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蓝 第22节

  第16章 阴天的郁金香-16
  景斯存一直都没睡着, 只是闭目养神。
  柯霓打着电话迈进杂货店的门的时候,他已经听出是她的声音。
  下午在节目组的楼下分开时,柯霓的情绪明显很差。
  差到连表面的礼貌客气都难以维持。
  景斯存不知道柯霓有过有什么心结, 只看见她睫毛颤抖着、失魂落魄地盯着他的脸,却又没有真的在看他。
  最后柯霓一声不吭地坐进出租车里, 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景斯存在柯霓往热水壶里接自来水时拿掉脸上的鸭舌帽, 看向柯霓。
  柯霓卸掉了拍宣传照时的浓妆,素净的脸, 浓密的长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
  她换了一条连衣裙, 颜色明艳,像郁金香, 杂货店门口那盆郁金香盛开时就是这种颜色。
  柯霓周身笼罩着阴云, 郁郁寡欢,更像一朵开在阴天的郁金香。
  杂货店的面积不算大,景斯存听出柯霓是在和关系密切的友人通电话。
  他以为,她至少会把不方便和外人说的情绪对亲近的人讲一讲......
  结果这通电话里满是柯霓的逞强。
  热水壶开始滋滋工作,她从货架里抱出一桶酸辣牛肉面和一根火腿肠, 语气“欢快”地说“有空再聊哦”。
  景斯存在柯霓转身前,把手里的鸭舌帽又盖回脸上。
  柯霓租的房子在杂货店附近的事情,柯霓本人并不知情。
  宋弋是问过景斯存, 要不要把杂货店的事情和柯霓说一声。
  景斯存当时回答说, 不用。
  之前没主动说过, 现在也就不方便突然出现,尤其是在柯霓情绪如此低迷的状态下。
  他们不熟, 景斯存没必非要在这种时候露面,惹人难堪。
  他闭上眼,想起柯霓站在大楼的旋转门前问出的问题——
  很初级的数字火柴棒问题。
  有点像小学时期的奥数班或者思维开发班会讲的那种, 讲师甚至可能会把这类题型放在有家长试听的课程里去讲。
  让家长和学生们一起震惊。
  调动学生的积极性的同时,也在家长心里埋下一颗“奥数”或“思维开发”非常重要的种子。
  柯霓为什么会纠结这种题?
  第二轮海选比赛时景斯存看过柯霓的操作,她手有点抖,也不太开心,但计算和记忆力还是挺强的。
  尤其是最后一个比赛项目,要是让何挚和柯霓对上,搞不好会输。
  火柴棒这种程度的题......
  柯霓不可能做不出来。
  但她眼睛里挤满了复杂的计较,像在研究能够决定生死的疑难杂症。
  ......
  邻居家的阿姨提着冻饺子过来,戳破了景斯存在杂货店里的事实。
  景斯存叹了一声,不得不起身。
  柯霓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背对他们。
  和阿姨对话时,景斯存听到过一声很细微的吸鼻子的声音。
  怎么还哭了。
  景斯存知道柯霓一定不会领情,还是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递过去。
  柯霓的确是不领情的。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潮睫颤颤,盯着很快挂满霜气的啤酒罐看几秒,突然抬起头狠狠瞪向景斯存。
  她凶巴巴地说:“怎么哪都有你!”
  杂货店门口有一张放了围棋棋盘的木桌,景斯存把啤酒放在棋盘上,收回手,懒洋洋地靠回椅子里。
  他往杂货店的墙上一指:“这店是我家的。”
  柯霓揉着眼睛反应几秒钟,才猛地转过头,往墙上看去——
  泛黄的墙壁上贴着同样泛黄的纸张:
  饮料公司送的宣传海报、剪裁下来的报纸、几张照片......
  里面的确有一张景斯存拿着电视节目冠军奖杯的照片。
  仔细看才发现,字迹密集的报纸上也刊登了景斯存小时候上电视的配图。
  那张可恨的脸!
  柯霓深深吸气,看样子像是咽下了一句骂得挺难听的脏话。
  景斯存看出来了。
  不是在海选比赛对视时那种抬起下颌的赌气和挑衅,也不是发现接电话的人不是宋弋时那种脱口质问的小脾气。
  柯霓现在的感觉更像是......
  被气大发了,想要灭口。
  景斯存双手插在裤兜里,靠着椅背,无声地抬了抬眉。
  积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窄巷尽头的路灯光源半匿在潮湿的雾气里。
  两人静坐在杂货店门口,长久地缄默。
  柯霓很懊恼。
  撞见谁不好,偏偏是景斯存。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吧?这不是上赶着给讨厌的人送笑料吗?
  景斯存掀开木盒的盖子,从里面拿出黑色的棋子。
  刚下过小雨,台阶潮湿。
  他提醒柯霓:“那边有椅子可以坐。”
  柯霓现在最最听不得景斯存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平静语调:“用你说!”
  景斯存轻笑,又拿出几枚白色的棋子,自己和自己下棋。
  柯霓想把围棋盘掀了。
  但她没资格,这些都是景斯存家的。
  怎么所有好东西都是他的?
  柯霓给自己搬了一把矮椅,隔着棋盘,和景斯存分坐两侧。
  她扭头看了一眼棋盘边沿的啤酒。
  霜汽已经顺着金属罐流淌下来,落在棋牌纵横交错的线条里。
  反正都打开了。
  柯霓拿起啤酒,仰头喝掉半罐:“景斯存,你都听到了吧?”
  杂货店统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即便柯霓当时怕吵醒别人,特意压低了些音量......
  景斯存他又不聋。
  柯霓知道景斯存能听见,包括她刻意营造出来愉悦、圆滑、顺从。
  景斯存问:“要灭口吗?”
  柯霓盯着景斯存,深呼吸,手里的啤酒罐被她捏出嘎巴一声脆响。
  景斯存依然是笑:“喝你的吧,我不问,也不会对别人说。”
  柯霓把啤酒罐按在棋牌中央:“你还想过和别人说?”
  景斯存在啤酒罐旁落下一枚白棋。
  他忽然伸手,指腹轻轻触在柯霓拇指指甲旁的位置:“不然,我和宋弋说说?”
  景斯存的指腹一触即离,随即从木盒里捻起另一枚棋子。
  细小的伤口已经不再有痛感了,柯霓只感到拇指微微发痒。
  她敏感地收回手:“你是在......威胁我?”
  景斯存闷笑一声:“算是吧。”
  这个威胁是有效的。
  柯霓自己也很清楚,如果她今天遇见的不是景斯存而是宋弋......
  或者,哪怕下午时何挚再多待一会儿,这些事都会传到宋弋耳朵里。
  以宋弋那种刨根问底的性格和极度热情的e人属性,一定会追着她问东问西,不可能给她半刻清净。
  搞不好还会强行给她灌下一锅宋弋牌鸡汤......
  还不如遇见景斯存。
  至少他还算安静的。
  但是,景斯存这个时候提醒她是什么意思?
  威胁?
  居功?
  柯霓蹙眉:“我还要对你说谢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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