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嘴上说着嘲讽的话,手却在几人视线盲区摸向腰后的匕首,他的手指已经碰到了匕首的柄,张浩眼神一厉,就要抽出来丢向王楠!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只手紧紧摁下他的想法,顺着他的动作,把他的手往后一掰,直接把人按到了地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宋启声已经来了,甚至在他用语言激怒王楠等人,试图分散他们注意力方便自己偷袭时,宋启声居然抓住了他注意力最集中的一刻,轻而易举摸到他身后,打消了他的所有想法。
  宋启声一手压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压着他的手,将他摆成侧脸贴地的姿势,门外涌进来十几个警员,宋启声接过身后递来的手铐,快速把他的双手铐在身后。
  “张浩,这次郝彦在你身后等着你。”
  他说完把人交给其他警员带到车上,王楠把蹲在地上抱头哭的女人扶起,给她塞了几张面巾纸。
  宋启声走过去把几个人挨个扫了一遍,见都没有受伤,他拍了拍赵昭的肩膀,“干得不错,收队。”
  这次的任务,赵昭几次解了己方的困境,简直像个小福将,宋启声也不得不打心里夸他一句。赵昭兴奋地脸都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谢谢宋队!”
  宋启声走到院中,捡起来纸板,就见夏倾的名字和那串根本打不通的电话号码就写在上面。他眉头狠狠皱了一下,“老大,我看见是几个半大的孩子扔的烟雾弹。”王楠对他汇报道。
  赵昭拿着一个走过来给几人看,“就这个东西。”
  宋启声接过来一看,纸盒底部沾到了一些褐红色的混合物,宋启声用指甲抠下来一块看了看,“自制的,硝酸钾和红糖。”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夏倾到底想做什么,干脆一通电话就给岳关山打过去,“岳队,夏倾留住了吧?”
  岳关山不明所以,看了眼坐在自己办公室安静品茶的女人,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啊啊,是啊。”
  宋启声捏了捏眉心,“岳队,这边出了点问题,夏倾的人把张浩的儿子带走了。”
  岳关山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不可能,毕竟夏倾从宋启声把她送来就呆在自己办公室,手机都没碰过,怎么可能呢?但出于对宋启声的信任,他答应了在宋启声回来前,夏倾不会离开他的视线一分钟。
  这一次围捕行动,终于成功抓到了张浩,宋启声用黑布把张浩的脸遮住,一群人拥着他走了另一条路,正是宋启声他们来时走的路。
  此处四通八达,除了赵昭他们走的那条,宋启声从地图上发现了一条更近的,他判断张浩一家人会保证每次出门进门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赵昭会在便利店遇到分明没被他们看见出门的女人。
  第40章 《生死恨》5
  门外轻轻一声碗碟碰撞的声音,洛言没睁眼,他知道是今天的餐食送来了。
  他记不清是第几天了,记忆是一种最容易欺骗人的东西,洛言为了自己不受骗,只能不想不判断,让自己彻底沦为行尸,不使用任何根据自己的感觉,记忆,直觉得出的结论,简单来说,就是他连自己都不肯相信了。
  这种药物,彻底的从内部,将他粉碎,他的各部分不再是一个名为洛言的整体,而是各自为政,分别服务于药物,理智,情感,欲望和本能。
  而洛言坐在这场谈判的正中,他用审判之剑阻止任何可能有的异动。就比如,他现在因为饭菜的香气蠢蠢欲动的胃部,这是本能。但他拒绝吞食掺有药物的饭食,这是理智,不,或许是情感。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像个巨大的盛满胃酸的柱体,如果不能从外部投东西去抵御胃酸对自己的腐蚀,胃酸就会开始消化他自己,他从来没感受过这么严酷的饥饿,或者说在这之前,他并不知道饥饿是什么感觉。
  他现在知道了,他觉得他可以吃下他看见的任何东西,只要能抑制自己内部的这种欲望。
  但他更清楚,如果他放任绑他的人达成目的,他也许会犯罪,也许会做更过分的事,这一切会导致的后果只有一个,他会永远的失去靠近宋启声的机会。这个事情难道会比恐怖的饥饿,死亡更令他难以忍受吗?
  也许很难给出一个普适的答案。怀揣希望死去和失去希望活着,你要怎么选?
  洛言要选第一个,他绝不会原谅自己做出主动放弃宋启声的行为,哪怕有一丝丝清醒,他都不会允许自己把宋启声从身边推走。
  洛言从这个房间醒来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他就算是变成恶鬼,也会从泥潭里挣扎出来缠上宋启声,只要,只要他还肯要他。
  义鹘站在监控前,他很欣赏洛言的做法,洛言已经向他展示了这份罕见的坚定意志,在义鹘看来,他就是摆在珍宝柜灯光下熠熠生辉的原石。而他想要做的,就是把他雕琢成美丽的形状,让他能够为自己所用。
  饭菜送进去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但洛言一动不动,义鹘有点等不及在这块完美的原料上进行雕刻了。
  他打开了洛言房间广播的声音,“洛言,我等了这一天五年,终于见面了,我很开心。”
  洛言仿佛没有听见广播,他躺在床上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化。“你不是很想知道你哥哥为什么会投靠我吗?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我还把杀害你父母的凶手带来了,你想不想见一见?”
  任凭他如何聒噪,洛言都不给出任何反应。义鹘说了半天,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皱了皱眉,嘴角的笑意消失,他目光紧盯着视频画面里的瘦削青年,突然离开了这里。
  洛言所在房间的门,被他粗暴地推开,他闯进房间里,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餐盘,碗碟碎裂,饭菜散落了一地。
  义鹘走到洛言的床边,弯腰盯着闭着眼睛仿佛陷入沉睡般的洛言,他突然笑了声,手指沿着洛言的额角一路滑到由于消瘦显得格外尖削的下颌。
  “你和你哥哥长得不像,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没有这么好看。”
  他的拇指轻轻捻着洛言的下巴,目光迷离,像是回忆起什么,但他突然面色骤变,手指上猛地一用力,扯得洛言的后脑几乎离开枕面,“我那么信任他,他却和警察联手,背叛了我!”
  他手指用力得指节发青,洛言依旧不肯睁眼看他,“没关系,现在我有你了。你是个很不错的料子,我会把你培育成我的接班人,你会比你哥哥更适合我们这个组织。”
  他嘴上话语很轻柔,但手上的动作格外粗鲁。揪着洛言的手臂就把他从床上拽了下来,洛言站立不稳,重重地摔在地上,受伤的右腿在地上猛地一磕,他闷哼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
  义鹘获胜般勾起一个笑来,“终于舍得醒了?不过已经没用了,有些事你不想做也得做。”
  他说着便拖着洛言往房门外走。洛言的瞳孔极黑,如同沁了浓墨,裹着极其浓稠的恨意,看着他。像被死神的镰刀打了标记,被盯着的人会觉得自己的死期已经在他心里定好了般。
  义鹘被他的目光一盯,脸色更阴沉,也不再得意的笑了,发了狠力拖着他走,洛言不肯,拼命挣扎,他半边身体从地上摔碎的碗碟碎片上划过,两个人都当作没有发现,洛言伸出另一只手抓住门框不肯放,义鹘像是用他的身体拔河一般,丝毫不手软扯住他的胳膊不断发力。
  洛言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要被从中间撕开般疼痛,他不肯放手,但他本就多日没有进食体力不支,如今又伤上加伤,支撑了没多久抓着门框的手指就渐渐被拉着滑开,他咬牙,用指甲去扣,被义鹘猛地一用力,他惨叫一声,左手上的指甲立时飞出,洛言的手一下子离开门框,义鹘头也不回拖着他就往楼下走。
  二楼,尽头的房间前,两人再次僵持住。
  洛言已经猜到他要干什么了,整层二楼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义鹘要把他拉进去,而洛言浑身都是自己的血,只要在这个现场留下一个指纹,一根头发,一滴血,义鹘都可以把这个人的死,赖到自己身上。
  一想到宋启声会因为自己杀了人,再也不肯理他,两人刚刚有一点希望的感情,从此会沦为形同陌路的地步,洛言觉得他早已枯竭的力量,因为这种可能再次恢复,他不在乎身上的伤痛,他所有的信念只剩下一句话,他不要进去。
  他宁可和里面那个人一起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去面对这种结局。
  义鹘咬着后槽牙拽他的胳膊,他已经清楚地听见骨骼的咔嚓声,即使不是他的胳膊,他也觉得有点牙酸。但洛言就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
  义鹘真的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激烈地抗拒,搞得像自己把他拖进来要杀掉一样。他只是想伪造一个杀人现场让他成为逃犯,仅此而已。
  义鹘深知只有这样的人才最好控制,他本来的打算是用药物控制洛言,用对待他哥哥的办法对待他,他知道这个很有用。
  但洛言已经四天没有吃过掺有药的饭了,前面两天的药效又已经散去,如果不是这样,他本来有更体面,更温和的方法对待他的。这一切都是洛言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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