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秦渡边走边松着领带:“抱歉,今天有安排,改天我做庄。”
负责人不敢拦,他知道这些人的特性,改天代表没戏,也知道这些人忙得恨不得掰成八瓣用,只能对着秦渡的背影鞠躬:
“感谢秦代表赏脸,咱们下次见。”
秦渡阔步来到更衣室,使劲拉动把手,门板纹丝不动。
他这才发现,更衣室的门不知道被哪个小聪明锁上了。
秦渡转身离去,给秘书打电话,要他马上送一套休闲服过来。
此时的柳静蘅正在卫生间挨着敲门:
“大佬,你在么?”
“一边儿去!憋三天了好不容易有了屎意,别耽误我工夫!”门里传来骂声。
柳静蘅把男厕所转了一遍,没看到人。
出来后,他对着女厕所陷入了沉思。
应该……不至于吧。
但他似乎对大佬的信任度没那么高,托了个女生进去找男人。
女生:“我要报警啦。”
柳静蘅又跑去餐厅,猜测大佬会不会是饿了过来觅食。
找了一圈,依然不见人。
柳静蘅停下脚步,抬手摸着胸口。
里面不安的小心脏突突地跳,原本红润的脸色,也微微发白,嘴唇覆上一层绀色。
这中间,他给大佬发了消息打了微信语音,但大佬却如人间蒸发一般,影儿都没了。
柳静蘅像无头苍蝇一样绕着会场乱转,逢人便打听。
很多事在他不敏锐的记忆里已经慢慢忘却,但却印象深刻,很小的时候,他被父母从医院带回家,乡下来的奶奶见他就戳他脑门,怨恨地说:
“你这小扫把星,倒是个会花钱的,你爸妈才赚几个钱,你一个人不够他们造的,你说你生下来干嘛。”
扫把星。
因为他是扫把星么?当初大佬本不用遭受流落荒岛之苦。
柳静蘅惶然无措地环伺周围,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秦渡终于从一声声“秦代表下午好”当中脱身,所以他才不喜欢在公共场合露面,有些人毫无边界感。
他给秘书打了个电话,秘书说有点堵车还得一会儿。
秦渡挂了电话,看了眼手表。
距离他离开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小时,观赛台那边已经清场,他看到了柳静蘅给他发的消息,但他现在没办法和他见面。
否则柳静蘅就会知道,当初买了九十九朵白玫瑰、陪他坐了一天旋转木马、流落荒岛用身体为他保温、不惜一人分饰两角的人,是秦渡。
秦渡揉了揉眉心,抬眼朝着人群望去。
下一秒,身体骤然紧绷。
他看到了人群中惶然无措的柳静蘅,正扭着脖子朝这边看过来。
秦渡眼疾手快从路人头上扯下棒球帽戴好,脱了西装外套丢一边。
路人害怕,试图尖叫,他便使用钞能力安抚之。
接着快步走向柳静蘅,语气不悦:
“怎么到处乱跑。”
柳静蘅呆呆打量着来人,憋半天来了句:
“你好,你是……?”
秦渡压低帽檐,一双眼眸隐匿在阴影中:
“你爸。”
柳静蘅眨眨眼,又眨眨眼。
清浅的眸子里渐渐积郁起一层薄薄水光。
秦渡冷哧一声。多大的人还天天想爸妈。
“大、大佬……”柳静蘅哽咽了。
秦渡的表情瞬时怔住。
嘭咚!
心跳在某个节点,突兀的乱了一拍。
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一向从容的声音此刻也有些紧绷不自然:
“你,认得出我。”
柳静蘅缓缓伸出手,轻轻拽住秦渡的袖口,点点头。
当他看到大佬完整无缺地站在他面前时,心情很奇怪。
有种失而复得,所有的遗憾都在此刻被弥补的满足。
鼻根酸酸的,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太会克制情绪。
情绪对他来说,要不就没有,一旦产生便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了。”秦渡也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束手无策的茫然。
他抬起手,手指紧了紧,又放回去。
只是不停重复:“怎么了。”
“我以为你又因为我遇害了。”柳静蘅哽咽着,勉强说出一段完整的话。
秦渡:“换个词。”
柳静蘅抽抽搭搭止住哭泣,低头沉思半天,眼泪回潮,更加汹涌:
“我读书少,想不出来……”
秦渡讶异的瞳孔还在不断扩张。
他以为柳静蘅这种人到死都是随时待机模式,不成想,被编写好程式的CPU,也有崩溃的一天。
柳静蘅扯着他的袖子,手指更加收紧:
“我想出来了,那就遭遇不测。”
秦渡憋着一口气,久久没能呼出。
良久,他抬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柳静蘅。”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低声道,“你一直在找我。”
明知故问。
柳静蘅点点头,想整点绿茶语录,却发现大脑如鹅毛般苍白。
只能站那呼吸。
却忽然听到大佬低低的一声:
“柳静蘅,你真的很会撒娇。”
柳静蘅:我……
还没思考清楚,身上忽然落下重重力道,整个身体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禁锢住,使出全部力气一般,裹的他无法呼吸。
肩头搁上了大佬的下巴,隔着薄薄的衬衫,贴覆上鼻息的热度。
“下次找不到我就乖乖站原地,我来找你。”秦渡缓缓翕了眼,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发表这种言论。
但现在也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柳静蘅很瘦,即便最大程度收紧双臂,还是会有一种填不满的空虚感。
“大佬……”柳静蘅轻轻开口。
“嗯,说,我听着。”
柳静蘅沉默片刻,声音很小:
“你的衬衫,有点眼熟,刚才在颁奖台上,我看到秦总也穿着一样的。领子上的饰品,也是一样的。”
话音落下后,柳静蘅明显感受到抱着他的男人身体慢慢绷紧了。
秦渡大多时候不知道该拿柳静蘅如何是好。这个人,记性不怎么样,眼神却特别好使。
“你是不是……”柳静蘅敛了眉,欲言又止。
秦渡扣在柳静蘅后腰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么,连柳静蘅这种超长反射弧都察觉到了。
但正因为他为人迟钝,得赶紧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秦渡放开他:“你晚餐想……”
被柳静蘅打断:
“你是不是偷了秦总的衣服啊……”
秦渡的手顿住。第一次体味到何为“如鲠在喉”。
“偷了,怎样。”他大大方方承认了。
柳静蘅做贼似的环顾一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们快走吧,被他发现你会很惨。”
“他是什么魔鬼么。”秦渡笑了。
柳静蘅神秘兮兮点头,拽着秦渡的耳朵踮起脚,使劲凑过去:
“撒旦都得把他纹背上。”
秦渡的脸,蒙上一层阴霾。
原来他在柳静蘅心里是这种形象。
秦渡结束这个话题,不想再谈:
“走吧,吃点东西。”
柳静蘅:“行。”
*
和大佬分别后,柳静蘅独自一人踏上了回家的动车。
和来时差不多,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下车时,柳静蘅原本空荡荡的背包鼓得快爆炸,里面塞满了好心乘客送他的吃食。
柳静蘅疑惑挠头。
站在出站口,包里装不下的零食,他迎着大风嚼嚼嚼。
回家就行,打个车回去带佩妮散步。可怜的孩子要憋坏了吧。
柳静蘅刚摸出手机,身后忽然传来毫无情绪的一声唤:
“柳静蘅,回头。”
柳静蘅一回头,对上一大束开得热烈的红玫瑰。
玫瑰花束上方,是程蕴青清秀雅致的面容,唇角挂着笑容。
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你……怎么来了。”柳静蘅也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不自觉地磕巴了。
“来接你。”程蕴青将花束塞他手里,“怕你一个人,找不到回家路。”
他咬重了“一个人”。
柳静蘅默默抱着花束,良久,嚼了嚼没吞下去的饼干。
“昨天在学校,我碰到你同班同学,问起看望孤寡老人的事,你同学一头雾水。”程蕴青轻笑道。
“所以我很好奇,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方便告诉我?”
柳静蘅呡着唇,觉得程蕴青这种质问的语气很奇怪。
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去看比赛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但潜意识里,偏就不想让程蕴青知道。
说不清又道不明。
见他木头一样沉默,程蕴青轻轻叹了口气,笑容重回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