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宫淮面无表情,看着他:“躺我腿上。”
  宁稚然震惊了。抬头看了看宫淮,又低头看了看那两条修长的,正在旋转的腿。
  这酒是真的喝猛了。这幻觉也是真离谱到没边了,这都哪跟哪啊?
  宁稚然被强烈的眩晕感淹没,绝望地往床上一倒,整个人呈大字型横在床上,低声喃喃:“啊啊,为什么啊,在幻觉里你都要这样啊。”
  “什么?”
  宁稚然不想理会幻觉哥的问题,把脸埋在床单里:“烦死了,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宫淮扬起眉,来了兴致:“你觉得我对你好?”
  宁稚然迷糊地看“嗯”了一声:“请我吃饭,送、送我回家,还怕我有危险。”
  “为什么偏偏是你啊。”
  “你真讨厌……”
  宫淮心里美滋滋的,原来之前没白费功夫啊。他笑了笑,反问:“你就这么讨厌我?”
  宁稚然点点头,又摇摇头,欲言又止。
  在这期间,他一度几乎睡着,但最后,还是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虚弱说:
  “可能,我也不是真的讨厌你。”
  “我可能只是……”
  “有点,羡慕你吧。”
  宫淮一愣。
  他没想到,能从这张总吐不出好话的嘴里,听到这样的真心话。
  宫淮心里压着的那些不爽,转瞬就被不知名的情绪揉碎了。他鬼使神差地坐近了些,伸出手,把宁稚然的脑袋轻轻带到自己腿上。
  “你为什么要羡慕我。”宫淮问道。
  宁稚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在嘟囔:“幻觉哥,你什么都有,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不甘心。”
  “你羡慕我有钱?”
  “算,也不算。”
  “怎么说。”
  “嗯……”宁稚然揉揉脸,“你的家里,一定有很多人爱着你吧。”
  宫淮神情严肃起来:“万一不是呢。”
  宁稚然激动了:“哈哈,不可能……你狗大少爷,肯,肯定从小都被家人当宝贝。”
  宫淮叹了口气。
  “也会有人把你当宝贝的。”
  宁稚然眼睛有点红:“会么……”
  “嗯。一定会。”
  宁稚然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别骗人了幻觉哥!你明明又有钱又有女朋友!哪里能懂我的心!我真的好羡慕啊!啊啊!呕!”
  宫淮失笑。
  “你喝醉了,别说话了。”他低声说。
  似乎是觉得不大舒服,宁稚然侧过身,头晃了两下,蹭着宫淮裤子乱拱,又呜呜呜了几声。
  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的宫淮无奈极了,他不知所措地抬手,像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僵硬地拍着宁稚然的背。
  就连死装哥的幻觉都对自己这么好,宁稚然心里,确实更难受了。
  “就算你是幻觉,也别再这么好了。”
  “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名正言顺骂你啊……”
  宫淮神情慢慢地柔了下来,小声说:
  “随你便吧。”
  宁稚然像是没听清,鼻尖发酸地哼了一声,闭上眼,呼吸一点一点地稳下来。
  或许是真的醉得太厉害,宁稚然没有再说话,很快就昏睡过去。就算睡着了眉头还轻皱着,像是梦里也不甘心。
  宫淮看着他,一动不动。
  良久,他缓慢开口。
  “晚安。宁稚然。”
  宫淮原本是打算留下来的。
  一想到第二天,宁稚然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坐在床边,那瞬间清醒、后悔莫及的表情,宫淮就觉得精彩无比。
  这时候要是再补上一句,你昨晚是真行……
  真是畅快淋漓。
  不过,这只能是想想而已。
  宫淮没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宁稚然家,凌晨半夜,不请自来。
  啧。
  又不是谈恋爱了。
  解释不清。
  总不能说“我掐指一算你喝多了要出事,特意开了一小时车,来给你当田螺姑娘,拿腿给你当枕头”吧?
  尤其是,宫淮还不想把自己就是G这件事儿,和宁稚然摊牌。
  他还没玩够,还想多看几场好戏。
  宫淮就这么让宁稚然枕着他的腿,睡了将近半个小时。
  腿上的人呼吸早已彻底平稳悠长,眉头也舒展开,偶尔砸吧一下嘴。
  确认人是真的睡死了,短时间内,不可能再诈尸起来买酒,或者干别的蠢事,宫淮才小心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从腿上挪开,放回那廉价枕头上。
  他起身,仔细地把被角给宁稚然掖好,确保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这才肯离开。
  下楼,宫淮抬起车门,坐进车里,手握着方向盘,却迟迟没启动车子。
  万一宁稚然突然醒了,脑子一抽,又想出门买酒怎么办?万一白天那流浪汉就在附近蹲点,给宁稚然头顶来一下子怎么办?
  宫淮解开安全带,往后重重一靠,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算了。
  给小混蛋守夜吧。
  凌晨一点半,宫淮窝在法拉利硬邦邦的座椅上,时不时望着二楼那扇关着的窗户。
  他很清楚。他本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反正他又不是宁稚然什么人。
  这不是他的风格。他一贯痛恨浪费时间,更从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人和事上。
  不过,万一今晚出宁稚然真出了什么事,他没在,那他一定会自责。
  没错,这是防范于未然。与其事后被那些所谓的“如果”所困扰,不如现在就掐灭所有苗头。而这,也属于另一种效率。
  能护住小兔牙的平安,他想,这也不能算是没有意义。
  图个心安理得罢了。
  两点。
  四点。
  六点。
  车窗外下起细雨,天边的灰光一点点发亮,远处传来几声海鸥的啼鸣,整个世界都在苏醒过来,只有宫淮的心,仍留在前一天的夜里。
  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最后深深看了眼宁稚然家的窗户。
  行。
  没出门,没危险,警报解除。
  宫淮重新发动引擎,红色的法拉利,轰隆一声,消失在路口弥漫的薄雾中。
  守夜这种事……
  的确,有点孤独啊。
  ……
  宁稚然睡到十一点才醒。
  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这一翻身倒好,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还好,床边放着个垃圾桶。
  “呕!”
  宁稚然抱着垃圾桶嗷嗷吐,吐完之后,抽了张床头的纸擦了擦嘴角。
  昨晚喝完最后一口酒,他好像是想出门买酒来着。还好断片了。这要是再喝,他非得死在家里。
  宁稚然也依稀记得,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拽着谁不撒手,呜呜呜地说难受。有人递了垃圾桶,还拍他后背哄他。最后他居然一头躺进了那人的腿上,睡得还挺香。
  宁稚然努力回想那个人的脸。
  额。
  额啊!!
  是宫狗!!!
  宁稚然原地僵住,眼睛都睁圆了。他怎么能对宫狗做这种梦啊!天杀的,是不是最近骂宫狗骂多了,都给宫狗骂进梦里来了!
  一想到他躺在宫狗腿上……
  呕!
  宁稚然彻底被这个梦恶心吐了。
  脑袋晕得像灌了浆糊,一动就晕。宁稚然吐干净之后,瘫在床上歇口气。他一边喘,一边拼命回想昨晚的记忆。
  等一下。
  他昨天一直在和G姐打电话营业来着,可自己突然断片了……不会吧不会吧,他该不会把人晾在那了吧……
  宁稚然眼前一黑,颤抖着手抓起手机,打开了夜声app,戳进和G的私聊界面。
  语音通话时长:1小时15分钟。
  G的最后一条信息:你这职业素养也太差了,说好的陪聊,擅自离岗,我是可以举报你的。
  完啦!
  他把榜一姐姐惹生气了!
  宁稚然靠着床头猛吸几口气,强撑着冷静,颤抖着小手,开始飞速打字。
  宁宁:宝宝宝宝,对不起对不起,昨天我喝多了。我不该擅自离岗,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宁宁:宝宝你别举报我,我会改的!我已经从人生里删掉酒精两个字了
  宁稚然抱着手机,从中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晚上。
  G一直没有回复。
  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宁稚然捂脸。
  完了。真完了。
  他一边滚床一边打草稿,想了无数个道歉小作文,试图把自己写成不卑不亢、带点可怜的绝望小陪聊。
  直到宁稚然酒都彻底醒了,准备开直播的时候,夜声平台终于“叮”了一声。
  宁稚然差点把手机摔地上。
  G:你昨晚是真行。
  宁稚然头皮一炸,秒回。
  宁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QwQ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喝断片了完全没意识了!我不是故意挂你电话的!不是故意没把你陪好的!我真的超级超级对不起你,G宝宝你千万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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