松开了勾住季斜的小拇指——所幸他们都背对着房门，没被对方看见这个举动。
他从季斜的怀里钻了出去，调整好了表情后转身对着柯逸解释道：
“刚刚差点掉下去，他拽了我一把。”
就是拽得有点儿久。
对方狐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最后说了句：
“行吧。”
帽衫女和章玉瑶也在此时走出了房间，两人的脸色不知为何都比较差，欲言又止地想要说些什么。
但章玉瑶发现黎闲那边的气氛也有些古怪，于是主动询问道：
“怎么了？”
黎闲干脆把事发经过和所有人都讲了一遍——但模糊掉了他和季斜是怎么“拉扯”的。
听完事发经过后章玉瑶心有余悸地后退了两步，再也不敢离栏杆太近。
她把头转向帽衫女，无意间说了一句：
“这是不是和你的队友的情况一样？”
帽衫女像是想到了什么，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勉强点了点头。
结果柯逸像是没看到对方的状态一般继续追问：
“他当时虽然受伤了，但还活着吧？怎么船翻的时候就变成尸体了？”
第264章 猜疑链
当时胡子男惨不忍睹的尸体顺着海浪飘到了所有人面前，但章玉瑶和柯逸住的是单人间，所以哪怕看到了对方的惨状也无法猜到其中缘由。
帽衫女像被戳中心事般身子一颤，队友的死状又萦绕在了脑海之中，她本想撒谎绕过这个话题，但在对上黎闲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后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副本难度已经达到了她之前从没设想过的水准，事到如今就算再不接受也要把信息共享出去——否则又有谁因此死掉了，剩下的人只会更加孤立无援。
于是帽衫女磕磕绊绊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直到马上要讲至自己把尸体拖进厕所，接着洗手洗掉一块皮肤时停了下来。
“我要是认出来他......”
帽衫女半是真心半是假意地说道。
结果听完故事全程的柯逸竟然冷冷反驳道：
“认出来也没用。”
黎闲在听帽衫女的故事时没有惊讶，但在柯逸说出这句话后却讶异地挑了下眉，接着隐约意识到了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假设你认出了对方——但你怎么确定对方同样认出了你呢？”
帽衫女一时语塞：“这......”
“做一些表示善意，或者能表明自己身份的动作......”
柯逸听到这段话后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在嘲讽对方的天真：
“那你有没想过，你的善意可能会换来对方的致命一击？”
而且幻觉还会把对方的行为进行一定程度的扭曲——比如把讲话改变为怒吼，既然副本能做到这点，那修改对方的动作也不是不可能，这种情况下就更不能确认对方靠近自己的意图了。
黎闲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这......”
“万一对方并没有认出你，只是觉得‘这个怪物放松了警惕’从而假意靠近来来杀死你呢？”
帽衫女无法反驳。
她当时只顾着陷在误杀同伴的情绪之中，完全没来得及思考这么多。
柯逸见对方被自己彻底驳倒，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反正如果是我——在有杀死对方机会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会选择先下手为强，而对方如果没办法确定我不是这种人，就算认出了我、甚至知道我认出了他......也会选择同样的做法。”
帽衫女被怼到最后只剩下瞠目结舌，脑子打结了半天后发现这个逻辑确实没有错误，但对方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这些弯弯绕绕......
“你也太......多疑了吧？”
帽衫女话说到一半，结巴着换了个相对好听的词。
柯逸无所谓地耸肩：
“事关生死的大事，谁会把命赌在对方的人品和智商上？”
他这句话就像是在说——如果有谁破除了这个猜疑链，要么对彼此有着绝对的信任，要么这是俩二傻子。
而他似乎也默认了只有帽衫女与胡子男遭遇了这个情况，否则黎闲和季斜只会有一个人活着出现在这里。
帽衫女已经彻底接受了柯逸的说法，这个答案一方面缓解了她杀死队友的愧疚，但另一方面，她十分恐惧着柯逸所说的情况在现实里发生。
章玉瑶咬着下唇思索了一会儿，犹豫着说道：
“但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怪物是假的——下次多少也有心理准备了吧？或许可以定下一个暗号......”
结果柯逸又一次打破了这个幻想：
“我可不觉得S级副本会重复出现可以被轻松破解的危机，说不定之后这个幻觉会升级呢？又或者船上忽然出现了一群真正的怪物，真假掺杂在一起......”
章玉瑶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此刻所有人都在静静思索着柯逸的话，只不过章玉瑶和帽衫女是对未来的担忧，而黎闲则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在产生幻觉时，自己扔掉武器这个举动有多危险——
他当时并不确定季斜认出了自己，所以通过扔掉武器这个方法做出了“示意”。
但假如季斜当时没有通过这个举动发现眼前的“怪物”是自己，说不定会把这个举动当成怪物露出的破绽，趁接近后给予致命一击。
——他这个举动完全就是把命放在了对方手上。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其实也有别的方法向对方示意，但他却下意识选择了对自己来讲最有风险、同时对季斜来说最安全的一种。
“你当时想到这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