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蓝 第44节
柯霓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宋弋说景斯存这几天几乎二十四小时守在重症监护病房外面的走廊里。
应该是没怎么睡觉吧?
都这种时候了,景斯存还要面面俱到吗?
忧虑家人;
关心朋友;
心系宠物......
这个人以为自己是万能的救世主吗?
景斯存和星期二说了几句,星期二高兴地狂舔摄像头。
景斯存咳着,喉间传出嘶哑的笑:“柯霓,你切一下摄像头,我对星期二的口水和舌头没那么感兴趣。”
柯霓“哦”了一声,把摄像头切回前置。
手机屏幕里的画面从星期二的黑鼻头和粉舌头变成柯霓。
景斯存仰头喝了两口矿泉水:“家里暂时没人能照顾星期二,这几天要给你添麻烦了,不乖就训它,别心软。”
柯霓摇摇头:“它很乖。”
景斯存审视柯霓的表情:“怎么这种表情,宋弋都说什么了?”
柯霓紧急变脸:“没有,我表情怎么了?”
景斯存用食指和中指往下勾了勾自己的嘴角,学柯霓。
学完,他轻声笑:“像苦瓜。”
柯霓弱弱地反击:“你才像苦瓜!”
景斯存收敛笑意:“柯霓,谢谢你帮忙照顾星期二和何挚的心情。”
柯霓面对长辈和不熟的人时,最会装乖应对这类客套。
现在却不灵了。
柯霓张了张嘴,只问出一句:“景斯存,你还好吗?”
景斯存说:“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目前还算扛得住。”
柯霓自责地沉默下来。
是啊。
这样问让人家怎么回答呢?
景斯存还有心情开玩笑呢:“至少还有看不惯我的选手愿意关心我。”
柯霓眼睛眨了几下:“我关心的是叔叔的身体。”
景斯存看了眼手机,似乎是主治医生在找人了,他说:“再联系。”
柯霓说:“祝叔叔早日康复。”
景斯存笑笑:“借你吉言。”
这次视频通话的一个星期之后,景斯存的父亲在ccu里的第十天。
柯霓突然接到宋弋打来的电话。
她吓死了,屏住呼吸才敢接起。
是好消息——
宋弋在电话里欢天喜地地嚷嚷,说景斯存的父亲出院了。
柯霓正在画画。
她丢下电容笔,一把抱起趴在自己腿上小憩的星期二:“太好了!”
何挚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景叔叔住院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柯霓的手机电量濒临耗尽,带着星期二一起往卧室跑。
星期二不知道柯霓为什么突然高兴成这样,跑到一半,停下来,歪着脑袋,疑惑地看向被柯霓不小心踩翻的一地狗粮。
柯霓单腿蹦着倒掉拖鞋里的狗粮:“抱歉,星期二,我一会儿帮你收拾!”
电话里,宋弋一边狂和何挚道歉,一边和柯霓商量去景斯存家探望。
今天肯定是不方便。
景斯存家的老人需要午睡,商量过后,他们决定把时间定在隔天上午九点,地点就约在景斯存家里。
宋弋说:“我和景斯存说,你直接去就行,明天九点不见不散!”
隔天早晨,柯霓提着重若丘山的水果篮抵达景斯存家楼下,等了十几分钟,根本没看见宋弋和何挚的影子。
柯霓打电话询问,得到宋弋和何挚睡过头的一串惊呼。
柯霓:“......”
说好的不见不散呢?
宋弋在电话里喊:“柯霓,你先上楼吧,我和阿挚洗漱完马上出发,阿挚你拿的是我的短裤!我去你往哪扔啊!”
一起探望倒是没事。
只有柯霓自己的话......
柯霓总感觉怪怪的,在景斯存家门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叩响门板。
开门的人是景斯存。
景斯存瘦了。
他没刮胡子,带着浑身刚洗过澡的潮湿的植物清香。
柯霓心尖莫名一酸。
她不想表示出担心,别开视线,掩饰般把水果篮往景斯存面前一递:“听说叔叔出院了,我们约好过来看看叔叔。”
景斯存接过果篮:“装铅球了?”
柯霓瞪了景斯存。
景斯存低笑:“宋弋和何挚呢?”
柯霓小声说:“他们起晚了......”
景斯存的母亲从卧室里出来:“柯霓,让你破费了。来吧,你叔叔在卧室里。”
景斯存的父亲的确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柯霓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现在的状况——
景斯存的母亲说:“老景,你看看是谁过来看你了,还记得吗?”
景斯存的父亲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柯霓,面颊抽动:“小圆。”
柯霓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景斯存的母亲勉强撑着笑:“那我是谁?”
景斯存的父亲看了一会儿:“你是邻居。”
柯霓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景斯存。
景斯存手里的电动剃须刀挨着下颌的胡茬,看不出悲喜:“老景,我是谁?”
景斯存的父亲说:“驾校的教练。”
这和柯霓想象中的“脱离生命危险”不一样,柯霓完全愣住了。
景斯存奶奶的卧室里传来老太太的询问声,“你是谁啊。”
景斯存的父亲突然指向天花板,说天花板上的老式灯盏里有人在冲着他笑。
景斯存的母亲红着眼睛解释说:“柯霓,你别害怕,你叔叔出院以后一直这样,不认识人还总胡说。”
不久前,景斯存的父亲还温柔地劝说过柯霓“蛰伏”和“厚积薄发”的道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叔叔变成了景斯存家里另一位不认识人的长辈。
柯霓体会到宋弋说的感觉了。
真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勒住脖颈,很闷,喉咙紧涩。
柯霓眼眶发烫,不知作何反应。
景斯存把柯霓从卧室带出来:“心里不舒服就别看了。”
柯霓猛然回眸,盯着景斯存。
那你呢?
心里不舒服的时候怎么缓解?
这两句,柯霓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宋弋和何挚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何挚又给大家买了kfc的汉堡套餐,何挚心思十分细腻,连负责照顾景斯存奶奶的于阿姨都有份。
宋弋他们来的时候景斯存的母亲正在帮景斯存的父亲换衣服,景斯存也在里面帮忙。
卧室门紧闭,宋弋和何挚还不知道景斯存父亲出院后的状况。
他们和柯霓之前一样:
以为警报解除;
以为今天是个可以庆祝劫后余生的好日子。
宋弋甚至还买了鲜花和需要手动拧开的小型礼花筒,正在研究怎么拧。
何挚埋怨着:“柯霓姐,你怎么也和他们一起瞒着我啊。”
柯霓喉咙还在发紧:“大家担心会影响你的比赛心态。”
何挚说:“我哪有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